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稟怒道:“你們各人待公主走後,一人領三十杖……”
“是……”衆人敢怒不敢言的應下。
趙稟這才禮節有加的上前道:“臣參見公主,公主前來,有迭遠迎,恕罪恕罪!”
李君玉這才笑了,道:“冀州府竟有如此名醫?!”
趙稟心裡有點掛不住,面上卻是面不改色,心中再不自在,也是不說話了。
“是啊,若是有此等名醫,能立竿見效治好大人,也介紹介紹給本將……?”肖錚笑着道:“冀州府上人傑地靈,這等醫術,連宮中御醫也不及呢,公主回去可要好好與陛下說說,大人也送幾個進京,好叫陛下也試試這冀州府的名醫……”
趙稟見他說話不饒人,忙笑道:“大人言重了,下官病並不重,只是偶感風寒,底下人擔心,便叫下官在府中歇息,其實並不重,他們關心則亂,哪料到說的這般重了,下官失禮了……”
“原來如此,趙大人也是兢兢業業,在冀州多年,現在生病都要出來迎接我,爲難你了……”李君玉笑着道:“待回京,我一定會爲大人美言兩句……”
趙稟心中呵呵兩聲,暗道:現在誰還鳥朝廷,一口一個朝廷,借朝廷之名,實則威自己之勢,若不是忌憚她,他何至於此?!
趙稟看了看李君玉,見她面如冠玉,雌雄莫辯,雙目有神,鶴立於雞羣的模樣,心中更是警惕不已。
他面上不顯,笑着道:“公主,請往府中一敘,下官已經備好酒席。”
李君玉笑着道:“勞煩大人了,請!”
說罷卻是率先而行。趙稟底下武將勃然大怒,低聲道:“大人,此女竟敢如此囂張?不妨我等埋伏好在酒席之上,一舉將他們全部拿下。她如此不敬大人,竟然敢如此行事,太可恨!”
“不可……”祭酒忙道:“大人可曾看到伴她左右的兩將?!有此二人在,怎麼可行事?!”
“只需用藥往酒中一灑,不愁拿不下他們……”武將大怒道。
“冀州城外尚還有五到十萬大軍……”祭酒道。
“一羣烏合之衆,不過都是山賊之流,能成何事?!”武將急道:“況且無了主將,一羣大軍也是無用,祭酒,如此好機會,可千萬莫要錯失良機啊,當日項霸王放過了劉邦,也不知多悔……?!”
趙稟一時心中拿不下主意,只沉着眼睛道:“不可貿然行事,我且去探探虛實,無我之命,不可多事!”
“那末將先且準備,倘有異,大人只需號令一聲,我等即刻便會衝進去,殺了三人……”武將惡狠狠的道:“祭酒大人,緣何如此怕那女人?!”
祭酒嘆一聲道:“……大人三思啊,若是行事不慎,反會受其亂,反而給了她機會衝進城中,有她們三人開城門,這……毫無勝算,大人且想一想,屹今爲止,有多少人想要置她於死地,結果如何?!”
趙稟不說話,只是跟了上前。
“膽小怕事!”武將怒對他道。
祭酒一嘆,道:“我只是怕大人多年基業,毀於一旦。那李君玉豈是簡單之人?!以身入虎穴,若不是早有防範,豈會這樣有恃無恐而來?!”
武將冷哼了一聲,帶着人去了,已是去調動軍隊。
兩千人跟着李君玉,一行進了趙節度使府外。
待府中有人特特的備了酒菜要請他們入內去用時,二千人卻根本不爲所動,待有人端出來酒肉給他們,他們卻是肅然而立,完全不爲所動。
“這……”管家也是有點不知所措。
還是有幕賓上前對那領兵之副將道:“將軍,這是何意?!”
副將嘆了一口氣,道:“我們自帶了乾糧,府上好意,我等心領了,只是吃不下這些好酒好肉啊……”
說罷作樣擦了下眼睛,管家嘴角一抽,聽着副將道:“……不瞞管家,咱們這些兵將全是窮苦人家出身,若不是跟着公主,是連乾糧都沒得吃的,我們尚還有家人在外面,父母家人尚無酒肉可食,我們豈敢越過父母,大口吃酒肉,如此不孝不義,我等做不出來……”
說罷,已是將懷中乾糧拿了出來,開始啃了,管家看了一眼,不過是些糙食,看着就卡喉嚨。
“……”管家默默無言,將酒肉端了回來,兩千人卻是目不斜視,肅然而立。
他與幕賓二人進了裡間,祭酒道:“如何?!”
“並不肯用……”幕賓定了下神道:“公主治軍嚴明,無孔可入。”
“是不是怕我們下毒?!”管家低聲道,“我看他們連水都是自己帶的……”
兩人默然不語,看了一眼外面的兩千強兵,一時間也是束手無策。
不肯吃酒肉,是爲了父母?!誰信他們的鬼話……?!偏偏叫人反駁不得。這個戰神公主不得了啊……
李君玉已經坐於首座之上,有不少幕賓等陪着,只是看她這樣自大,心中已是十分不悅。
趙稟卻是面不改色,坐於她下首,道:“公主,我敬你一杯!”
李君玉卻是嘆了一口氣,道:“我也想喝,只是不能喝啊……”
趙稟笑着道:“公主何出此言?!”
“我身上還有父孝,我父雖是反臣,可到底是我之父,我豈敢食酒肉?!”李君玉道。
底下人各個嘴角一抽,心道:聽你鬼扯!
趙稟道:“公主,是下官未曾注意到,不若叫底下人換上素食!”說罷便叫人忙換上了素食,連酒也撤下去了,只換上了茶。
誰知李君玉又出妖蛾子,一看素食,竟是淚如雨下。
“……”底下衆人是連飯也吃不下去了。各個放下了酒杯。
李君玉道:“冀州府收成如此這好啊?可憐我底下的兵將是連粗糧也吃不到,他們天天吃草,恨不得都要吃土了,看到這裡如此豐盛,一時心裡難受,不可緩解……”
“……”趙稟還能說什麼,只能乾笑,靜靜的看着她演戲。
“我的將士都在外面無衣無食,而我作爲主君,豈能毫無負擔的在此吃菜?!”李君玉嘆道:“實在於心不忍!我實在羨慕冀州府,哎……”
趙稟胃口盡失,話都不想說了。
魏離圭一唱一和道:“公主莫憂,普天之下莫非王臣,公主授君命專事征討,名正言順,如今兵士缺衣少糧,冀州府豈會坐視不理,兵士們不夠吃的,且與冀州府借些無妨,相信節度使大人不會坐視不理?!”
底下幕賓們全部都心塞的不行,卻一時不好搭話,場面有些冷。
“真的可以?!”李君玉看向趙稟道:“外面的士兵可要活不下去了,不知節度使大人可能借些糧草,好叫我們大軍能順利回京?!”
趙稟再好的修養也是嘴角一抽,也苦笑道:“哎,不瞞公主,能拿出這些來招待公主,已是冀州府的極限了,冀州看着大,其實也窮啊,又剛剛遭了普天之災,只怕只能出些薄力,怕是應付不了這麼多人的糧草食用,冀州心力不足,實在是,實在是……”
說罷也是掩而而泣。
“天道不仁,叫天下人都活不得了……”李君玉苦笑着道:“……當初雲南遭災,大家都是勒着褲腰帶活着,偏偏這種時候,我父王他執迷不悟,纔有此禍,如今年景漸漸好了,可是,我父王卻是再也活不過來了,趙大人,你可曾見過我父王?!”
“未曾得見!”趙稟道。
李君玉道:“我父王實在是執迷不悟,雲南如此大,守不住,可就什麼都沒了……”
“……”衆人呵呵笑,也不應聲。
李君玉並不吃用桌上的素菜,只是從懷中掏出一個草餅,看着就粗糙的不行,趙稟心中略驚,雖知她是演戲,也是被她的演技給驚到了,良久,默默的看着她與肖錚等人面不改色的一口一口的吃着,道:“……公主與軍士同食,此份心思,實在是……難能可貴!”
“我所能做的也不過如此罷了……”李君玉道:“我無能啊……竟叫將士們都餓着肚子。”
“……”底下衆人各個食不知味,一直都知道她會領兵,可沒想到她能做到這個地步,如此會籠絡人心,她帶的兵,只怕各個忠誠於她。
而她又如此老謀深算,演這麼一場,連桌上的菜和茶,竟是一口未碰,這樣的人,這樣的心性,叫人心裡害怕。
一時食不吃味的散了席,趙稟更是坐立難安,出了府看到外面兩千人面無異色,肅然不動,心中臉色微變。
“她這是何意?!”有幕賓道:“……拿李霸先的下場威脅大人嗎?!”
“大人,事已至此,只怕她不要到糧草不會罷休,在讓她動兵之前,不若給些錢糧,打發她走吧?!”祭酒道。
“哪有那麼簡單,我不服!”武將上前道:“豈能便宜她,倘要給錢糧,她獅子大開口怎麼辦?!要了一次就會有第二次,難道咱們冀州府怕她?!大人,不若拼上一拼,將她們都給攆出去,她這樣話裡藏刀,實在欺人太甚,看不起我等衆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