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自己這個心高氣傲的兒子,也有如此窘迫的時候,李治的臉上倒是忍不住浮起一絲笑容,只是剛要說話,便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陛下……”
武后的神色一陣擔心,想要上前扶住李治,卻被後者輕輕擺手制止了。
片刻之後,李治的臉色平靜下來,輕聲開口。
“弘兒,老子說,治大國若烹小鮮,其中最重要的莫過於火候,這世上有正大光明之處,便有陰暗之地,你的性子,最讓父皇不放心的地方就是一根筋,以法爲繩固然是好的,但這事情豈可盡如人意?去歲的平康坊一案,你只知那些女子可憐無比,但是可曾想過,這其中的利害之處?斷然不僅僅是你六弟一個無權無勢的親王能夠撐起來的!”
“這……難不成此事背後尚且還有什麼隱情?”
李弘的心中一動,眉頭卻是微微一皺,開口問道。
平康坊的案子,他一直在命狄仁傑追查,但是隨着事態的越來越明朗,李賢的面目逐漸展露,李弘心中也越發覺得他那天的行爲是在裝樣子,也就理所當然的將拐賣女子的事情歸在了李賢的身上,也就放鬆了對於這件事情的關注度,但是現在聽李治提起,卻好像並非這麼簡單……
而對面的李治卻險些被他氣出個好歹來,重點不在這好嗎?!
語氣略微一滯,李治嘆了口氣繼續說道。
“此事留待以後,你自會知曉,父皇想要告訴你的是,若是以後你接掌大唐,行事定要小心謹慎,有些事情不可只看一面,遵循律法自然是好的,但是也要顧及到其他方面的影響,處理國政,方方面面都要顧慮到,明白嗎?”
“兒臣明白,可平康坊一事……”
可惜李弘明顯有些心不在焉,敷衍了一句,又緊着開口問道。
“好了,弘兒,朕累了,要歇一會,你跟皇后說說話吧!”
李治嘆了口氣,無奈的望着自己這個兒子,輕輕的合上眼,卻是不再說話。
小心的扶着李治躺下,武后責怪般的斜了李弘一眼,示意他暫且出去等着,李弘還想再說什麼,卻被武后的眼神頂了回來,只好起身離開了後殿。
“唉,弘兒的性子,還是要磨啊,只可惜朕是沒有時間了,只能託付給你了!”
待得李弘剛剛離開,李治的眼睛便睜開了,望着前者的背影,幽幽的嘆了口氣,對着一旁的武后說道。
“陛下不必灰心,弘兒雖則有些過於恪守律法,但是仁厚孝順,必然能夠將大唐治理的更加繁盛,您忘了,當初您答應過妾身,要看着太平長大嫁人的!等回了長安,我們就不再管這些事了,您的身子一定會好起來的!”
武后的臉色微微黯然,神色卻是倔強無比,緊緊的握着李治的手,聲音堅定的說道。
“對了……房妃,弘兒安排在了何處?”
眼見武后的神情有些激動,李治心中嘆了口氣,嘴角卻是浮起一絲溫醇的笑意,轉移話題道。
房妃當然不是指李治的哪個妃子,事實上,如今李治的後宮當中除了武后之外,一個有品級的后妃都沒有,他指的是……李賢的王妃,房氏!
“陛下放心,吳良輔傳了話來,說是和賢兒一同安排去了嶺南,予了他們百畝田地,當可安穩無憂的度過此生!從此之後,這世上再無雍王李賢,只有一個小小是鄉紳李冼!”
聽見李治問起此事,武后嘆了口氣,眼中頗有些複雜的說道,頓了頓,臉上又泛起一絲笑意,對着李治說道。
“弘兒到底沒讓您失望,他這個孩子,是下不去這個狠手的,不過如此也好,安安穩穩的當個庶民,總比生在皇家要好得多!”
…………
前殿當中,李弘還不知道自己的小動作已經被帝后二人全部知曉,心中還在思索着剛剛李治話中的用意,以及平康坊的事情,背後究竟藏着什麼內幕,倒是沒留意自己的背後武后已經站了許久。
“殿下!殿下!”
直到上官婉兒上前小聲提醒,李弘方纔醒過神來,轉身一看,卻見武后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心中頓時一陣尷尬,罕見的有幾分手足無措。
“兒臣見過母后!”
李弘和武后不是第一次見面,也不是第一次單獨談話,但是如今的情形卻是不同的很,以往他們見面,因爲種種矛盾和誤會,加上對於政事的不同看法,總是說不了幾句話,就鬧得不歡而散。
但是如今情勢越來越明朗,以前的諸多誤會也漸漸解開,對於自己以前頂撞武后的種種行爲,李弘的心中總是感到一絲羞愧。
加上在長安真正執掌朝局將近一個月,李弘也體會到了武后當初的難處,故而一時之間,更是有些不知該怎麼面對她。
“撲哧!”
武后這邊還未說話,倒是一旁的上官婉兒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這種樣子的李弘,她還是首次得見,不過這麼一鬧,倒是讓李弘的心中莫名的輕鬆了幾分,而大殿內的氣氛也沒有剛剛那麼壓抑。
“母后恕罪,兒臣過去年少輕狂,做了不少錯事,萬賴母后寬宥,兒臣知錯!”
定了定心神,李弘拱手,口氣誠懇的說道。
他當初的確是有好幾次將武后氣的不輕,如今想來,這其中不乏因爲自己心中對武后的偏見所致,外間皆誇讚李弘這個太子溫和孝順,但是對武后,李弘卻怎麼也算不上一個孝字。
“知錯便是!母后還會和你計較不成?”
李弘還是第一次看見,武后在瞧着他的時候,臉上露出這般寵溺的表情,以往這種表情,都只會出現在武后照顧李顯,李旦兩個孩子的時候。
心中微微一暖,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柔和了許多。
“弘兒,你可知道方纔你進來之前,你父皇召見那些大臣們說了什麼?”
武后輕笑一聲,口氣卻是微微有些嚴肅。
眼見前者提起正事,李弘的心中也是微微有些凜然,他的確相當奇怪,剛剛李治爲何要先召見許敬宗等人,只是恐怕,他們所談的事情,卻是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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