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帝心驚過後,反而變得十足的冷靜。
劉資聽着他的分析,跪在地上默默流淚。
“聽聞她是千古不遇的戰神,能於萬千人中,直取上將人頭,這樣的人,也許……”正帝冷嘲道:“你去安排這一切,然後帶着小皇子押後,若是聽聞好消息,自然更好,若是不好,立即出京,帶着你的勢力,一定要護好小皇子登位,有他在,李家的江山便在……”
“陛下,任李君玉再有能力,也未必能突破精兵重圍啊,陛下不會有事的,陛下又何必以己爲餌?!”劉資道:“不如讓臣去吧……”
“你去無用……”正帝道:“朕自知大限將至,如果能與她同歸於盡更好,你扶持着小皇子召集天下忠心之人,平定天下……如若不能,你定要扶持小皇子登基……答應朕。”
聽着正帝冷靜的語氣,劉資痛哭應聲。
正帝將隨身的玉璽遞給了劉資,裡面還有寫好的詔書。
劉資吃了一驚,驚訝之下,竟然忘了再哭,萬萬沒有料到,正帝竟是將這些都給安排好了。
“朕這一生,唯一可信之人竟只剩下你,劉資,你莫要讓朕失望……”正帝道。
“是,陛下,臣一定不辱君命,萬死也會護得小皇子周全。讓他得登大位,召集天下忠臣良將平定江山……”劉資鄭重的跪地磕頭道。
“明日,你押後,安排好離開事宜……”正帝道:“下去吧……”
劉資捧着東西藏好,然後才退出去了。
正心緒不平之時,李君玉過來了,劉資一看到她的身形,竟有一種從所未有的壓力,如同泰山壓頂而來。
他心中狐疑不定,想到那陣莫名來的妖風,一時間,竟是吃了大驚。
他壓下蒼白的臉色,上前行禮道:“公主?!”
李君玉依舊如以前的模樣,看到他便道:“劉大人,陛下今日如何了?!”
“陛下還是老樣子,”劉資慢慢淡定下來,恢復如常,笑着道:“太廟崩塌,着實讓陛下受了驚,大病一場,只怕祭天的事只能押後了,陛下在行宮呆着也不是事,陛下說明日便要回轉……”
“回宮也好,回了宮,讓太醫好好給皇伯父調養一番,定會好起來的……”李君玉道:“這幾日勞累劉大人了。”
“不勞累,勞累的是公主,公主大過年的不能陪着慕容王妃,只能來郊外挨凍,陛下着實過意不去呢……”劉資笑道:“明日回了宮就好了。”
李君玉笑了笑,道:“忠君之事,擔君之憂,身爲臣子應當的。”
劉資抱了抱拳,行了個禮。
李君玉也回禮,才告辭出了殿門。
劉資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有些黯暗不明,見她的身影消失了,他便立即去安排行事。
李君玉回到住處,人影閃過,十六出現在她室內,李君玉立即吹熄了燈。不叫留有燈影被人所窺。
十六單跪行了個禮,道:“門主叫公主小心正帝,屬下也剛剛察覺到劉資有異動,回京路上,公主萬要小心。門中弟子也一直悄悄跟隨,公主只要小心便不會有大問題……”
“好,叫他操心了,讓他在京中也要小心……”李君玉道:“既然千機門中也有弟子在,倘若路上真有埋伏,你們別的不管,務必先帶走我的老師。他本就不是當中之人,將他牽連其中,我已過意不去,若是有失,他年紀大了,我……”
“公主放心,屬下明白。”十六道:“公主所用飲食用具,還需多加小心纔是……”
“正帝出京倉促,只怕根本沒有來得及準備萬全,不會有事的……”李君玉根本不將此次他促的行動放在眼中。
十六點了點頭,聽見有人聲來,便忙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李君玉躺於榻上的時候,微微一笑,“真是不太平的正月。”
她的眼神有些好笑,她是恨正帝的,恨他將樂正霖接過來京城,恨他想佔了慕容卿,恨她耽誤了嬈姐姐,更恨他不將天下黎民放在心中,恨他將母親押爲人質。
這樣的人,根本不配爲天下之主。
他只顧寵幸妃嬪與閹臣佞臣爲禍朝綱,根本不顧百姓死活,甚至還要將無關之人牽連其中。
終於逼的民反。不譴責自身,反而處處鎮壓良民。
這樣的人,難怪連天都看不過去。
她雖然不知道蒼天會不會幫她,但至少,正帝早已經失了人心,更失了天道。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李君玉根本就不擔心正帝還能有什麼氣候。他所引領的朝廷早已經氣數盡了。
而現在天下到處都是反旗,以他這力,早已經無法力挽狂瀾。這樣的帝王,到了這種時候,還想着要剷除異己……
明日,她也不會心慈手軟。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正帝一起身就吐了血。
劉資臉色大變,急道:“陛下,萬要保重龍體啊……”
正帝喘着口氣,道:“從大年初一開始,就沒一件順心的事,這個年,過的真是糟心,朕無事,都安排好了嗎?!”
“回陛下,全部已經安排好了,”劉資道。
“現在只看天幫不幫朕了,若是此次不成,朕就真的大勢已去……”正帝喘着氣,眼前有點發黑,道:“……你帶着小皇子押後。切莫迴轉!”
劉資已是哭了,道:“陛下?!”
他的語氣裡全是不捨。
“也許這一次是生離死別……”正帝道:“帶着小皇子走……”
劉資哭着跪了下來,道:“……是。臣此次一別之後,陛下萬要保重身體……臣得蒙陛下眷顧,纔有此高位,臣此生一定會,一定會……陛下保重,願臣與陛下還有相見之日……”
他正式的三跪九叩,鄭鄭重重的行了個跪別大禮。
“走吧……”正帝閉上眼睛,心裡也有些哀傷。
劉資紅着眼睛,起了身抱着小皇子,帶着人,帶着詔書與玉璽狠心出去了。
他與正帝雖然多年君臣,也有些感情,然則劉資也終於得到了他想要的。
他堅信着手上的小皇子一定是帝星,而他也一定會成爲仲父,成爲九千歲。
李君玉接正帝出來的時候,笑着道:“怎麼不見劉大人,皇伯父一向與他形影不離的。”
正帝臉色不太好,卻語氣平靜的道:“朕讓他先回京了,先回去看看皇貴妃,幾日未在京中,朕有些擔心她。”
“皇伯父對錶姐真好,如此真心,表姐待皇伯父也一定會釋懷的,以前發生的事,總會淡去,皇伯父莫要太憂心了……”李君玉笑着道。
“嗯,上輦車,回吧……”正帝道。
李君玉親自扶着正帝上了輦車。
正帝到了車上,掀了簾子,看着李君玉上了馬,眼底一片陰雲密佈。
他心中有太多的計較,然而此時也只能放下了簾子,閉上了眼睛。
這樣平靜的李君玉反而叫他越發疑心。
沈相出事時,皇貴妃出事時,她表現的太剋制平靜了,一點也不像她平時表現出來的樣子。
也許,這纔是她最真實的一面。
正帝緊緊的糾緊了龍袍,枉他自認爲玩弄人於股掌之間,現在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別說李君玉,就連趙王,一系列的事情,他都萬萬沒有料到。
正帝深深的呼吸一口,又咳了幾聲,一路平靜的往京城回去。
郊外祭壇,離京有兩三日路程。加上天氣不好,因而,行程越發的慢悠悠的。
正帝也不着急,只是心底一直在尋思着自李君玉進京以來所有的異常。
越想卻越是心驚。
當初,她在雲南的一切,所有與慕容家的不和,皆是裝出來的,那麼,戎族呢,是不是也與他們達成了什麼協議?!
一想到這個,正帝整個人都糾了起來。
這個通敵之罪名就往李君玉身上扣,越聯繫,越是將人想的越壞……
倘若她引外敵入中原,那李家皇室還能保下什麼?!
正帝心中有一股焦躁的大火,似能燒去一切。然而,他現在只能佯似淡定,什麼都不能做。
離京三十里處,突然兩邊箭矢如雨,往李君玉招呼而來。
李君玉早有所料,一面將樂正霖的馬車一拍,馬立即受驚,往前先衝了過去,又有幾騎護送他離去。
正帝眼睜睜的看着樂正霖的馬車先行躲開了包圍圈,一時心中一哽,差一點一口血又要吐出來。
正要說話,李君玉突然飛身到輦車上,那些箭矢一見李君玉在御駕上,立即停止了射箭。
正帝一口氣還未喘過來,正疑心她是否要拿自己做質,卻聽到她焦灼的道:“陛下,有刺客,陛下還請先行離開,這裡有臣在,陛下若在此,束手束腳,若叫他們抓了爲質,更不好,只怕他們的目的正是活捉陛下。也不知哪裡來的亂臣賊子……”
正帝還未發話,李君玉便斥道:“……爾等先護送陛下車駕離了此處,先行入京。這裡有本將在,若要對陛下不利,也要問問本將手上的劍肯不肯?!”
衆人忙應了一聲,他們是不知道正帝的計劃的,因而只以爲是刺客,便忙將正帝的輦車往前趕離了包圍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