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董剛跟了江成東有十五年了，這些年他一直跟着江成東全國各地跑，就像是一個工作的機器，沒有情緒，也無慾無求，很多時候董剛都不知道他老闆在追求什麼，大年三十，他總是一個人吃飯，從來不過生日，也從來不去任何工作以外的娛樂場所，他一直覺得江成東活得老僧入定，世界上沒有東西能引得他在意。
可現在。
他能清楚地從後視鏡裡感覺到自己老闆的情緒波動。
一股龐大的孤寂感壓在車內。
“江總，需要我把車停一會嗎？”
江成東太陽看向後視鏡，深邃的目光下，輕輕點了下頭。
車停在了休息區，董剛想下車給江成東獨處的時間，可還沒解開安全帶。
“外面熱，坐車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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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成東囑咐一聲，董剛躊躇下，不再動。
車裡氣氛不知名的悲傷，董剛透過後視鏡能清楚地看到後駕駛座上的人，仰着頭，手臂遮擋着眼。
作爲一代生意場上的梟雄，董剛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老闆還有這麼脆弱的一面。
“剛子讓人在豐成區找一處房子，離那邊大學城近一點。”
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董剛不明所以，只能應好，下一刻就收到了發令回府的信息。
到達滬市已經夜裡亮點多了。
董剛車停在酒店樓下目送他上樓。
是的，這麼多年，他的老闆沒有家，他一直住在酒店裡，今天是他第一次聽說要找個房子。
給誰住？
隔了沒幾天，電話打來了。
一個清朗嬌氣的女孩聲音，董剛都愣住了。
他雖然是個司機，但絕對也是江成東身邊最親近的人，江成東的私人電話一直由他保管來着。
這麼多年，這電話就沒響過一次。
可突然接到了一個女孩來的電話，去車站接她，彼時的江成東還在開會，他迷惑中去了車站，見到了花季少女。
“我還以爲這是他自己的電話呢。”
女孩說來，董剛遲疑片刻。
“確實是江總的私人電話，只是由我保管。”
“這麼說他很信任你？”
董剛愣了下，對這個自來熟又熱情的女孩十分好奇，這麼多年，他從來沒見過他老闆身邊有這樣的人設出現。
“江總在開會，我先帶你去公司。”
“董哥你跟他多久了？”
她問。
董剛汗顏，他也有三十七歲了，被小姑娘喊哥，特別彆扭。
“有十五年了，小姐你是來念大學？”董剛聯想了一下。
她點頭。
“十五年，難怪我都沒印象……”
“嗯？”董剛疑惑了一聲，難不成這小姑娘和老闆是親人？
“小姐你跟江總很熟？”
董剛從來不會多說話，但那天江成東情緒的波動，無疑跟她分不開關係。
這女孩，難不成……是江總流落在外的女兒？
一直聽說江總曾經有個未婚妻，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但後來不知道爲什麼不了了之，這麼多年他也沒見聯繫過一次，可是能讓江總哭的人，董剛實在想不出其他關係，尤其是這麼年輕的女孩。
“那董哥你跟他熟嗎？”
一顆頭都探前面來了。
如此古靈精怪，董剛一時間應付不過來。
“我只是一個司機。”
“那他住哪？他經常去什麼地方，他有……女人嗎?”
董剛二十年的駕齡，差點撞車了。
江成東開完會接到董剛的信息時，已經是一個小時後的事，周芽芽當然已經到了公司。
江成東一進自己的辦公室就看着她大刺刺地坐在他的座椅上，毫無規矩。
而他的司機董剛一臉求救地看着他。
“你開完會了？我肚子餓了，叔。”
江成東看着人朝着自己奔來，擰了下眉，不着痕跡地躲開了她的碰觸。
這讓……憧憬萬分的周芽芽，很受傷。
“送她去房子那，囑咐人照顧好她的生活起居。”這話是對董剛說的，周芽芽完全被無視了。
董剛也沒想到自己老闆這麼生疏，這可是那電話打進來的第一個人，他，他還以爲……
“叔你要是覺得我是個麻煩，當初就別答應我姨跟姨夫啊，這麼敷衍了事，直接把我交給別人，萬一我被賣了怎麼辦，我還不如自己走。”
任性的話。
讓董剛大跌眼鏡，這到底是從哪來的姑娘，敢跟江總說這話。
而江成東在見她要出門之時，只好讓人攔住，站起身來，在前走了。
董剛看着自己的老闆跟一個小姑娘的妥協了。
這女孩莫不成真是他……閨女？
“我們吃什麼？我想吃你做的飯可以嗎？”
車上女孩又說。
董剛覺得今個一天都在考驗他的車技。
江成東只是看着文件。
“我跟你住一塊嗎？我還有兩週纔開學，剛好你陪我轉轉？”
“……”
“你好像都沒長一根白頭髮。”
“……”
“你怎麼都不理人?”
“……”
“你有女人嗎？”
急剎車，董剛立馬說抱歉，沒看見紅綠燈，而作爲當事人的江成東實在沒辦法，瞥向了一旁聒噪的女孩。
可只是四目相對的那瞬間。
他又沉默了。
董剛汗如雨下。
這什麼鬼。
爲什麼他的老闆會這麼盯着一個女孩看，關鍵那眼光，分明是看一個女人的眼光。
難不成……
難不成……
董剛勉勉強強地終於把車開到了江成東經常去的一家餐館。
“你先回去吧。”
江成東說。
董剛一時間愕然，不明所以地走了。
走之前，周芽芽特別感謝了他。
董剛這還沒走兩步呢，後面又有了關車門的聲音。
車反向，徜徉而去，這是去哪？
難道他們不在這邊吃？難道他老闆真要去給那小丫頭燒飯？
事實上。
開着車的江成東也陷入了慌亂中。
因爲。
因爲。
這個女孩，有着和那個人一樣的眼睛。
周芽芽坐在後座，沉默的氣氛，讓她有點沒底。
江成東該不會認出她了？
可能嗎？
“你是誰？”
突然這麼一句。
車明明還在開着。
原本說話停不下來的人，這次卻沒有吱聲。
酒店。
她被拉着去了酒店。
周芽芽還挺意外的，可一瞧這裡的人跟他很熟，在進了屋之後，發現這是他的住處。
她就鬱悶了。
這些年，他真的就住酒店嗎？
郭通跟她說的時候，她還不相信。
審視的目光投來。
他面容緊繃着再問了一句“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