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菡菱病的很嚴重,高熱不退,昏昏沉沉地躺着,口中囈語不斷。
來自家人的精神打擊,加上之前體力嚴重透支,薛菡菱這場病來勢洶洶,只半天功夫,她的口脣之上就起了一層熱泡。
伍舒拿着棉籤不斷沾着清水滋潤她乾裂的嘴脣,神情卻有些恍惚,好幾次發呆,差點把棉籤插進薛菡菱的鼻孔裡。
“索菲,我發覺,你找的催眠助理,好像都是家庭背景如此複雜之人”孟奇雙手抱胸,居高臨下地打量着薛菡菱毫無血色的面容,“怎麼平民家庭的家長原來也這麼難纏,這位助理小姐你打算怎麼安排看樣子,她短時間是回不了家了你不會打算收留她吧”
伍舒的手微微一頓,深吸一口氣之後,淡淡地開口,“怎麼你有意見當年我自己吃住都很艱難的時候,連你都收留過,現在對這個孩子總不能不聞不問吧”
孟奇的眼波溫柔下來,深深地看着伍舒,“但跟你一起的那段日子卻是我這一生最快樂無憂的記憶,不論我遇到任何困難,只要想着你,想着能跟你重新回到那種生活狀態,我就無所畏懼,我發誓要有能力自己掌控自己的命運”
伍舒的身體微微有些顫抖,對於他們之間的過往,顯然她依然無法釋懷。
“索菲,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孟奇貼近伍舒背後,將她整個人擁入懷中,低喃着她的英文名,乘熱打鐵地表白。
不待伍舒表態,門口突然響起了有節奏的敲門聲。
雖然這回不合時宜的打擾方式禮貌了很多,但是被擾亂了興致的孟奇,臉色還是黑了下來。
伍舒輕輕推開孟奇不情願放開的手臂,拉了拉衣襟,朗聲開口,“請進”
休息室的門被人輕輕推開,一位身穿幹練職業套裝,雖已年過芳華,但卻依然膚色白皙,風韻猶存的女子,拎着一隻男士公文包,畢恭畢敬地走了進來。
看見這個女子,伍舒的血液瞬間凝固,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擡手攏起頸間的羊絨披肩,條件反射般看向孟奇。
只見,孟奇陰沉地盯了這個女子一眼,不耐煩地皺緊眉頭,態度不善地開口,“李婉柔,你怎麼找到這裡來了”
“文森特先生,您突然離開巴黎,法國畫廊那邊就給我發了電郵,我從航空公司查到了您回國的航班號,因爲您並沒有通知我接機,這幾天我就先自行安排好了您的工作室開張的準備工作,儘量不打擾您的假期。但是,今天工作室那邊突然接了一個無法拒絕的畫稿邀約,事出有因,我纔不得不過來打擾您,我很抱歉”李婉柔不慌不忙地推了推臉上的黑框眼鏡,對孟奇的態度絲毫不以爲意,不卑不亢地回答。
伍舒深深地看着李婉柔常年不變的白襯衫加黑色職業套裝的保守裝扮,她身上唯一的點綴是綰起了她那頭異常豐盈飽滿秀髮的一根鑲金帶玉的紫檀木髮簪,這根代表着她在孟家地位的髮簪幾乎成了她面對伍舒最大的底氣
十二年了,這個女人連發型都沒有變,她這是在宣告堅守着什麼呢
伍舒垂下眼眸,擋住了眼中的一抹恨意,就算當年李婉柔害得她失去了愛情,失去了一切到最後的贏家也並不是她
逼走了孟奇,孟府大宅不也同樣沒有爲李婉柔做主
孟奇冷冷地看着李婉柔,如果是一般的老闆對這樣自覺能幹的下屬必然會十分讚賞,只是他的心中卻只有憤怒,想不到一回國,他的一舉一動就又操縱在孟家的控制之下,就連這個女人的身份都沒有變,一切又都回到了原點
“什麼時候我自己的畫廊開張,需要你來指手畫腳不論什麼人邀畫,統統退掉你,馬上滾出我的視線,我不想看到你”孟奇奪過公文包,甩手丟向牆角。
李婉柔靜靜地等着孟奇發泄完畢,面對針對她的惡言相向,連眉頭都沒有動一下,一字一句地開口,“這回向您邀畫的是您的母校,趙安軒校長親自給我打的電話,打算請您爲五十年校慶作畫”
趙安軒可能是孟奇唯一買賬的人了,手把手帶着他入門的授業恩師,誰都面子都可以不給,只有這位,是孟奇絕對無法拒絕的對象。深知這一點的李婉柔露出了自從踏進這裡之後的第一個勝利示威的微笑。
孟奇眼眸深沉下來,眉頭緊緊皺起,校慶那就是說連用以前未發表過的作品充數都不可能了,必須畫一幅全新的出來
伍舒伸手輕輕握住孟奇的手,微微一笑,“你也看到了,我的助理病了,之後我會比較忙一點,可能根本無暇招待你了,你也該爲自己的事業忙一忙了,去吧,我很期待你的最新大作誕生工作室開張的時候記得給我送請柬,我會定個花籃過去”
孟奇眉宇間的陰霾沒有絲毫散去,只是看着伍舒的眼神溫柔似水,語氣中充滿歉意,“索菲,對不起,我沒想到會這樣。你別擔心,我會處理好一切再來找你,不會讓無關緊要的人再來騷擾你”
這聲抱歉裡包含了很多隻有他們三人才懂的深意,聽得伍舒的雙眸瞬間氤氳起了淡淡的水霧,也瞬間冰凝了李婉柔鏡片後隱忍的目光。
孟奇重新將自己包裹成密不透風的樣子,帶着李婉柔步履匆匆地離開伍舒心理診所的時候,正好跟得到章享通知,同樣腳步匆忙趕來的薛菡芪錯身而過。
身影交匯的瞬間,薛菡芪對這對男女神神秘秘的樣子稍微留意了一下,尤其是那個身材高大帶着口罩墨鏡的男子,這副藏頭露尾的樣子一看就是來頭不小的樣子,明星政要還是什麼富豪,偷偷摸摸的過來心理診所醫治情緒病的嗎
更詭異的是,薛菡芪居然還聽到了那個女人模模糊糊的一句話,“您放心,根據您作畫的習慣人,我已經爲您準備好了”
人體模特嗎薛菡芪微微側目,敢情這位還是位大畫家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薛菡芪很快就拋之腦後,現在更讓他操心的還是自己那個令人不省心的妹妹,果然東窗事發了,居然還讓母親撞見了她跟章享在一起,還有沒有比這兩件事一起發生更糟糕的事呢,薛菡芪苦惱的揉了揉額頭,薛菡菱似乎從小到大的運氣都是這麼差。
當見到薛菡菱現在的模樣,薛菡芪才知道發生在他妹妹身上更糟糕的事情果然還有這個丫頭居然病得這麼嚴重
“熱度這麼高她這個樣子多久了,用了什麼藥”薛菡芪專業的測量了薛菡菱的體溫,看着溫度計開口。
伍舒隱約記得薛菡菱的哥哥好像在攻讀生物醫藥的博士,看這個架勢似乎比她還專業的樣子,“已經在輸液里加了安乃近”
“改用柴胡注射液,安乃近副作用太大,過度出汗對於她現在的身體情況效果不好,再加點生理鹽水補充”薛菡芪一上來就開出專業處方。
伍舒微笑着看着薛菡芪對妹妹關切的態度,高高懸着的心稍許放下了一些,薛菡菱的家人裡到底還是有明白人的
“你過來是否帶來了你父母對薛菡菱同學的最終判決他們打算怎麼處理這件事我雖然很不想失去一位能幹的催眠助理,但是如果你們家長要求,我這裡隨時無條件放人”伍舒的態度很明確。
“不,我過來就是打算將菡菱拜託給您的伍舒老師,我不建議菡菱現在回家,她還沒有應付我父親的能力,父母那邊我會想辦法,請您暫時照顧她一段時間菡菱非常喜歡在這裡工作,她甚至打算考您的心理學研究生,我個人表示非常支持,因此,這一回,我不會盲目服從父母的意見”薛菡芪面容沉靜,顯然這番話經過了深思熟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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