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奎屯是個兵城，它的位置在烏伊公路的北面五公里。而就在這個拐角的地方就有一個比較大的兵站，也是比較繁忙的兵站。從烏城過來的軍方的車輛、物資或者新老兵轉運通常都會在這裡停下來休息。 而KT市裡也曾經駐紮過好幾支部隊，不過後來在幾次大的部隊整編中，或裁撤，或改編移防，最後就不剩多少了。
李龍駕駛著拖拉機看到兵站的時候，著實鬆了一口氣。
從家裡開拖拉機出來，雖然一路上有在休息，但拖拉機不停的震動還是給讓他有種自己現在身體包括內臟都一直在抖的感覺，沒有個把小時恢復不過來。
這馬上就到目的地了，他自然會開心一點兒，今天晚上要好好休息一下！
拖拉機往右拐，進入通往KT市的道路，李龍憑藉著記憶，直接開往了市區北面，KT市第一建築安裝公司就在這裡。
當然，目前這地方接近市郊了，再往北就是農田。但在幾十年後，這裡其實算是在市區中間，往北先是發展了不少的農七師的單位、住宅樓，後來又搞出一些公園、景點。
而原來在建築安裝公司北面城郊結合部種菜的菜農，他們的大棚拆遷後個個都變得富了起來。曾經在這裡種地的是被看不起的，大都是外來戶，後來也成了大家羨慕的對象。
所以說，世界很奇妙。
李龍將拖拉機開到建築安裝公司門口，看這裡好像已經下班了，便把拖拉機停在了一邊。
“到了？”李安國第一個問著，他有些激動，又有點緊張，爲自己的未來緊張。
“到了，不過你們先別下，我過去先探探路。”李龍說道，“咱們先找著那個馬科長再說。”
馬愛紅是建築安裝公司的科長，具體管啥的李向前也沒細說，李龍也不好問。他打算到地方再打聽。
“行，那你先去問問。”對於李龍的社交能力李安國他們是很佩服的。自己做不來，那就讓能做來的人去吧。
李龍從拖拉機上提下來一個黑包，往門口走去。
建築安裝公司門口在一個小巷子裡，這裡沒有專門的門崗，有一個老大爺正在掃院子，看情況應該是掃完就準備關大鐵門。李龍便上前給老大爺遞了根菸。那老大爺看了李龍一眼，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抽菸。
“大爺，我是瑪縣供銷社的。我們股長和你們這裡的馬科長是朋友，讓我幫忙送點東西，請問現在他在不在裡面？”
“馬科長？”
“嗯，馬愛紅馬科長。”李龍解釋了一句。
“你說愛紅啊，他們下班了。”那個老大爺停下了手頭掃地的動作，李龍看著那芨芨草大掃把，總感覺那麼眼熟。
“下班了啊？”李龍面露難色，“這下班了可怎麼整？我頭一次來，也不知道他們家在哪裡……”
“愛紅他們家住的不遠。你看啊，”老人家挺熱心的給李龍指著路，“出咱這公司大門，往前走個五十來米，右拐一條路往裡走，走出去一百米不到，再右拐有個巷子，左手第二個道里，第三家就是馬愛紅的院子。現在他家應該正在吃飯。”
“哎，那謝謝大爺了。”李龍把剛纔老人家說的路重複了一遍，得到老人的肯定後，他從黑包裡掏出一塊風乾肉遞過去：
“大爺，這是我們那邊的風乾野豬肉，你嚐嚐，我走了。”
那老大爺還沒來得及說話，李龍就已經轉身匆匆出了大門。
“嗨，這小夥子還挺大方啊。”聞著這肉味兒，老大爺笑了。雖然在這裡他也有一份工資，但想要吃肉也不是容易的事，就這麼一塊一公斤多的風乾肉，那也是需要幹兩天活才能買到。
李龍到了拖拉機那裡，搖著發動車，一邊準備開一邊說道：
“馬科長下班回家吃飯去了。走，咱們到他家去，把東西一送，然後打聽打聽情況。”
“那今天晚上？”李安國想的比較遠，“要不要咱們先找個地方住下再去？”
“先別。”李龍邊開邊說道，“問清楚如果能進，公司能安排住的地方，那今天晚上找個旅店住下。如果公司不能給安排地方，那就租個院子。”
李安國和李俊山都點頭，看來李龍已經把事情都想清楚了。
挺好的。
按著老大爺指的路，李龍他們開著拖拉機來到馬愛紅住的巷子口，這裡拖拉機開不進去，他就停在了路邊，熄火後李龍提著包，李安國、李俊山和楊永強三個都下來，然後李俊山又上到拖拉機上說道：
“你們過去，我先在這裡等著。咱的行李都在這裡，丟了可不行。”
“那行，你先看著，我去問問情況，到時說人的時候就說有三個人。”
李俊山點點頭坐在了車斗子裡。
李龍帶著李安國和楊永強走向了馬愛紅的院門口。
這裡一排排的院子——院子面積都不大，看外牆，一家也就七八米的樣子，深也就十來米左右，是院子和房子一起這麼深。雖然還沒進去，但李龍猜測這院子裡是種不了菜，最多也就擺一些東西。
能聽到有人家裡收音機、電視機的聲音，也有人家裡有孩子的哭鬧聲和大人的訓斥聲，偶爾還能聽到有雞叫聲，這就讓李龍有點意外了。
還能養雞？
鐵門關著，李龍敲了敲門。
裡面有說話聲，李龍聽出來往外走的腳步聲，還有一個女人在問著：
“誰啊？”
“你好，我們是從瑪縣供銷社過來過來找馬科長的。”
李龍相信李向前應該是和馬愛紅通過電話聯繫好的，他說明來路，對方應該知道他們的來意。
鐵門打開，一箇中年婦女看著李龍他們有些意外：
“你們是從瑪縣過來的？找我們家老馬的？”
女人頭髮是燙染的，還有點時髦的感覺，長相普通，說的是普通話，倒是挺讓李龍意外的。
“是的，我們李股長是馬科長的朋友。”李龍笑著說道，“讓我們帶一些東西過來給馬科長。”
女人立刻看向了李龍手裡的黑包。那黑包挺大，看著挺沉，應該裝不少東西吧？
“讓進來吧。”裡面一個男人開了口。
“進進，進來吧。”女人臉上露出笑容。
李龍便側著身子往裡走，後面李安國、楊永強跟上。
過道有點窄，左面加蓋了小房子，往裡是一個小院子，再往裡就是正屋。李龍只是掃了一眼，似乎看到角落裡靠牆有一個水泥砌出來的比廁所還要小的單間，門口掛著簾子，單間上面座著一個刷了黑漆的油桶。他立刻就明白過來，這是一個自制的太陽能沐浴器啊。
不錯不錯，挺聰明的。
一進屋子就是客廳和飯廳的結合體，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正坐在桌前吃飯，旁邊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正好奇的看著李龍他們。
這時候無論男人女人，髮量很大，很少能看到光頭——真少。 “馬科長好，我叫李龍，瑪縣供銷社職工，”李龍自我介紹著，“這是我哥李安國，這是我朋友楊永強，外面還有我一個侄子李俊山，正在看拖拉機……”
“你們開拖拉機過來的？”馬愛紅原本面色平靜，聽到李龍是開拖拉機過來的，眼睛一亮，問道，“你自己的拖拉機？什麼樣的？手扶還是小四輪？”
“是我自己的，小四輪，十二馬力的。”李龍笑笑。
“不錯不錯！”馬愛紅的表情一下子就變得生動起來，“年輕人挺有能力的。向前給我說的時候我還有點不相信，現在看來，不能小看輕人啊。”
“李股長讓我給你帶了些東西。”李龍從黑包裡掏出一張狼皮來說道：
“這是一張狼皮，李股長說好久沒見了，既然我過來，那就託我給你帶過來。這裡還有一包風乾肉，是我冬天在山裡打獵弄來的野豬肉，味道還可以。這是一包鹹魚幹，是我們在村水庫裡抓的，都是野生的，給孩子當個零嘴吧。”
“哈哈，向前可不會給我送這個，這是你的主意吧。你叫李龍是吧？年輕人，你這挺給你們股長長臉啊。”馬愛紅一眼就識破了李龍的這個小技巧，“不錯不錯。”
馬愛紅的妻子先前在邊上看著，這時候看到風乾肉和魚乾，眼睛裡放著光，看這兩大包，一包怎麼說也有五六公斤，可不少了！這些乾肉蒸熟了切成小碎塊炒菜，能吃很久的！
“你們快坐，坐。”女人招呼著讓李龍他們坐下來，“還沒吃晚飯吧，我給你們弄飯。”
其實屋子本身不大，要說坐就只能擠一擠坐在沙發上。馬家有一個老式的布制沙發，李龍他們沒敢坐，害怕三個大小夥子把沙發給坐壞掉。
“不坐了不坐了，”李龍把空包收好，笑著說道：
“嫂子你忙你們的，我們呆會兒就走了。”他也不敢讓女人真給他們做飯，三個大男人，那飯量真要論飽的吃，能把馬家三天的量給吃掉。
聽李龍這麼說，馬愛紅笑笑說：
“也行，你們人多，我也不多留你們。這次公司招臨時工，要的人多。我聽向前說你們中有人幹過大工是吧？”
“是的，”李龍急忙點頭。
“那好，大工有優勢，是我們急需的人材。今年這邊建築安裝的工程量很大，以後公司也會擴建，你們來的正是時候……小李，你有拖拉機是吧？有沒有興趣跟著我們拉活？”
“我……我是供銷社的職工啊。”李龍苦笑著，“肯定是要回那邊去的。”
“你看這樣好不好。”馬愛紅笑著說，“我也不能強留你在這裡。不過呢，你幫我幾天忙。我們這邊現在拉運沙石料的車比較少，還有一大部分是畜力車，所以呢，你幫我拉幾天沙石料。
你看啊，你這邊幹著我也不會讓你白乾，拉一車十塊錢怎麼樣？而且你只管拉料，裝車卸車你都不用管。你這樣拉料，我也好給你親戚朋友安排活，領導那邊我也有話說，怎麼樣？”
他都說到這裡了，李龍還能說啥？
不過關鍵的事情他還得問，便說道：
“那馬科長，我二哥他們你們公司是給安排宿舍，還是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
“明天上班就過來，我帶人在門口招工，先給你們安排住的地方。你有拖拉機，待遇要比他們好一些。我能給你安排住招待所，象徵性的交點錢，他們住宿舍，通鋪，怎麼樣？”
“那太好了。”李龍笑了，“謝謝馬科長，那我們不耽誤你們吃飯了，明天見！小朋友，明天見！對了，小朋友，這是一個狼髀石，避邪的，送給你玩吧。”說著李龍掏出一個狼髀石放在了桌子上，然後和李安國他們離開了。
“小夥子挺不錯啊。”女人送走李龍他們，關上鐵門回來喜滋滋的翻看著那些風乾肉和鹹魚。
“是挺不錯。”馬科長看了看那狼皮，又看了看桌上的狼髀石，感嘆著說道：
“誰能想到李向前那貨，手底下能有這麼好使的人呢？這人要放我這裡，那我的工作就輕鬆多了！”
“那你就把他留下來唄？”女人順嘴說道，“這在城裡工作他能不願意？只要他願意了，你給那個李向前說一聲不就完了？”
“不不不。”馬愛紅搖了搖頭說道，“不行的。李向前那傢伙說過，這個小夥子是不希望當工人，也沒想著領工資吃商品糧。他冬天打獵夏天賣魚，掙的錢比咱們還要多——你剛纔也聽到了，他開著拖拉機，那可不是單位的，是他自己買的！我最多也就能讓他留下來幹幾天活……唉，一個好苗子啊。”
馬愛紅是工程科的科長，因爲是國營單位，他們的工程都是上面給安排的，不需要到處跑項目。但幹活的時候要牽扯到不少兄弟單位，這就需要人協調，讓他指揮人幹活還行，協調關係他還真不怎麼擅長，看李龍剛纔進來這行爲舉止和說話，他就覺得如果讓李龍去協調單位之間的關係，肯定能幹好的。
這人說話辦事給人很舒服的感覺，那詞叫什麼？“如沐春風”，就是這麼個意思。
馬愛紅想著留著李龍幹幾天活，待遇給高點兒，看看能不能把人留下來，當然這機率可能不大，畢竟自己這邊能給出來的工資不算高。但這個李龍有親戚朋友在這裡幹活，那以後可能會經常來，說不準呢？
李龍他們出去後，李安國和楊永強兩個臉上都露出興奮激動的表情，這第一步就算是踩實了！
李俊山看著三個人笑著過來，便問道：
“怎樣？能成？”
“能成，明天早上到公司門口等著就行了。”李龍笑笑說，“不光你們在，我也得留幾天，拉幾天活再說。”
這錢掙一掙也好，反正現在就是在瑪縣，也算是沒啥活，可以閒一些。
當然時間不能長，還要往屋子裡安置傢俱，還要準備結婚，事情都排著號呢。
“走，咱們找住的地方去。”李龍手一揮，“然後找地方吃飯，我都餓壞了。”
“我也餓了！”李安國笑著說，“先前沒覺得啥，現在這事情一有眉目，感覺一下子就餓了。”
這裡附近就有旅店，李龍他們找了一個四人間，原本是要介紹信的，李龍把自己的那張證明拿出來給登記，對方也就不再多說什麼，還主動說明這裡晚上有熱水可以洗腳。
李龍他們把行李和拖拉機的搖把子放進來後，又去前臺問了問附近哪裡有吃飯的地方，人家熱情的給指了說131黨校那邊有國營食堂，現在正好有飯。
李龍他們就匆匆趕了過去。
伙食一般——或者說，和石城與瑪縣食堂裡的飯差不多。
其實要和後世許多館子比已經好很多了，食材天然，沒有什麼狠活，味道也不錯，份量也足，除了李龍，其他人吃的都挺滿意。
吃完飯，他們漫步著回到了旅店——這一頓飯是李安國掏的錢和糧票，他執意要請，李龍也沒再堅持，也就幾塊錢的事情。
天已經黑了下來，這時候的城市還沒有後世的各種夜景，能看到的燈光都是各家各戶窗戶裡透出來的，雖然不是很亮，但白熾燈的光芒慢慢的透出來，偶爾一個個的，挺溫馨的。
回到旅店，幾個人聊了一會兒天，然後接水泡腳，最先睡著的是李龍——這一天開車下來，他實在是太累了。主要還是震得難受——不過這也得適應，畢竟等到夏天收麥子的時候打場，一開至少也得一個多小時。
那時候在大太陽下面，更是考驗了。
李安國他們相繼睡了過去，倒是楊永強一直很久都沒睡著。
自己真的要留在這裡幹活嗎？
當工人是楊永強曾經一度的夢想，但現在機會就在面前，他卻猶豫了。
也許，呆在村子裡，跟著李龍一起逮魚套兔子，進山打獵可能更好一些。錢也不少賺，活得還自由。
選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