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7 鐵桿粉絲
劉冬站到了吧檯後面,手法嫺熟的拿起了調酒桶,手指輕輕撥動,幾瓶調酒被他灌進了手裡的酒桶之中,他的動作並不花俏,卻讓人看的賞心悅目,並且讓人覺得他遊刃有餘。
梅雨看着劉冬的表演,脫口道:“沒想到你還會這麼一手。”
劉冬已經調好一杯雞尾酒,倒入了高腳杯裡,又往裡面加了一片檸檬和吸管,推到了梅雨面前,聳了聳肩膀道:“我開酒吧之前,做了幾個月的酒保,簡單的調酒還難不倒我。”
梅雨明瞭的一笑,劉冬做事總是給人一種十分牢靠的感覺,他無論做什麼,都會計劃一番,然後憑藉鋼鐵般的意志,讓事情按照他的計劃一步步的往前推動。
梅雨心中苦笑,這就是她爲什麼坐在這裡的原因。
看着劉冬又調出兩杯酒來,放到吧檯之上,梅雨若有所悟,卻沒有開口,只拿起了高腳酒杯,在手裡微微晃動,看着青色的酒液沿着杯壁攀爬出一層層的波瀾。
這杯雞尾酒的顏色,實在談不上漂亮,頗有點曲高和寡的味道。
梅雨終於啜了一口杯中的液體,舌尖上一點冰涼,隨後微甜的酒味在整個口腔中盪漾,當這淡淡的甜味遍佈口中,突然爆炸,一股辛辣從喉頭逸出,嘴裡無處不在燃燒。
梅雨忍不住咳了兩聲,臉上瞬間變色,她伸出顫抖的手指指着杯子,說不出話來。
劉冬悠然自得的一笑:“酒名絕世佳人,佳人者,外表美麗,卻難以接近,所以此酒入口微甜隨後辛辣。”
梅雨瞪了他半天,沒有說話,門口處傳來了一陣響動,梅雨回頭,正對上了連銘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二人俱是一愣。
在祖父的生日宴後不久,連銘便回到了國內,平時偶有聯繫,隔了一年時光卻是頭一次見面。
一年未見,連銘臉上青澀盡去,原本的鄰家男孩的陽光感覺仍在,卻多了一分穩重,他把黑框眼鏡摘下,一雙明亮的眼睛含笑看着梅雨,輕聲打了招呼:“HI!”
梅雨站起身,巧笑嫣然的遞過手裡的酒杯:“渴了吧,嚐嚐這個,劉冬剛兌好的酒。”
身後的劉冬眉毛一挑,看着連銘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梅雨,接過了絕世佳人一飲而盡,梅雨期待的眼神漸漸化成了失望,垂下眼簾看着連銘手裡的空酒杯,不解這酒到了連銘口裡怎麼變了味道。
連銘上前一步,把酒杯放到了吧檯之上,看着另外兩杯酒,和劉冬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梅雨老老實實地坐到了自己位置上,看看劉冬,又看看連銘,攤開手笑道:“兩個老闆,說吧,到底是拍什麼戲?”
連銘咳了兩聲,坦然道:“這部戲,我只出力,劉老闆纔是負責出錢的,還是讓他跟你說吧!”
劉冬手裡握着一個白色棉帕,在吧檯之上不緊不慢的擦着,看着梅雨笑道:“我從很久以前,就有一個願望,我想要爲於眉小姐投資一部片子,你知道,於眉小姐雖然拍攝了很多片子,卻很少做主演,我一直希望,能爲她提供這樣一個機會,可惜……”
!!!
梅雨完全愣住了,她沒有想到,劉冬居然是爲了於眉籌備影片,一瞬間,無數奮鬥的日子在眼前飄過,作爲女星於眉的那些年,她摸爬滾打,好不容易創出了些許聲名,卻隨着年紀漸長,而與女一號越來越遠。
渴望得獎,渴望得到世人對自己演技的肯定,這渴望如同跗骨之蛆,已經深深的銘刻進了她的五臟六腑,讓她永世不能忘懷。
哪怕成了梅雨,前世的遺憾也始終沉在心靈最深處,始終沒有離開。
這一刻,她的靈魂終於圓滿,一直知道,劉冬是十分欣賞於眉的,卻沒有想到,劉冬竟然會做到這個地步!
梅雨死死咬住下脣,她怕忍不住痛哭失聲,上一輩子所有的遺憾都在這一刻得到了補足,人世間再沒有什麼缺憾,從此以後,影后寶座將不是她的羈絆,她終於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到自己喜愛的演藝事業中去了。
劉冬擡起了眼,略有些錯愕的看着淚流滿面的梅雨,微微愣了一下,隨後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方手帕,遞到了梅雨面前。
連銘悄無聲息的伸進西褲兜裡的手把一包面巾紙攥緊又送開,心中黯然。
梅雨不好意思的接過手帕,擦了擦臉上的淚,對着劉冬綻放了一個美麗的笑容,宛如雨後彩虹,清新自然帶着一抹陽光。
劉冬眼神一錯,不敢再看下去,繼續道:“我,不知道爲何,總是能在你身上看到於眉小姐的影子……”
說到這裡,劉冬略微頓了一下,似乎也十分困惑,他擡起頭,看着梅雨,有些顛三倒四的辯解道:“當然,你們其實是兩個人,我沒有把你看成於眉小姐的替代品……”
看到劉冬的尷尬,梅雨搶下話柄道:“因爲我也是於眉的粉絲,所以下意識的模仿她的緣故吧!”
得了臺階的劉冬深深的望了梅雨一眼,他真正想說的話是,爲什麼世界上會有這麼相像的兩個人?相像到除了長相無一不似?
這困惑被他深深的埋在了心底,也許有生之年,永遠不會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了。
劉冬深呼吸一口氣,坦然道:“所以,我想請你來完成我未盡的心願,替於眉小姐拍攝這一部電影。”
他坦率的看過來,一雙眼睛漂亮的像是晴朗的天空下的湖泊,純淨的讓人生不出任何異樣心思。
梅雨如何拒絕?梅雨怎能拒絕?
這一份拳拳之心,承載了劉冬和她兩個人全部的希望,就像是一個窮困潦倒的孩子,最大的願望也不過是去遊樂場痛痛快快的玩上一天,而就在他生日這天,一個好心人出現了,告訴他,今天的遊樂場只屬於他一個人。
任何言語都無法形容梅雨此刻的心情,幸福,帶着一絲飄飄然,暢翔在雲層之中,眩暈的找不到方向。
她眨了眨雙眼,鎮定了一下心神,定定的看着劉冬,十分堅定地道:“好!”
劉冬溫潤的臉上微微動容,眼眶微紅,於眉的願望,又何嘗不是他的願望?
看着兩個人的視線交流,連銘一拳揮到了吧檯之上,哈哈大笑道:“上酒!”
魔咒瞬間被打破,劉冬低下頭,用手裡的棉布使力擦了擦手裡的玻璃杯,伸手拿出一瓶酒,倒在杯中,又把先前調好的酒推到了梅雨和連銘面前。
連銘卻不動,臉上帶了笑,豪氣地道:“此事大喜,要喝就喝烈酒!”
劉冬望了他一眼,沒有說話,伸手把連銘面前的酒隨手潑到了地上,又把剛纔的酒瓶拿出,給連銘倒了一杯。
梅雨被他們感染,抓起酒杯,一干而淨,往吧檯之上重重一摔,豪氣萬千地道:“給我也來一杯!”
劉冬默默地倒酒,三人舉起酒杯,砰然相撞,酒杯中的酒傾灑而出,進入了彼此的酒杯之中。
幹,幹,幹,三個空空如也的酒杯同時杯底向下,梅雨的小腹之中瞬間燃起了一團火,卻只覺得重生之後,從未有過的暢快,忍不住抓起了桌上的調酒棒,輕擊酒杯,引吭高歌,“蘇三,離了洪洞縣……”
劉冬眼中精光一閃,隨後消遁無形,彷彿泥牛入海,表面再無絲毫情緒泄露,心中卻已經掀起驚濤駭浪,當年,於眉拍完那部母子情深的戲之後,劇組的一羣人到了酒吧慶祝,劉冬作爲酒保一直低調的旁觀。
這部片子乃是於眉的巔峰之作,她心中十分得意,酒至三巡,脫了鞋襪,赤足站到了茶几之上,唱的便是一出蘇三起解!
連銘從未見過這個樣子的梅雨,在他面前,梅雨一直以超脫年紀的理智淡然處理着一應事務,從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激賞,在模特選拔大賽時的屢次驚豔,這個女孩,似乎總能遊刃有餘的處理着身邊的突發事件。
冷靜而自持,是梅雨給他的印象,偶爾活潑一次,已是極爲難得。
今天居然破天荒的見識到了梅雨的這麼一面,看着她醉眼惺忪,兩腮泛紅,一頭秀髮也被甩的凌亂,衣釦解了兩顆,不見春光,卻頗有魏晉之風,豪邁萬千,灑脫自如。
連銘突然意識到,或許此時的梅雨,纔是她的真實面目,肆無忌憚的放聲高歌,不去計較是否走了調子,不去管聲音是否難聽,只一心一意的抒發着自己的心情。
好吧,真是難聽。
連銘皺着眉頭,按住了梅雨的手,敲擊玻璃杯的聲音戛然而止,梅雨興頭上被人打斷,一臉迷茫的看了過來,連銘心中一顫,握住梅雨的手不由緊了一緊。
一旁的劉冬不動聲色的給梅雨的空杯子又倒了半杯酒,隨着酒水注入空杯,連銘的手,漸漸的鬆開。
梅雨笑嘻嘻的又吃下半杯酒,人看似醉了,說出的話卻十分清醒:“我唱的難聽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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