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過你,成過親,也當過王妃,以後也會坐上最尊貴的人的母親,我雖不到四十,可是,經歷的也不算少,不是少年慕艾的年紀,哪怕遇上一個再優秀的男人,也不會動心了……”慕容灃道:“你以後再年長些就明白了,生過孩兒,你就更會明白……”
“母親在最美的年華嫁給了父王,可曾後悔?!”李君玉道:“若不是如此,母親大約在那個年紀也能動心,遇到一個和得來,琴瑟和鳴的人……”
“可是沒遇到過,嫁你父王,談不上後悔,那時候心情還挺平靜的……”慕容灃道:“生下你,就更不會後悔了。 我只當那段婚姻,是一段必經的人生經歷……從來沒有後悔這種情緒,只是你外祖與外祖母心疼我,沒有找到一個相守到老的人罷了,只是我已有了最好的女兒,人生在世,哪能事事如意呢,對不對?!人也沒有那麼好的運氣……”
“玉兒,不是非要有一個一心人,纔是圓滿的,如果心裡有人,不能相守,纔是不圓滿,母親心中無人,所以不是不圓滿……”慕容灃道:“人生在世,我過的自在,心中不貪心,不渴求,不遺憾,遇隨而安,這也是另一種圓滿,人這一輩子,過的不過是守心而已……”
李君玉聽的似懂非懂,道:“那母親過的開心嗎?!”
“當然開心,”慕容灃摸着她的頭髮,笑着道:“能看着你過的幸福,守在這裡過最富貴的生活,很開心。傻玉兒,你還小,不明白的……母親若真有喜歡的人,自然會說,你放心……”
李君玉道:“那便好,我只怕母親過的拘束,不自在。”
“在這宮裡自在的很……”慕容灃笑着道:“若你與沈相有情,卻不能廝守,你自然不開心,不自在,可是,若是你沒有遇到沈相呢,人生這一生,有情能活,無情也能活,到時,你心中無人,難道就遺憾了?!也不見得如此,母親過的就是這種無情的自在人生,各有各的好,不必太過強求!”
“我明白了……”李君玉摟住慕容灃的手,道:“母親,你等我回來,我一定讓你成爲最好的母親。這是玉兒唯一能爲你做的事……”
“聽說民間很多戲臺都是在演你的戲,只怕我的玉兒以後做上君王,我這個做母親的,也成了天人下凡,如聖母一樣的被戲化了……”慕容灃笑着道。
“我也聽過這類戲,一般他們肯定會編母親懷我時,做了什麼樣的胎夢,比如一條金龍入腹之類的,還會美化母親,將母親說成是仙女之體……”李君玉想一想也是忍俊不禁,道:“也虧了那些人的才華,母親當初可做過什麼胎夢?!”
說到這個,慕容灃就好笑,道:“什麼胎夢也沒有。”
母女二人哈哈大笑,慕容灃笑着道:“就是覺得你好動,一直以爲肯定是個好鬧的小子,生出你來,果然好動,卻是一個女將軍,難怪呢……”
李君玉笑的咯咯的,道:“我這幾年沒空陪着母親,母親可寂寞?!”
“若感寂寞,纔會寂寞,心中有信仰,哪怕天天對着同一個屋子,也是不寂寞的……”慕容灃笑着道。
李君玉一聽就蒙了,完全不明白。
慕容灃摸摸她的臉,笑着道:“如此好武,你像你外祖,不過你外祖好歹通文墨,略懂玄學與佛法,你怎麼就缺了這根筋呢,這些缺的全補你的武學天賦去了……”
“反正我是聽不懂,”李君玉一點也不心虛,笑眯眯的道:“母親懂就行了,母親開心,我纔開心。不然總是不圓滿的,這一輩子,我所求的便是一個圓滿……”
“大約是也是你這奢求,纔能有心懷天下的心思。”慕容灃笑着道:“好孩子,你不負子民,不負天,天也不必負你,子民也會擁戴你。”
“我知道,”李君玉道:“這一輩子,我得到的太多太多了,真好,我一定守護好這一切,不叫所有人失望。”
慕容灃眼中有點不捨,不過卻沒有表現出來,只低聲道:“明早還要出征,睡吧,母親在宮中好好的,你不必掛懷,我等你回來……”
李君玉摟緊她的手臂,陷入沉眠。
慕容灃眼眸溫柔,這個孩子也是個有福氣的,得能人真心相待,若不是沈君瑜這麼久一直相護,只怕她要被人給坑苦了。
儘管女兒有點傻氣,可是,她卻精明的知道,對自己來說最重要的是什麼,拼命守護着執念,上天果然有回報,給了她這許多,更得了人心。
也許正因這份與衆不同的純粹,纔有現有的一切。
直到女兒睡去,慕容灃眼中的不捨才流露了出來。
第二天一早,李君玉收拾好行裝就早早出宮了,到京城外時,三軍已經整肅待發,城門外有許多人來送,楊千重,程觀言,百官俱在,李景熙與李景瑾也在人羣之中。另還有百里雲川,以及京中許多士人與百姓,呼呼的全是人頭攢動,卻十分安靜。
李君玉身後三十幾員將領,百里家五子,與百里雲川道別,道:“父親保重!”
“你們此去,定要聽公主調令,不得擅專!”百里雲川道。
“是……”百里墨軒等人皆應了。其它人也都一一應諾了百里雲川,楚兮道:“此去,定不叫涼州的家人失望……”
百里雲川對文軒一拜道:“他們十幾人還年輕,略有些魯莽,倘有不聽之處,還望文大人多多指點一二……”
文軒忙道:“百里大人請放心,我一定竭盡所能!”
百里雲川對李君玉道:“公主,保重!”
“百里大人也保重,且在京中安心的住着,待我得勝歸來!”李君玉豪氣的笑着道。
楊千重爲首,衆官道:“謹祝公主旗開得勝,凱旋歸來!”
“謹祝公主旗開得勝,凱旋歸來!”
……
聲浪略過一遍又一遍,李君玉上了馬,在寒風凜凜中,舉起紅纓槍,道:“走了,各位保重!”
說罷鼓聲陣天,她縱着馬,慢慢離開了,身後的衆將也都一一向衆人抱拳,上了馬跟隨李君玉左右而去。
三軍齊動,如流水般漸離京城而去。
楊千重與衆臣都有點感慨,有點說不清的感受,他們正想說話,突然見身後有一人飛一般的衝了出去。
衆人都吃了一驚,只見郭懷直往前奔,大叫道:“……公主,公主,你等你回來,等你回來……”
駭的衆人嚇了一大跳,楊千重忙變色道:“將他攔住,帶回來!”
衆目睽睽之下,衆人皆看了一個清清楚楚,一個個皆是目瞪口呆。
郭懷還沒近前,就已被押後的忍無可忍的戰將給單手提起,然後送了回來,冷冷道:“郭公子,請不要打斷行軍秩序!”
郭懷淚流滿面,掙扎道:“……我只是捨不得公主,與公主道個別罷了,你別攔着我……”
那戰將也是嘴角一抽,楊千重忙讓刑部的人接過了郭懷,道:“給將軍添麻煩了,將軍請上馬,還請不要耽誤了行程!”
那戰將拱了拱手,這才上馬離去了。
楊千重皮笑肉不笑的看了一眼依依不捨的郭懷,淡淡的道:“郭公子,請回吧,衆目之下,作小兒女之態,未免叫人笑話,郭贊大人竟是這般教子無方嗎?!”
郭懷冷冷的瞪他一眼,道:“我知道你們都不待見我,都排擠我,都不喜歡我……可是你們再攔着,也不能攔着我喜歡公主……”
衆官員聽的眉頭直擰着,還有許多百姓聽到了,紛紛議論起來,有些士子還眉飛色舞,顯然十分興奮的八卦了。
程觀言笑着對郭懷道:“郭公子喜歡公主這是自然的,咱們也喜歡公主,這裡人人都喜歡公主,敬重公主,公主深明大義,讓人敬重,如郭公子這般狂熱的,怕是也有不少,不過郭公子還年輕,以後還請略剋制一些好,這裡百官俱在,如此嚴肅行軍的時候,千萬以大局爲重,各位,你們說是不是?!”
衆人皆紛紛附合。
郭懷不忿,他明明不是這個意思,都被他們故意曲解了,郭還還想再說,楊千重已經朝他身後的人使了個眼色,那二人拉住郭懷,笑着道:“天寒地凍,公主也走了,想必軍中將士定已知公子的心意,公子可是郭大人交付於京城,千萬莫要凍着了纔好,我等送郭公子回府吧……”
說罷竟大踏步離了人羣,郭懷一肚子的話卻被堵回了嘴裡,一時氣悶傷的不得了。
楊千重與程觀言無奈的對視一眼,無關男女,人優秀,都會有這般狂熱的人撲上來,只怕這郭懷還只是第一人,以後怕是有更多。
楊千重笑着道:“公主已經走了,各位請回吧……”
他看李景熙眯着眼睛盯着郭懷走了的背影,就知道他心裡不自在,便笑着道:“小王爺,一個質而已,不必傷筋動骨,何必放在心上,盯緊些也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