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天地不仁,這一幕也足以打動人心。 ()
有這些看似無用,看似低賤的百姓們在,縱有千軍萬馬,又有何懼?!
兩人心中又激動又有雄心,說不出的感動,“無論如何,在嫡姐回來之前,咱們哪怕是死,也得要護住了京城,人在京城俱在,人亡,京城也猶在!”李景瑾紅着眼睛道。
兩兄弟狠狠的互相拍着手握住,手上的青筋都突出來,這種有萬千的黎民與自己同在的後盾與支持,那種感覺,真的,比什麼都舒暢!
城中還有許多百姓在紛世戰亂中的苦痛中沒有迴轉,還有哀哀哭聲,他們尚還算幸運的,在這亂世中如同狗一般無家可歸,受盡多少苦難,死了多少家人族人,纔來到京城,可是,有很多人家,更是滅家滅族了,然而這些死去的曾經的朋友,鄰人再也回不來了……即使是劉資的死與悲傷也無法抹去曾經痛苦的回憶,正因如此,他們好不容易得來的安寧,絕不容任何人破壞。
他們眼中流着淚水,手卻緊緊的握住了手中的鐵器,無論如何,京城絕不容任何閃失,這是他們的家園,這是他們心中的聖地,是他們經歷一切苦難後最後落腳的家,不能有任何閃失!
不少百姓哭着回家去了,然而他們被現世壓彎了的脊樑卻是直直的挺了起來,從地獄中好不容易爬上來,就絕不會讓任何人再將他們拉進地獄裡去。爲了家人,爲了同袍,爲了亂世之中草民的尊嚴……
……
這一幕,讓楊千重遠遠的看到了也是在轎子中噙着淚水,不止是他,許多官員也是用袖子抹淚,他們有很多都是經歷過混亂朝廷被冤屈過的官員,身有正氣,卻被朝廷不容的氣憤,爲他們自己,也爲曾經的冤死的同撩,那些黑暗,那些所有,沒有經歷過的人,只怕根本不明白這其中的對比與區別……
許多人已經淚流滿面,然而眼眸之中卻更加堅韌不屈。
有官員低聲道:“……有許多同撩卻是再也回不來了……當初冤死滅族的有那麼多人,如今閹賊已誅,不如咱們去上柱香吧,也告訴昔日同撩們一聲,他們已經沉冤昭雪,重見天日……”
衆人已經低泣了起來,沉重點頭,生死兩別,就算國賊已經伏誅,死了的人,卻再也無法復生了……
楊千重長長嘆一聲,官員們被冤死者達數千人,更別提百姓們了……上面尚且難保,只怕底下的百姓受此影響而冤死者達萬萬人……
官員們沉重的去設靈上香,有許多官員一面上香,一面大哭。
……終於重見天日了。
楊千重看着上天,喃喃道:“舉頭三尺有神靈,咱們所受的苦難,上天都看着呢……”
有官員上前道:“楊大人,國賊爲禍,以致生靈塗炭,當初臣被流放之時,路上所見,簡直是人間地獄啊,易子而食,草根,樹皮,土……甚至,甚至是……人的肉,也是,也是……”
衆人心有慼慼然,泣道:“……公主仁慈,這一切,總算是,總算是過去了……咱們一定要守住京城,只有公主才能給這個人世希望了,其它人,雖雄心勃勃,可是沒有像公主一樣將百姓,甚至將死去的冤靈放在心上啊……嗚嗚……”
衆人大嚎,大部分人,都是赤子之心的人,他們若出身於小門小戶,有的出身寒門,有的雖是士族,可是,所經歷過的一切,早已經讓他們丟開門戶之見,開始容納同知,開始容納百姓,開始容納異端……
楊千重看着他們,聽着他們說話,嘆道:“老夫終於明白沈相爲何會支持公主了……”
衆人聽了停止抽泣,紅着眼睛看着他。
“光心懷萬民這一點,公主就勝了天下諸侯……”楊千重道:“在雲南時,我曾問門主,公主身爲女子,有何才能可以勝任天下之主,你們猜,門主是怎麼說的?!”
衆人搖頭,卻是鄭重的看着他。
楊千重道:“門主說,作爲人君,公主不需要有多特別的才能,她只要會三條,就勝古往今來九成君主……”
衆人眼巴巴的看着他。
“懂得心懷百姓,懂得識人用人,懂得賞罰分明……”楊千重道:“這纔是人君所能。”
衆人深以爲然,俱都十分認同。
“所以公主在雲南治水,深得人心,所以公主在戰場得勝,得民心,所以公主更虛懷若谷,得天下士人之心……”楊千重道:“連樂正霖先生都成爲她的先生,心中對這個弟子又何嘗不敬重,天人士人已經歸附,恩科與明正典刑,盡得天下人心,這樣的公主,還說她沒有才能嗎?!”
衆人紅着眼睛道:“……公主……得人心者得天下!”
後面的人都聲音大了一些,重複道:“……得人心者得天下!我等願爲公主而死,只爲公主心懷萬民,顧惜百姓!”
“心懷萬民,顧惜百姓!”衆官員聲音漸漸大了,重複起來。
楊千重道:“更何況公主還有天賦才能,她一定會掃蕩天下,統一中原,既爲戰神,便是當愧無二的人君,都說英雄不問出處,人君又何必問男女?!我們只承認公主爲君……”
“公主爲君!”衆官員紅着眼睛,重複起來。
楊千重道:“……現下大敵當前,我等身爲百官,一定要組織百姓,化悲憤爲力量,一定要守住京城,守住家園和希望,等着公主回來……她是我們所有人,是所有百姓的希望……”
衆人聲氣壯大起來,儼然等待公主回來,已經成爲他們的信仰……
有許多百姓也都聲聲附合起來……
福王聽到這一切,嘆了一聲,道:“萬衆一心,衆志誠城!這京城便失守不了……”
壽王此時的心境也是深深震撼的,他聽着這些聲音,喃喃道:“……以往總讀史書,什麼得人心者得天下,我原以爲不過是誇大其辭,有什麼能抵得住皇權呢,當初父皇與劉資隻手遮天,天下也莫耐他們何,現在才知道……只要人心一齊,所有王朝的崩潰只需一瞬間。這樣的信仰,這樣的民心,一定會送她到達最高的位置,無人可以撼動,這樣的民心,千軍萬馬又不能耐之何?!”
“心懷萬民,識人用人,賞罰分明!”福王喃喃道:“……我不知道原來想要做人君,如此的簡單,卻又如此的難,史上之君王,又有幾人可以做到這三條呢……”
壽王也深以爲然,原先他二人對李君玉是懼怕,臣服,而現在卻是有些真正的心服了。
福王突然笑了,很是釋然,道:“難怪沈君瑜那樣出色的人物,也願奉她爲主,這世間也許比她有才能的人不知凡幾,論出色,她可能不及沈君瑜運籌帷幄,論學識,她可能不及樂正霖熟讀經史,甚至不及他任何一個學子,甚至一個士人,她也就武功過人,無人可敵,人人皆以爲她只是個武人,可誰又知道她能不知不覺間征服人心呢,這樣的魅力……論胸懷,誰人可敵她。所以,是男是女又有什麼重要呢?!連這羣最可怕的士人都心服了,都不再說了……天下間已經沒有任何人可以用女子之身來攻擊她了……這天下,除了她,已經沒有第二個君王……”
“百姓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她縱然霸氣輕狂,對敵對之人也從不心慈手軟,可是卻從未做過一件傷民惡民之事,百姓都看在眼裡呢……”壽王道:“……她的霸氣,她在戰場上的嗜殺,反而讓百姓十分安心,爲這樣一個強大的人主而有安全感……這世間,縱再有英雄馳騁於天下間,誰又能抵得過這樣的敵手呢,李君玉……”
“……其實我們都不得不承認,縱然我們出身王族,也沒什麼了不得……”福王道:“你看,我們自以爲的矜貴,在百姓們心中什麼也不算,百姓一點也不在乎我們的出身好不好,尊不尊貴,他們只在乎誰人將他們放在心裡,誰給他們活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壽王聽他語氣略有些失落,便無言握住他的手。
福王卻是一笑,道:“要想過的好,以後可要擺正心態了……這樣子過下去,纔不會覺得委屈和難受,說實話,臣服於這樣的人,我心服口服,無論如何,她在其位,總比別人在位好,若是旁人,必容不得宗室安然存在……”
壽王道:“王兄,我明白了,此次退敵,我們必要守住京城!”
“身爲宗室長,我也有我要做的事……”福王起了身,道:“士氣一而再,再而三之鼓勵,現在輪到宗室向晉王問罪了……”
“走吧!”福王笑着下了樓,從酒樓回了王府,李君玉留有了他們的尊貴,而他們也必希有所回報。
福王一回到書房,就洋灑寫下論晉王與太子罪書,以他私挖皇陵之罪將他們釘在恥辱柱上,翻不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