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京城離江南,其實並沒有多遠。
臨淄帝一直暗盼着李君玉倒黴,所以一直很注意京城的消息,本來一直以爲她在豫州參戰,卻又得到消息說她在京城出現,迎戰了河西王。
臨淄帝才發覺真是不能小看李君玉,狡兔三窟,兵不厭詐啊。所以他更加的注意京城的消息,但凡京城一有消息,暗探會立即快馬加鞭,暗送回去。
這一次,暗探是兩道消息一同送回去的。
一道是河西王敗走。二道是崇國公一事。
臨淄帝本來就被楚煙砂逼的節節敗退,心中暗惱不已,暗想着若是李君玉京城有失,楚煙砂便一定要想辦法去救援,到時必生出亂子,他也好逆轉局勢,得知河西王敗北的消息,臨淄帝的心情就不好了,結果,再一聽第二道消息,臨淄帝當場就氣的吐出一口老血,暈了過去。
“陛下!!!”百官大慌,心亂如麻,這一下,軍心算是徹底的動亂了,慢慢的散了。
百官們心情複雜,有一股說不出的感受。
臨淄帝醒來時,見身邊圍了這麼多人,臉色蒼白的道:“假仁假義,她這是想逼死朕……好一招,好一招啊,呵……她讓朕情何以堪,讓朕的臉皮置於何地?!”
臨淄帝渾身發抖,因爲他根本不敢想象,天下人會怎麼看他,會怎麼想他。
他幾乎有些神經質的怒道:“追封徐青爲崇國公,輪得到她來施恩?!她算什麼東西,一介女流之輩,也配追封朕的臣子,朕可以追封,憑什麼由她來當這個假好人?!徐青,不就是,不就是被她逼死的嗎?!”
衆人失語,心下卻暗道,你也並未追封啊,現在人家趕在了你的前頭,堵住了你的路,給此事定了性,陷你於不義,也是因爲你吝惜封爵的緣故,若是早日封爵,就不會有這額外的事端了……
現在,只怕人心已經更不可控制了。
臨淄帝這不義名聲再傳出去,不敢想象,他們江南軍的下場……
臨淄帝彷彿蒼老了十歲一般,一下子就被抽走了所有力氣,整個人都老了……
百官們哪裡敢多留,甚至話也不敢多說,這個時候臨淄帝敏感,萬一犯了忌諱,他們豈不是得來的不好?!
百官們便退下去了,臨淄帝抱着自己在龍榻上,渾身發抖,大哭起來。
竟被一個女人逼到此種境地,早知如此,他該早早的殺了楚煙砂,一步錯,步步錯。
早知如此,他不該猜忌徐青,他死後,他也該,該追封他的,可是他沒有,因爲這種隱秘的心思讓他在徐青死後,竟然還有一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他被李君玉襯的認識到了自己的無能,自己的嫉賢妒能。
他被逼着認識到,他竟不如李君玉?!
這個女人,這個女人,好狠吶。
他看到了自己的劣勢,如此的被扒下臉皮的,毫無顧忌與尊嚴的,也讓天下人看到了他的不足,他的心胸狹窄,他的鼠目寸光,他的嫉賢妒能,他的不能容人。
徐青啊,死後連封賞都沒有,的確憋屈。
臨淄帝身上一陣冷,一陣熱,顯然是得了心病,讓他真的病倒了。
百官出宮後,有心腹之人相聚在一起,一時啞口無言,靜默坐了一會,不覺間心灰意冷的很。
之前他們還因爲忙碌,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現在被這消息一點醒,突然像是明白了過來似的。
的確,陛下的確是有點吝惜了,他根本還沒有到帝王心胸的格局。這劣勢,與李君玉一比,簡直是……
“……陛下,的確是有點吝惜封賞了……”有一人嘆道。
另一人臉色也不大好,難免有兔死狐悲之感,低喃道:“……再這樣下去,不用李君玉打過來,這江南軍,就要自行瓦解了,這可如何是好?!現在……”雖然不想承認,卻是真的像是烏合之衆啊。
幾十萬人,對着江南區區只二十萬軍馬,卻不堪一擊。
楚煙砂,步步緊逼,已經漸打至江南腹地,江南軍還有未來嗎,江南所謂的朝廷還有未來嗎?!
他們這些所謂的臣子還有未來嗎?!
臨淄帝終究是格局小了很多,他雖然稱帝了,可是依舊無法跳出一地諸侯的眼界去看到天下大勢。
他們無比清晰的認識到了這一點,所以臉色極度不好看。
李君玉這一舉封賞,看似無厘頭,卻是最厲害的刀,刺到人心裡,也刺到了天下人心裡。
她的心胸與格局,甚至是跳出整個九州,俯視着衆諸侯的。這個人,這個人……怎麼會如此的狠呢。
臨淄帝病倒了,江南更是委靡不堪,一路直敗北。
士氣低落到谷底。臣子將士各有異心。
齊帝與劉帝聽聞消息後冷笑一聲,道:“不中用的臨淄帝,連一個女人也鬥不過,早早封賞,哪裡輪得到有這些破事,真是自找的……”
兩人並不同情。甚至還有點幸災樂禍。
而民意,也在暗暗發酵,直叫徐家人瑟瑟發抖。
徐青的兒子一直低調做人,聽聞外面的消息後,他們的處境變得極度尷尬,處境也更加微妙了起來。
他對其母道:“父親他,怕是白死了……”
其母抖着嘴脣,道:“……良士不擇二主,這是你父親的選擇,不要怨他,不要恨他,你是他的兒子,再難,也不可以怨恨。”
其子難受的紅了眼睛,父親一死了之,可曾想過他們現在會落到這樣的處境?!
“我們會死嗎?!徐家會死嗎?!”其子道。
“不會的,沒有到這種境地,朝廷這是陷陛下於不義,陛下現在遭受天下人非議,必不會動我們……”其母紅着眼睛道:“我兒,一定要忍,你父親爲忠義而死,可我們是我們,死者已矣,活着的人還是要活下去的……忍着也要忍過去,等過去這段時間就好了,我兒,委屈你了……但咱們一定能等到那一天的……”
“崇國公?!”其子低聲道:“……以後真的要承其爵位嗎?!公文說可三代襲爵。可是,若是真的如此,就是寢父之皮,食父之血啊……爲什麼要這樣呢,陛下爲什麼不能早早的封賞了父親,現下,讓我們後人落得如此境地,該怪誰?!”
無論認不認,都是泣血。
其母啞口無言,紅着眼睛,抱着其子哭泣,卻不知道該怨誰。
“我兒要怨就怨這亂世吧,你父親是沒有錯的,他只是……”其母難受的道:“……只是……不得天之憐恤,死後也撞到刀口上了,只怕在地下也不得安息,哎……”
徐家更加低調,整日閉戶不出,然而依舊是江南府的焦點,有不少人都往他們家扔屎尿,一些死貓,死老鼠之類的東西,然而,他們只是受着。什麼也做不了。
其子其家人是深深的覺得父親,真是爲臨淄帝白死了。
消息配着幾郡大捷的消息傳到督軍後方的慕容沛耳中,慕容沛大笑,道:“好,好啊,玉兒長進了,這一招,真是高……”
千允默也摸了摸鬍子,笑着道:“的確,崇國公啊,這可是朝廷改元后封賞的第一人,只怕得要名載史冊了……”可惜名聲不咋好聽。
慕容沛高興的哈哈大笑,道:“玉兒真是好樣的,好樣的,若是能將臨淄帝給氣死,纔好。”
“臨淄帝可是連親子都能犧牲的人,現在不過是一些不痛不癢的罵名,他只怕不在乎,”千允默道:“只是這臉皮,他以後也不會有了,做帝王做到這種程度,還能得部下忠心嗎?!只怕很是微妙……”
“楚將軍既奮力攻城征戰,以後的降將降兵會越來越多……”慕容沛道:“離江南軍瓦解之日還會久嗎?!以後江南將領只要降的,一旦善待加封,厚賞,若是戰死的,好好埋其忠骨,給與尊嚴。”
“是。”千允默笑眯眯的道:“都說敵人從外面打一時是打不死的,想要殺死強大的敵人,得要從內部消耗,聽聞此計是沈相所建議,沈相真是將上兵伐謀用到極致。”
慕容沛深以爲然,笑眯眯的道:“他與玉兒的配合也是天衣無縫,這兩個人啊,就是天生一對,玉兒有強大的武力爲後盾,又肯聽得進去人勸,而沈相選擇這樣的人輔佐,真是選對了。哈哈,可不就是天生一對……”
“沈相若不是奇人,也不會如此慧眼識人。”千允默笑着道。
若不是慧眼識人,不以常理來選明主,只怕根本不會選一個女子,至少千允默當時有多少糾結啊,他也沒想到公主能走到這一步,走的這麼快,像做夢一樣。公主身邊還是得需沈相這樣的人才能輔佐,自己的才能卻是稍欠缺的。
“所以大人安心,只等楚將軍給大人帶來好消息吧……”千允默笑着道:“楚將軍恨不得以死相報,現下士氣高漲,他可是急於去與豫州會師呢。”
慕容沛聽的十分高興,哈哈大笑,“老了,好歹後輩給力,老夫這一輩子,也是值當了,至少不必再憋屈的受正帝的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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