周芽芽睜開眼就被驚呆了，滿屋子牆上貼着濃濃鄉土氣息的大字報，一屋子的人，一個個凶神惡煞甚至眼中帶着極度譏諷和鄙夷地看着她。
關鍵還都不是她認識的人，瞧着這些人的衣着打扮，就跟那電視劇裡看的一樣，清一色的灰布衣，綠色工裝褲。
“黃霞給個說法吧，總不能這丫頭尋死膩活就不負責了，我們可是損失了一大筆錢啊。”
一個胖婆娘上前指着說道。
周芽芽頭疼欲裂，明明不認識，可爲什麼腦子突然冒出了這人信息呢。
“綵鳳姐，我家芽芽也是受害者，人都跑了，我們能怎麼辦？”
牀頭哭哭啼啼的中年婦女，蠟黃黝黑的臉，頭髮被扯的亂七八糟，臉上還有柳條抓痕，這一看都被人給打了。
“周芽芽，你倒是說句話，那是你帶回來的男朋友，現在把大家的錢都捲走了，這讓大家怎麼活啊！”
胖婆娘是姓張，張綵鳳，是頭莊村最潑辣的悍婦。
周芽芽茫然一臉，腦子裡蹦出來一堆消息，閉上眼，無數的場景出現，她跳河自殺了，她從城裡交回來的男朋友秦風把全村集資的三萬塊錢騙跑路了，那是村裡二十三戶人家把家底掏空湊足投資的錢，結果人跑了，村裡人都圍上了她家來，打砸一片。
周芽芽想起來了，身旁這叫黃霞的就是被打的不像樣的媽，而她也是被羞辱萬分，心氣一高，就衝上了橋頭，一頭栽下了河……
這怎麼回事？
是她腦子進水了，爲什麼感覺這根本不是她的人生。
三萬塊錢？多嗎？
“周芽芽快把那畜生找回來，那可是我們家所有的錢啊，你別以爲自己死了一了百了，沒錢大家都別活了！”
周芽芽胸前的衣服被扯，黃霞要拉，卻被身後人扯住。
被扯着的周芽芽幾分震驚。“你給我放手！”
周芽芽這一開口，驚呆的，這纖細的聲音，是自己的嗎？
屋子裡的人也被周芽芽這囂張的態度一震。
“好呀，周芽芽就知道你是裝的，狗吃的東西，快還錢！我們村怎麼對你家的，你爸沒了後，誰家有吃的不接濟你們，現在倒好，忘恩負義的小狼崽也沒你這麼沒心沒肺！你這狗孃養的畜生，把全村的錢都騙了，錢在哪，把錢給我吐出來！”
張綵鳳氣急敗壞吼道。
周芽芽只覺得耳鳴，頭再度疼痛無比，頭皮也被扯得發麻。
“綵鳳姐，芽芽才被救過來，你放過她吧，她也是被小人欺騙，芽芽是個什麼樣的孩子，別人不清楚，你們不清楚嗎？她也是想咱們村好，哪知道小秦這孩子竟然是……”
黃霞哭哭啼啼的，屋裡的人看着這母女，剎時又衝進來一個小男孩，光着上皮，瘦不拉嘰的，一看就極度的營養不良，但小小的身體毅然決然地擋在了周芽芽跟前，手上還舉着個小木棍。
“你們出去，不準欺負我媽和我姐。”
“小王八羔子，過去，別在這礙事！”
張綵鳳一手把他拍一邊去了，眼看磕到牆上了，黃霞連忙護住，自己重重地一撞，頭磕在了窗沿上，有人驚呼，等黃霞擡起頭，已經是滲出血來了。
這見血了，張綵鳳立馬知道自己手沒輕沒重了，可是他們家這次集資整整拿出來三千元啊，是整個村最多了。
八零年代後期，三千元也不是小數目，這年代萬元戶就能被捧成富豪了，三千元，那也是小康之家了。
可就這一眨眼，他們家所有的積蓄都沒了，她哪能不發瘋，恨不得直接把黃霞他們母子三給生吞活剝了。
“小孩子在這胡鬧什麼！黃霞你看看你教出來的這一雙兒女，沒一個像人樣的，今個你們家要是不還這個錢，我就死在你們家了。”
張綵鳳還昂着脖子心虛滿臉地吼，朝着地上撒潑坐下。
衆人面面相覷，有的人依舊義憤填膺，有的人臉上的表情動搖了。
“綵鳳這黃霞頭都撞出血來了，你就少說一句吧，逼死她們，我們的錢也拿不到手啊。”
張綵鳳立馬呲上一句，“你要心疼他們家，你來還錢！還有沒有天理王法啊，我們家辛辛苦苦攢的錢啊，這以後日子怎麼過啊！”
那些心軟的人臉也轉了，周家母子三又成了眼中釘肉中刺。
狹窄的屋子裡再度進來個人，屋裡人頓時臉色心虛了。
“盛叔啊，你可得爲我們做主啊。”張綵鳳吆喝着。
帶着雷鋒帽的老人走了進來，看着黃霞母子三人，也是陰氣沉沉的。
“盛叔你家也拿了一千多塊錢，這錢得讓這死丫頭吐出來啊……我不活啦！”張綵鳳還撒着潑。
“鬧夠了嗎！”
老者一吼，張綵鳳打了個激靈，所有人都跟着哆嗦了下。
盛叔正瞥了眼了牀上的周芽芽。
“集資欺詐是大案，公安局那邊已經備案了一定會給我們抓到人，周芽芽你醒了，回頭跟你媽去公安局交代做個筆錄，其他人都給我散了。”
盛叔命令道，屋子裡亂了套，黃霞一聽公安局，眼前一黑，跪在盛叔跟前。
“村長，芽芽也是被騙的，不能送她去公安局啊，看在孩他爸的份上，放過芽芽吧，這錢……這錢……”
黃霞也不敢說還啊，三萬塊錢啦，她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的錢。
“這錢我一定還你們，媽，你別哭了，我頭疼。”
周芽芽才醒過來，還沒能有金錢意識，只覺得頭重腳輕地，隨口這麼說了一句想要打發人走。
可屋子裡大夥都聽到了。
這丫頭要還錢！
這錢就還有希望了，不是警察說的，沒希望的事了。
“盛叔，這可是這死丫頭自己說的，要還我們錢！”
張綵鳳跟風就上，盛叔看着這一家遺孀，顧念舊情，不禁還是開口了。
“她拿什麼還？你還當這是當年的周老二家嗎？人家公安民警都說了，要怪，就怪我們貪便宜，貪財，怨不得人！”
盛叔一張嘴，大夥都着急了。
“那也是這死丫頭把賊引到咱們村來的，這丫頭是幫兇，她就該賠！不賠就給關大牢一輩子去！”
張綵鳳面紅耳赤，一臉發狠抓狂樣，其他人也是苦愁着一臉啊。
“盛叔那些錢都是我們半輩子的積蓄啊，這以後日子可怎麼過啊，連柴米油鹽都買不起了……”
一些人直接哭起來了，盛叔也只是無奈嘆息。
最後罵的繼續罵，走的也走了。
這家裡好不容易消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