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照耀在山澗中，茫茫大霧，有一人慌亂竄行。
不遠處便是懸崖峭壁，怪石嶙峋，在夜色下如同猙獰猛獸，露出血盆大口，靜靜等待着螻蟻自投羅網。
然而大霧遮掩，看上去如履平地，劉思明對於近在咫尺的危險卻渾然不知。
他死死攥着手機，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手機那頭傳來滋滋不斷的電流聲，像是受到了莫名的干擾，根本無法進行正常通話。
“這位······先生·······你還在嗎·······”
“喂，你們有沒有聽到！這裡真的有白骨精！”
信號斷斷續續，不斷挑戰着劉思明脆弱的神經，開始還能夠聽見微弱的聲音，但是到了後面只能夠聽見雜亂無章的電流。
“求求你們了，趕緊給個回覆。”
劉思明歇斯底里，依舊沒有聽見對方的迴音，人高馬大的漢子，此時卻像是一個可憐蟲，拼命在心中祈禱。
他們從事人口拐賣行業，平常看到警察就像是老鼠看見了貓，躲都來不及，從來沒有哪一刻，這麼希望警察能夠快點出現。
但是上天並沒有聽見劉思明的祈禱。
“咔嚓——咔嚓——”
劉思明身形一僵，聽到那熟悉又恐怖的牙酸聲，放佛被感染，就連他自己的牙齒也在打架，發出咔咔不斷的聲音。
他猛然回過頭，慘白的月光下，一副骨架緩緩顯現出來，黑黝黝的眼眶就這麼看着自己。
白骨旁邊還有一條蛇，沐浴着月光，渾身閃爍着異樣的光澤，冰冷嗜血的獸瞳裡面，劃過幾分人性化的嘲弄還有鼻翼。
劉思明放佛有瞬間的錯覺，站在他面前的不是條蛇，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伱，你別過來啊。”
劉思明下意識後退一步，聽到了碎石滾落的聲音，他猛地一個趔趄，身體劇烈搖晃，朝前面撲過去，這纔沒有讓自己墜落。
他小心翼翼的回過頭，大風將霧氣吹散了點，隱約可見陡峭的崖壁，還有深不可測的懸崖，若是掉下去，絕對沒有生還的可能。
劉思明已經退無可退。
看着步步逼近的白骨，身後是萬丈深淵，劉思明已經陷入到了絕境，雙眼一片渙散，瞳孔裡面，眼黑佔據了大半。
他放佛在陰森森的白骨上面，看到了無數曾經向自己乞求又或者掙扎的面孔，又或者說是這些人依附在白骨身上，來找他索命。
有天真可愛的小女孩，還有年輕的女大學生。
那個時候的他高高在上，如同看着待宰的羔羊，只看到了無數金錢還有利益，對於那些人的乞求並不在意。
因爲拐賣，無數家庭支離破碎，甚至在找尋親人的路上，弄的家破人亡的都有，可是對於這些人販子而言，這一切都不算什麼。
他們要的是金錢，是這背後的暴利，至於這些被拐賣的人之後會遭遇什麼樣的事情，根本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
劉思明看到了被打斷四肢，在街邊乞討的小女孩，本該在父母疼愛中，無憂無慮的長大，最後卻病死在了一個無人問津的雨夜裡。
臨死前，手裡面還緊緊攥着從垃圾桶裡面翻出來的饅頭，整個人瘦的只有一副骨架。
若是她的父母看到自己的孩子會是這樣的下場，該有多麼的心疼。
他還看到了被拴在豬圈裡面的蓬頭垢面，已經精神失常的女人，如同母豬一般被拴在這裡，不停的生孩子。
她是大學生，本該有着燦爛的年華和前途，也許她日後能夠成爲國家棟梁，在自己熱愛的崗位上發光發熱，卻過早的凋謝。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是我該死，求求你們饒了我吧。”
“我不該爲了賺錢，做出這些喪良心的事情，出賣自己的靈魂還有良知。”
劉思明看到無數靈魂，朝着自己包圍而來，黑洞洞的眼眶，幾乎快要把他給逼瘋。
這些靈魂聲聲泣血，訴說着自己的悲慘境遇。
劉思明不想聽也不想看，奈何這些畫面根本揮之不去。
他雙膝一軟，跪倒在地，不停的朝着前方的白骨磕頭。
“是我豬油蒙了心，是我喪心病狂，給我一個機會，我會用下半輩子來贖罪，饒我一命吧······”
劉思明的額頭都磕破了，直至最後流出鮮血。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誠心懺悔有效了。
令人牙酸的聲音漸漸消失。
劉思明小心翼翼的擡頭，那副白骨竟然真的不見了！
他大口喘着粗氣，癱坐在地上，神情滿是不可置信。
不僅僅是白骨，就連周邊的霧氣也完全消散，頭頂慘白的月亮也變得正常起來，柔和的銀輝傾而下，整個山澗都籠罩着一層朦朧的白紗。
看起來靜謐而又美好。
種種一切，都預示着恢復了正常，那些妖邪靈異的事情就像是一場幻境。
“我，我活下來了？！”
劉思明不可置信，嘴角緩緩咧開一個笑容，高興的手舞足蹈。
劫後餘生的他，並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的幽幽獸瞳。
幻境神通是有時間限制的，雖然這一切其實只過去幾分鐘，但支撐到現在，已經是葉秦的極限。
時間一到，幻境消失。
而中了幻術的人，其心底的臆想，自然也會隨着幻境隱沒而消散。
葉秦看着不遠處興高采烈的劉思明。
遲來的懺悔有用嗎？
因他們而死的人有多少？
又有多少家庭支離破碎？
就算劉思明如何贖罪，都換不回那些逝去的生命，他身上骯髒的血液，已經刻在了骨子裡面。
唯有用鮮血，才能夠洗刷一切的罪惡。
葉秦不是受害者，無法代表那些人原諒劉思明。
但是他卻可以送劉思明，去到那些受害者面前親自道歉，乞求原諒。
劉思明正從地上爬起來準備離開。
“咻！”
放佛聽到了利器破空的聲音。
他連忙回過頭，瞳孔卻再度睜大，綠色的身影，化爲審判之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着自己猛然襲來。
等到劉思明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
胸口傳來劇烈的疼痛，他傻傻的低下頭，看着碩大的血洞，貫穿整個前胸後背。
他又擡頭看着不遠處的蛇，眼神滿是不可置信。
劉思明囁嚅着嘴脣，似乎想要說什麼。
葉秦看懂了他的嘴形。
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