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只見三虎瞬間暴起,抄起座下的椅子照着黃牛就砸了過去。
僅僅一下,就將黃牛砸倒在地,一時間除了三虎,其他幾人全都懵了。
“三、三哥……”
“住口!
哪個是你三哥?
孃的,還以爲你小子出去混了幾年改好了,沒想到依然還是一肚子壞水,不、是比原先更可惡……
老子今天打死你這廝,簡直就是敗壞掌櫃的名聲……”
三虎邊罵邊打,黃牛一骨碌滾向一旁,就這樣兩人一個追一個逃,在這小小的乙字號包廂裡面上演起了全武行。
包廂外面恭敬候着的店小二一看,這還得了?不是說三虎哥請客吃飯的嗎?怎麼還動起手了?
他也不敢開門上去勸解,誰不知道三虎是個火爆脾氣,於是只好跑去找酒樓掌櫃。
“掌櫃的,不好啦,打起來了!”
這家掌櫃的此時正心情大好呢,長安廚神杜駙馬的親傳弟子給指導過,酒樓就算沒有真材實料,只要把這個消息傳揚出去,生意必將大火。
聽到店小二的喊話,掌櫃的怒道:“混賬,誰不好了?慌慌張張的話都不會說了嗎?”
“是、是樓上三虎哥他們,好像在包廂裡打起來了!”店小二指着樓上着急道。
“胡扯!樓上入人家是宴請貴客,今日如此隆重,怎麼可能打架?”
“真的真的,小的在外面候着,聽得清清楚楚。”
掌櫃的渾不在意道:“嗨,誰不知道這位杜府的管家素來好酒?嗜酒之人喝到了興頭上難免有些醉態,不算個什麼,休要大驚小怪!”
店小二苦着臉道:“掌櫃的,您還是去看看吧,我聽着裡面霹靂哐啷,好像在打砸着什麼,別再到時候把咱們酒樓砸了,那損失可就大了去。”
“嗯??你是說,他們不僅動手,還動傢伙了?
走,快跟我走,萬一是一羣人喝醉了砸場子,這可怎麼辦?”
掌櫃的慌了,領着小兒趕忙上樓。
樓上包廂裡面,此時已經亂成了一鍋粥,黃牛稀裡糊塗的捱了一頓打,四虎跟五虎好不容易按住了三虎。
“你們自己看,還以爲這小子拿出來什麼好東西送人,這種東西也能拿出來見光?不嫌丟人!打死他都不多,跑到高句麗不學好,還幹這個……”三虎衝着黃牛一頓臭罵。
黃牛這才明白,原來是因爲這個呀?
這不對呀,記得當年的時候,自己弄出這個壓箱底的時候,三虎幾兄弟偷偷的照顧了不止一次生意,怎麼幾年不見,變化這麼大嗎?都不好這口了?
其實這一點都不稀奇,黃牛當年在長安操持賣畫冊的時候,三虎等人還沒成家娶媳婦呢,現在人家個個嬌妻在懷,誰還要這些東西?就算裡面的畫工再精緻,可也比不得真人不是?
四虎跟五虎拿過書冊翻看了兩眼,兩人對視一眼,也是眼神古怪。
轉過頭就加入了對黃牛的批判之中。
黃牛委屈的直掉眼淚,“三位虎哥,求你們別動手行不行?這東西雖然見不得光,可到了哪裡都是少不了的一行,因爲這個小弟沒少受旁人的白眼。”
“你還知道呢?知道旁人看不上你還幹這個?”三虎訓斥道。
黃牛哭訴道:“可世間無論哪一行,無論是貴是賤,只要有需求,就總得有人去幹吧,我不幹也有別人幹呀!咱是做生意的,能眼睜睜看着錢財從手上溜走嗎?
這真的只是生意,跟其他沒關係。”
“胡扯!
世間賺錢的聲音那麼多,爲什麼偏偏要去幹這個?就不能尋個乾淨的行業?你不要臉是你自己的事情,可你這樣幹,不是抹黑商會,抹黑咱們掌櫃的嗎?”四虎駁斥道。
黃牛指着那畫冊……嗯?那畫冊呢?哪裡去了?
他詫異的看向了酒桌上,剛剛明明還在的,哪裡去了?
此時距離酒桌最近的五虎瞬間就臉紅了,憋着尷尬吭哧了一下道:“不、不是我拿的。”
“老五,你……混賬,真是丟臉,快點特麼的給老子拿出來!”三虎怒罵道。
五虎無奈,只好從袖子裡面抽出了兩本畫冊。
“嗯?還想藏私?另外三本呢?”三虎瞪着眼睛喝道。
五虎別過頭去指了指面前的四虎。
四虎尷尬的一陣咳嗽,隨後從袖子裡面抽出了三本畫冊。
好傢伙,原來這兩兄弟剛剛查看完之後,就地分贓,就這麼堂而皇之的將五本畫冊你二我三的瓜分了?
這一幕讓黃牛直接傻眼,不對呀,你們不是對這個行爲深惡痛絕嗎?怎麼……
好哇,你們幾個表面一套背後一套,害得我無緣無故被暴打一頓……
黃牛越想越氣,直接轉過頭去不想說話了。
最尷尬的莫屬三虎,他怎麼也沒想到,關鍵時刻自己的兩個弟弟竟然掉鏈子,這不是啪啪打臉嗎?
一把奪過那五本畫冊,直接給從中間撕成了兩半,分別甩在了兩個弟弟臉上。
回過頭來三虎對着黃牛罵道:“姓黃的,不管你今日怎麼看我三虎,我都要警告你,往後不準再幹這一行,否則的話,遇見你一次老子揍你一次,真他麼丟人!”
黃牛不服氣道:“三虎哥,你也不要裝什麼正經人,當年我混長安的時候,你沒少從我手裡買這個東西,大家彼此彼此,就沒必要五十步笑百步了吧?”
“嘿呀,好小子,不服氣?還想捱揍是不是?
當年是當年,老子敢作敢當,承認這樁醜事,可誰還沒有個年少輕狂的時候?現在早就改掉了,倒是你,越發變本加厲的爲惡……”
黃牛站起身來憤怒道:“三虎,你聽清楚了,別再血口噴人了。
這樁買賣是掌櫃的吩咐和支持我去做的,不信你親口去問他,如果沒有他的背後支持,你以爲我能將這樁生意做到整個東北地區嗎?”
“好膽,你這廝還敢污衊掌櫃的?看打!”三虎還要再動手。
這時酒樓掌櫃推門進來了,一看屋內的景象,掌櫃瞬間懵逼了,兩手拍着大腿哀嚎道:“哎呦我的幾位爺呀!可要了我的親命嘍!
各位,有什麼事情不能好說好商量,幹嘛動手啊,這桌椅板凳招惹誰了?你們這是做什麼……”
不等他話說完,三虎扯下身上的錢袋扔了過去,“出去,把門關上,我們處理點內部私事,一切損失老子包賠。
再囉嗦連你這酒樓都給打砸了讓你重建!”
嘎!酒樓掌櫃的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樣,大氣都不敢出,勾着身子溫順的抱着錢袋退下了,“得得,幾位爺盡興,打擾了,有事您隨時招呼!”
被掌櫃的這麼一岔開,黃牛躲過了一劫,差點被打第二頓。
四虎拉住了三虎,朝着黃牛問道:“你剛剛說,是掌櫃的讓你乾的?仔細說說,掌櫃的爲人我們都瞭解,對我們更是沒得說,你可別往他身上扣屎盆子。”
黃牛就這麼在角落裡依着牆癱坐在地上,認真的講起了自己在東北做生意的情況。
“當初我被掌櫃的派出長安,說白了也是趕出長安,就是因爲我幹這個讓人不齒,影響十分惡劣。
掌櫃的說了,說我黃牛是個禍害,既然這樣,那就派去禍害敵國,別留在這裡禍害咱們大唐,而咱們的頭號敵國就是高句麗,所以順帶的將商會生意也交給我打理。”
三虎不滿道:“杜家商會在高句麗買賣做的很大,讓你去負責那裡,是掌櫃的對你的倚重,你怎麼可以這麼不知好歹?”
“呵呵,先別急,聽我說完。
我黃牛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我也是窮苦出身,難得有一個做到人上人的出頭機會,我當然是感激的。
而且掌櫃的教育的沒錯,我不是什麼好人,既然這樣,那就去禍害敵國,如此我就從一個壞人轉變成了一個好人。
這是好事,我心裡清楚,所以我這些年一直很努力把這個做好,不敢辜負掌櫃的苦心。”
四虎沉吟道:“這件事邏輯上是說得通的,只不過,掌櫃的曾教導過咱們,世間有些錢能賺,有些錢不能賺,至少花錢的時候,要知道手上的錢是乾淨的還是污穢的,你不會不懂這個吧?
將這種行業做大做強,你就不怕損了陰德?”
黃牛眼神一黯,語氣裡帶着苦澀道:“怎麼不怕?說實話,起初我幹這個不過是貪心賺點小錢,不敢過分做大宣揚,咱也怕給祖宗丟臉不是。
可是幾位虎哥,你們知道嗎?杜家商會在高句麗紮根,可不僅僅是經商賺錢這麼簡單的。
掌櫃的交代了其他任務,或者說比賺錢更重要的,那就是暗中刺探高句麗情報,爲將來打下高句麗做準備。”
“嗯,這件事我們幾兄弟都知道,也知道你在這場大戰中居功甚偉,掌櫃的一直誇你能幹。”五虎點頭道。
黃牛嘴角勉強笑了一下說道:“高句麗能跟大唐成爲對手,說明那不是簡單的地方,其王都平壤城更是龍潭虎穴,想要在這種地方生存,還要從羣狼嘴裡套出情報,其一就是我要變成狼,其二就是不擇手段了。
爲了打入敵人內部,迫不得已我以畫冊一行敲門,投石問路,從那批好色的貴族突破,一步步的才能打開局面弄到情報。
爲了取信他們,我一再的擴大生意,將畫冊生意擴大到了百濟、新羅,甚至是海外的倭國。
只爲讓他們相信一點,那就是我這種人,在大唐一定活不下去,所以不可能是敵人。”
三虎幾人從最初的質疑,到最後聽得都驚呆了,他們沒有想到,區區幾年,這黃牛就吃了這麼多苦,經受了這麼多的磨難。
不容易啊!似乎,一句不容易是道不盡箇中心酸的,相比之下,自己幾兄弟在長安的日子,簡直就是快活似神仙了。
四虎小聲提醒道:“三哥,咱們弄錯了。”
“是啊三哥,誤解黃牛兄弟了。”五虎附和道。
三虎蹭的一下站了起來,三兩步走了上來,撲通一下對着黃牛跪下了,“黃牛兄弟,對不住,一時情急打了你,三虎給你賠不是了,你打我一頓出出氣,我絕不還手。”
“這是做什麼?快快起來!”黃牛也不是得理不饒人的,連忙過來拉三虎,“四哥五哥,你們快點勸勸……哎哎,怎麼都跪下了?”
黃牛無語了,三虎幾人都跪在了自己面前。
“好吧,幾位不起來,那小弟也只好跪着陪大家了。
今日無故鬧出這麼一場,幾位大哥莫非是有什麼事情找我?不妨明說,都不是外人。”
四虎尷尬道:“黃牛兄弟不愧是在外經商闖蕩之人,恐怕早就看穿了我們兄弟幾個。
行了三哥五弟,誤會解開了咱們就別都跪着了,讓人笑話,說咱們給黃賢弟接風就是這麼接的?跪着吃飯。”
既然哈哈一笑,都揭過之前的不快,再次回到了酒桌旁,好在之前的打鬧都沒人掀桌子,要不然恐怕三虎要再次下廚了。
親自給黃牛倒上烈酒,三虎誠懇道:“實不相瞞,這次也是有事相求。”
“三哥還請直說,跟小弟無須避諱,但凡是我能辦到的,絕不推辭。”黃牛仗義道。
“如果有一天,我是說如果!
如果哪天掌櫃的交給你一個差事的話……”
“什麼差事?是不是掌櫃的又有什麼活計要交給我?”黃牛好奇道。
五虎插嘴道:“讓你去教書,給一羣孩子教書。”
“啊?什麼?教書?這可使不得,我就是一個粗漢,哪裡懂得教書育人?不成不成!”黃牛連連擺手。
酒桌上三虎幾人瞬間鬆了口氣,四虎笑着說道:“太好了,怕的就是你答應下來,你可千萬不能答應。”
“這個……就爲了這件事?不值當幾位大哥如此大動干戈吧?”黃牛有些不解。
“值,太值了!
因爲掌櫃的有可能會讓你教育我們幾個的孩子,你說我們慌不慌?到時候你要是把你經營的畫冊往孩子們桌案上一擺……”五虎臉色難看道。
噗……黃牛直接笑噴了出來,這什麼情況啊?掌櫃的讓我教導他們幾個的孩子?
爲什麼呀?難不成真的是讓我教畫冊生意?
腦海中浮現出五虎描繪的場面,那畫面感強度,太扎眼了,黃牛忍不住甩了甩頭不敢再想。
“幾位兄長放心,雖然我不知道因爲什麼有這檔子事,但我黃牛再次拿人頭作保,若真的有那麼一天,我一定會推辭掉。”
四虎拍了拍黃牛的肩膀笑道:“行了,這下我們就放心了,你是不知道,來之前三哥說了,假如你不答應,那就是打也要把你打服。
可沒想到鬧出一樁誤會,先把你打了一頓,恐怕三哥再也不好意思跟你提動手了。”
三虎尷尬的訕訕道:“老四你說什麼呢?你三哥豈是那種只知道打打殺殺的莽夫?這不是擺酒以理服人呢。
如果這事辦不成,回去你嫂子可饒不過,從聽說黃牛要回來那一天開始,她一天叮囑我一遍……”
“都一樣都一樣,你弟妹也是這樣對我的。”四虎五虎附和道。
黃牛看着這三兄弟苦逼的模樣,瞬間感覺胸腹之間的抑鬱之氣一掃而去,十分好奇這幾位的內人都是什麼樣的存在,一羣土匪出身的粗漢都能夠降服?
“對了,你們不是說讓我嫂子去把我家小接來的嗎?來了沒有?
對了,千萬別讓來,我現在鼻青臉腫的,怎麼能見人,平白讓妻兒擔心。”黃牛忽然想起。
三虎:兄弟你想多了,我們純粹是把你蒙過來喝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