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能耐聽兒子說要去梨樹屯,也覺得應該,這都耽擱一下午了,兒媳婦指不定怎麼在孃家鬧心呢。
“行啦,家裡你就別管了,趕緊上你老丈人家吧。對了,把我弄回來的菸葉子給你老丈杆子拿去,還有井裡吊着的半扇排骨你也拿上。到了你老丈人家,把事情解釋清楚,別留尾巴哈。”王大能耐是個精明人,仔仔細細交代給兒子,可不能因爲這些污糟事兒壞了兩家的關係。
王樹全自然是聽他爹的,高高興興拿上東西就出門了,也不管此刻天已經黑了,晚上飯沒吃也不覺得餓,一心就想早點到梨樹屯。
他娘瞅他迫不及待的樣子,搖搖頭,這兒子大了心裡頭就都是媳婦兒嘍。
王蘭看她娘這樣,就知道老太太肯定是吃味了,不由得挽着孃的胳膊,輕聲說:“娘,你累了,我去整飯,你歇着,喝口水。”
王大娘心裡頭舒坦了,還是閨女貼心吶。笑眯眯地應了,跟老頭子回屋哄外孫子去了,讓蘭子兩口子整飯,他們老兩口也享享閨女女婿的福。
王樹全心急火燎地想盡快趕到周家,自行車蹬得那叫一個快,這來回的路他熟的很,閉着眼睛都能找着老丈人家。
壞菜就壞在這份自信了,也不知道是打哪兒骨碌下來一塊石頭,當不當正不正地就橫在通往梨樹屯的土路上。好巧不巧的,王樹全一下子就騎這塊石頭上了。車子一歪歪,咕咚一聲就摔在路邊的壕溝裡了。
春天播種之前,爲了引水,壕溝都重新清過淤,所以比以往還深一些。王樹全這一下摔得可不輕,自行車也砸到了腿上,登時就疼得不行。
呲牙咧嘴地緩了一會兒,王樹全倒是巴望着能過來個人,可天黑之後過路的人就很少了。他坐在壕溝裡,挪動了一下受傷的腿,可能是腳脖子崴了,一動生疼。
今兒可真夠倒黴的,咋什麼破事兒往自己身上招呼啊?王樹全鬱悶地薅了一把野草,發泄一下心中的憤懣。
求人不如求己,緩了一會兒覺得好一些了,王樹全跛着腳把自行車先弄上去,這可把他累夠嗆。
等他自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爬到路面,已經累得滿頭大汗了,主要不小心受傷的腿一吃勁兒,就鑽心的疼。
坐在路邊歇氣兒,王樹全垂頭喪氣地巴望着梨樹屯的方向,心說,媳婦啊媳婦,爲了找你我可遭了罪了,但願我到了你家,你別把我轟出來。
果真是老天爺餓不死瞎家巧,就那麼點兒幸,梨樹屯一家上城裡送山貨的毛驢車回來晚了,正走這條道兒。
王樹全看見驢車,激動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可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哇。
”哎,師傅,師傅,停一下!停一下!”王樹全單腳跳起來,上去攔車。
“籲~~~”趕車的車把式停下驢車,是個老漢。
“爺們兒,你這是咋了?”車把式藉着車轅上掛着的風燈的亮兒,看到王樹全一身狼狽。
“大爺,我這摔溝裡了!腳也崴了。您是上梨樹屯不?能捎我一段不?”王樹全扶着驢車,穩住自己的身子。
“哎媽呀,這咋還摔溝裡了,摔腿了啊?快溜地,上車,我送你。”車把式人很好,趕緊把王樹全扶上車,還幫着把自行車也給裝驢車上了。
王樹全坐在驢車上,心裡十分感激車把式。車把式一甩鞭子,趕着驢車晃晃悠悠地繼續趕路。
“爺們兒,你是上誰家呀?”梨樹屯挺大,也不是所有的人家都熟識的,所以車把式並不認識周家的老姑爺王樹全。
“我上我老丈人家,靠山腳下的老周家。”王樹全捏了捏自己的腳脖子,自然地答道。
“哎呀,你是老周頭兒的女婿啊,他家那小閨女的男人?”車把式這回知道了,周家在梨樹屯還是很出名的,以前不顯山不露水的,可這兩年他們家的日子可越過越紅火了。
點點頭,王樹全一聽這語氣就知道老丈人家在梨樹屯那也是惹眼的人家呢。“對,我姓王。大爺,您貴姓啊?”
“啊,我姓石,住在屯子靠裡面,所以跟老周家也不熟,但是老周家在咱屯子有名兒。你小舅子不是剛立功受獎了嘛,指定能當大官吧?”石老漢還知道不少一手消息呢。
“我那小舅子不是一般人,不過那軍功也是拿命拼來的,不易!”王樹全很佩服小舅子周景然,上戰場槍林彈雨裡蹚過來的,以後肯定能有大出息。所以提起周景然,王樹全嘴裡都是好話。
剩下的路也不遠,石老漢特熱心地把車直接趕到老周家門口,這會兒家裡都黑燈了,看來已經睡覺了。
不過人都到這兒了,也不能不進門吶,石老漢直接拍響了大門。
聽見門外有動靜的大黃,早就從窩裡鑽出來嚴陣以待了。門一響,大黃就汪汪叫起來,給主人示警。
本來就沒睡的奶奶聽見大黃這叫聲,就知道是有人,側耳傾聽果然是有敲門聲。趕緊坐起來披上衣裳,推了推她老閨女說道:”指定是樹全兒來了。”
老姑也坐起來,臉色不太好,也不說穿衣服,就那麼坐着。
這功夫周景林已經起來了,打着手電出去應門。
這大晚上的能是誰?周景林也覺着肯定是妹夫,妹妹突然跑回家,他從妹妹嘴裡也大概知道是咋回事,不過這事兒透着蹊蹺,他倒是持保留態度。
本想着明天上王家村去問問,沒成想大晚上的妹夫就趕來了。
打開大門,果然王樹全扶着自行車站在門外,旁邊還停了輛驢車。
“哥。”王樹全可憐兮兮地瞅着大舅哥,沒解釋清楚之前,他可真怕大舅哥不讓他進去。
不過周景林壓根兒沒搭理他,而是跟石老漢打了招呼:“石大爺,您老這是?”
石老漢擺擺手,也不多做停留。“你妹夫摔溝裡把腳崴了,我這不路過就把他送你家來了麼?人送到了,我就先回去了,你大娘還在家等着呢。”
鄉里鄉親的,周景林心裡記下石老漢的幫助。“天兒太晚了,就不招呼您了,改明兒我請您喝酒哈,石大爺。”
“得嘞!走啦!”石老漢爽快地趕車走人,東北人性格就是這樣的豪爽,不拘小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