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其罪定爲十惡不赦之罪,以十惡罪之第二條,謀大逆之罪名問責於太子與晉王,這問罪書一出,士子爭相傳閱,其罪名遠傳於外……
而晉王成爲衆矢之的,士氣已然大爲低落!
這是宗室的問罪,晉王與太子已經沒了反駁之地。兩人矛盾重重,相互責怨,而太子更深恨李君玉,暗罵,“現在連宗室也爲她所用了,她好強的手段……”
兩人現在是進退不得,士氣已經再鼓不起來了,卻完全沒了退路。前方京城近在眼前,後方諸侯虎視眈眈,欲收漁翁之利。
他們卻已經做了初一,自然不在乎做不做十五,他們本就野心勃勃,反正退路也不怎麼好,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殺入京城,佔了京城殺了宗室所有人,再爲自己正名。
打定主意,驅着大軍只顧往京城進軍。
而京城之中卻相反,士氣鼓動,人人奔走相告,爲守家園,也爲堅守城池,嚴陣以待反王到來。
剮閹賊,問罪書,百姓士氣鼓動,萬民一心。
楊千重看到這一幕幕,心中欣慰,喃喃道:“……劉資的死,是一個時代的結束,是一個新時代的到來……到底會如何,我萬分期待呢……”
取信於民,萬分艱難,然而他做到了,吏部,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百官都做到了……
楊千重不知道爲什麼眼眶有點熱,一抹,竟然有淚水流下來。
下官看着他如此,不禁眼前也是一潤,道:“大人?!”
“我這是高興的……”楊千重道:“我也沒想到有這樣的一天啊,能看到天下歸一,百姓有飯吃,有房子住,能看到,看到更深遠的未來……”
“有公主有,還有什麼不可能呢?!”下官低聲道:“……不出十年,天下定然太平,大人可要保重身體,吏治與刑部,公主還要仰賴於大人呢,公主是最信任大人,最信重大人的品德……只有大人在,公主才能將刑部放心的交於你啊……”
楊千重抹了淚,道:“咱們都要多活幾年,一定要看到天下歸一,太平一統的時候……是不是?!”
刑部衆人聲聲應諾,他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有太多的冤屈,需要平反,就算苦主不在了,他們也要盡己之能,給這些死去的冤者一個公道。
吏治與刑部就像一把刀,楊千重知道,他願意成爲公主手裡的一把刀,去切除朝廷的疽弊和毒瘤,他們都願意成爲公主的酷吏,懲惡揚善,爲百姓做事,爲主君除憂。
宮中,顧長嬈像是被抽了主心骨的行屍走肉,正帝一死,她整個人都不知道該做什麼了……
劉資死的時候,她撐着身體,遠遠的站在太廟的高坡上看着京城刑場的方向,淚流滿面。
無聲的,糾心的,放肆的哭泣。
慕容楚站的很遠,看着她瘦的不成樣子的身體,還有無聲的悲痛,知道她難受的不行。
百里家已平反,可是,她身爲百里家的最後一個族人卻沒有公開露面去替百里家接下平反書燒與地下與族人知道……
她只能讓楊大人代勞這一切。
慕容楚無法想象她有多痛,還有她的固執,那麼固執,像個頑固的不聽話的罪人……
慕容楚上前,眼中全是她痛苦的身影,道:“……百里一族已經平反,你也該放下一切了,長嬈姑娘,不如放下宮中的一切,去尋百里家族的舊跡吧……”
何必留在宮裡,心靈也放不下,彷彿靈魂都刻在墳堆裡痛苦裡,不肯放過自己呢。
他不說還好,顧長嬈一聽到他說話,就新仇舊恨全涌了上來,紅着眼睛抽出了他身側之刀,架到了他脖子上。
慕容楚卻是連躲都未躲,只是看到她腥紅的眼睛中的仇恨,心痛莫名。
顧長嬈呼呼的喘着氣,就算正帝死了,她也從未放下過仇恨,從來沒有……
她在懲罰自己,所以,她現在恨上了慕容楚。
慕容楚心中知道,可是,卻不後悔殺了正帝,他承認他是恨嫉於正帝的,然而殺了他的初衷只是結束痛苦。結束三個人的痛苦。
她恨自己,慕容楚知道這樣的結果,然而面對時,還是心痛到無以復加。
可是不悔,一點也不悔,不能被愛,也是願意被恨着的……
顧長嬈死死的握着刀,冷笑道:“你以爲你是誰,你憑什麼爲我做主,我想去哪兒,我想怎麼報仇,我想要恨誰,我想不想露面,都跟你慕容楚無關……若不是看在公主面上,我一定會殺了你,滾!以後我的事輪不到你管!滾,滾啊……”
慕容楚哽了一下,眼神黯然下來。
她拒絕自己靠近,他其實很想要抱住她顫抖的身體,脆弱的靈魂。
她的兇悍在他眼裡,根本不算什麼,只像是隻扮成老虎的貓,那樣的脆弱。
顧長嬈見他不動,一時心中大怒,手顫起來,也更用力了一些,慕容楚沒有躲,脖子上已經見了血,破了皮,可他眼露悲憫,眼神痛苦。
“……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着我……”顧長嬈彷彿失去了靈魂一樣的人,她恨恨的盯着慕容楚道:“以後你有多遠給我滾多遠,我永遠也不想再看到你……”
她丟開劍,絕情的走開了,背影孤獨而又冷漠。彷彿誰也走不進她的心裡。
她心裡有一塊傷,誰也不容許碰觸,她自己又好不了,孤獨倔強的令人心疼……
慕容楚的心疼的一抽一抽的。
顧長嬈瘦弱的身體慢慢的下去了。
然而面對這樣的顧長嬈,慕容楚縱然愛的深刻入骨,卻也完全束手無策。
她像個全身豎起了矛盾的戰士,拒絕任何人進入她的心防。
可是,哪怕她想當一個極爲孤獨的人,他也想要遠遠的看着她,哪怕窮盡一生都永遠無法與她並肩而立,他也不悔。
慕容楚如此,慕容灃都看在眼裡,可是看着顧長嬈這樣如沒了魂的人一樣,她什麼也勸不出口。
百里家好不容易纔平反,冤屈重見天日,顧長嬈心裡怕是悲痛莫名,她無法說出要她往前走的話。
未經歷過地獄又如何能輕易說出那樣的話呢,慕容灃說不出,她只能儘量的多陪着顧長嬈。
也許漫長的二十年的仇恨與傷痛,還需要更多的時間來治癒。
顧長嬈固執的,有點可怕。她哪怕不再恢復百里一姓,也不願意讓百里家蒙受污點,可是,慕容灃想,如果世道足夠寬容呢,如果,世間與史實都能夠理解她呢?!也許就不是污點,而是傳奇,慕容灃知道,如果要讓顧長嬈真的放下一切,接受自己的一切,還需要更長的路要走,至少玉兒給了她希望……
慕容灃知道,玉兒終是女子之身,只要她做了帝王,這世道對女子便能有更多的寬容。當在帝位上的人是女子,這世間之人,自然而然的便能對其它女子也能有更多的容納之處。
所以,痛到極致的顧長嬈,哪怕現在不能治癒,時間會給她良藥。
慕容灃堅定的這樣想,因爲玉兒走的道理,出色的已經給了她,以及所有人希望……
且說常山郡中,歐陽納星終於忍不住了,他對軍師道:“不行,無論如何一定要去毀了哨塔,塔一建成,只怕城中虛實全被敵方所探,我不能坐以待斃!”
軍師也道:“也好,大人不必親自出兵,先派二千人去探探虛實再看!”
歐陽納星也深以爲這樣比較安全,便派了將領,派出兩千兵馬,於夜間從城上放繩,悄悄的往哨塔而去……
將領與兵士們都十分小心,然而當一個士兵絆倒在地上時,全員聽到鈴鐺的響聲,頓時大駭,心中一慌,更多的人被拌倒在地,鈴鐺大響……
一時從四周火把沖天,衝出不少兵士來,“……殺!”
兩千人大亂,在滿是繩索的陣地中,自亂了陣腳,很快被敵方所包圍……
頓時所有箭矢對準了他們。
“……大勢已去!”將領臉色發白,萬萬料不到他兩千精銳竟中了埋伏,還無一戰,就要被殺!
“降者不殺!”對方爲首大將正是董昌,道:“降者不殺!”
然而常山郡人卻哪裡肯降,當下拔下刀,去砍繩索!
董昌有點可惜,卻只能下令,頓時萬箭齊發,將這些被圍困之人射成了篩子!
未戰而已經息鼓。
董昌將爲首之將領梟首,用槊刺着,然後於夜間高掛於對方豫州之旗上,去城下示城上之衆!
歐陽納星見這樣子折了先鋒,一時臉色大變,握拳道:“……怎麼會?!並未聽到什麼廝殺之聲,這是最精銳的軍隊啊,怎麼會就這樣死了?!”
“莫非是降了?!”軍師道:“降了竟還被殺?!”
“不可能,他們俱是我的心腹,絕不會降!”歐陽納星道:“是不是中了什麼陷阱……”
早已有斥侯來報道:“……大人,敵方在哨嗒四方挖了大坑,蓋了茅草,人一入就掉入坑裡,他們是被萬箭射死的,根本都未來得及交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