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人冷笑道:“莫非是來抓我們的?或是爲李君玉辯駁的?!”
另一人道:“對,李君玉再有本事,也只是個女人,這是事實……”
這邊又有人不忿了,似乎羣情激憤,好像再加把火便能打起來一般。
“如你所說,女子是女子,寒門是寒門,一言以蔽之,各人都該謹實本份了,那諸位之中也有寒門中人,請問是不是朝廷也該閉上科舉之路呢?!”李景瑾笑着道。
對面的人臉色變了,道:“你們威脅人?!”
“誤會,我不是威脅之意,只是事無常理,人也無常態,一切,都各有天數!”李景瑾笑着道:“我們此來也並未是爲姐姐說一句話,我們不說,是爲避嫌,可是天下人會說,天下人會明白,你們當然可以說明你們的道,可是在座各位都各有各的道,說道都不要緊,只是大家要辯駁也只在這弘文館便罷了,不要影響外面的百姓的生活與生產便好,現下物資不豐,百姓災荒過後都不好過,還是不要讓他們參與太多的這些紛爭,安心的生活纔是真的,拜託各位了……”說罷便是一拜。
衆人面面相覷,倒是對面的人臉色微微有點變了,他這一拜,倒顯得他們無理,並且像是一點不關注民生一般,這個李景瑾可真是會說話,一下子就將他們對立於百姓的對立面了。這個人……
李景熙卻不容他們開口,道:“是啊,大家要辯駁在這裡便可,不要再擴大才是,以免生亂,我沒有雄辯的口才,也沒有巧舌如簧的本事,更不會爲姐姐說維護的話,我只堅信,文盡其用,我們讀聖人之書,終究是爲了經世致用,說再多,我也沒時間說,只希望能有些時間爲百姓多做些事,少讓姐姐有後顧之憂,還請各位成全……”說罷也是一拜。
對面的人已經臉色不好看了,面面相覷,這種時候好像說什麼都不對,到最後臉色不大好的也回禮一拜,道:“言重了,我等只在這弘文館便是,出了館門,並不會說這些不是,以免影響軍心民心,我等雖以公主女子之身說事,但也並非是會拖人後腿之人……”
李景熙一副感激莫名的樣子,道:“那便不打攪各位了,多謝。”
他與李景瑾出來,有許多人來相送,拱手道:“兩位王爺果真是胸懷寬廣,這般的話也容得下,王爺高義。”
李景瑾笑着道:“家姐也經常教導我們兄弟一定要有容人之量,家姐現在出徵不在,我們便更會常常想起家姐的教導,更不敢忘了。”
“公主她……”衆人嘆道,心中歎服,道:“裡面這些人,兩位王爺放心,我們集衆人之智,一定能駁倒他們,兩位王爺雖不便說什麼,可咱們不會與他們客氣,定不讓他們辱及公主威名!”
“就是!”衆人紛紛附和。
“多謝各位爲家姐說話,如此維護,此事我們不便出面,此次說話也是迫不得已,”李景熙道:“只要莫影響到正常百姓的生活便好,他們說什麼都不要緊,這世上的人有千萬種,若是真容不得,豈不是昏人所爲?姐姐她是萬不會與他們計較的,一點言語微詞,家姐不會在意,你們也是,莫要太過在意,太放在心上,有人如你們這般,達則濟與天下,爲民做事,自然也有人固執己見,墨守成規,不會改變,一萬人讀聖賢書,便有一萬個見解,他們的觀念,雖不敢苟同,卻也不會容不得,還請各位莫要太過在意這些言論,在這弘文館當好好讀書纔是,天下未定,等公主回來,必是用人之際,爾等當好好進仕,以後爲百姓效力,方不負聖賢教導,和朝廷的期望!”
“受教!”衆人歎服一拜。
兄弟二人也還禮,這才上了馬車走了。
“公主真是高義啊,可惜這天底下總有一些人眼睛瞎了,呵,非要糾結於公主是女子之身……”一士子道:“卻不知公主這般的明君,是天下人的福氣。如此的會容人,連兩位小王爺的氣度也是讓人歎服。”
“我看他們是吃不到葡萄說酸話,大約在公主身上,除了她是女子這個弱點,再也找不到別的弱點了,所以這才抓着不放!”另一人笑着看馬車走遠了,道:“小王爺說的對,光用嘴有何用,將士們在前殺敵,我等也不能虛度光陰,當好好讀書,以後爲公主效力纔是,與他們打嘴仗能打出個什麼來,只當是狗吠聽一聽也罷了……”
衆人聽了釋懷大笑,便紛紛進了館中,不理會那羣人了。
那羣人氣的臊的面紅耳赤,怒道:“……祿蠹之輩!聖賢書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衆人冷笑一聲,看他一眼,也沒理會他。有人只忍不住道:“有本事就別科舉啊,就你們清高,不是祿蠹!”
那羣人依舊不服氣,怒道:“……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衆人捧了書坐在一起,道:“讀書也只讀了個皮毛,這些人懂個什麼,別理他們,咱們要注意影響纔是,不要耽誤了我們讀書和百姓生活,至於他們……就讓他們好好的捧着皮毛去也罷了。”
“莫氣,莫氣,多氣傷身,爲這類人也沒必要。”另一人勸大家笑着道:“所謂修身養性,只當他們是爲咱們歷練也罷了,這點氣若受不得,以後入了官場,事兒多着呢,還不得氣死……”
衆人說了便笑將起來,道:“……我猜過這兩年怕又有恩科了,公主雖未登尊位,但是發了黃曆,又鑄了新幣,想必朝廷的法度是一點不會拖延的,恩科只怕還有。這一次無論如何也要盡力纔是。”
衆人笑了附和。
那羣人見無人理會,漸漸的也沒了戰意,到底是有點訕訕的,臊的慌,到最後也不理會他們,各自爲羣去看書了。
這邊的人冷眼看了他們一眼,輕輕的哼了一聲。這些人還是太年輕,自以爲讀了幾年聖賢書便以爲捧着了聖經一般。
他們哪裡知道,兩位小王爺是前面恩科的主考官,上一次的恩科的官員全是他們的門生,只要兩位小王爺不想取用的人,誰人會取用?!
他們再蹦達也是斷了仕途了。
哪怕公主再大度,也斷不用取用這些反對自己的人給自己添堵,哪怕他們再有才學,能容得下他們在京城活動,就已經算是仁義了。
公主這樣的人哪裡找去,若是有些小氣的君王,偷偷弄死了也罷了,誰會這般容忍?!
事實恰也與衆人所料一般,李景熙一上馬車就沉了臉,他在京中多年,也是培養了好些親信的,他低聲對身邊的人道:“查清楚他們的底細,我要他們的全部資料,以後再開恩科,一個都不要取入朝中隔應人……再有才能,再有才學,心胸不足,只顧嘴仗的人,只怕也做不好事。”
“是!”身邊的悄無聲息的出去了。
“三哥還是這般記仇,”李景瑾失笑道:“不過,天下之大,能用的人太多了,多有暗歎懷才不遇的人,可惜,哪裡真的有這麼多懷才不遇的人呢,有些人,不是運氣不好,只不過是到手的所有機緣都抓不住,他們沒了仕途也沒什麼好可惜的……”
“可惜他們做什麼?!眼高手低,還未爲國出一分力,便妄想非議於國有功之人,這樣的人要了也沒什麼用。”李景熙道:“還是沈相說的對,朝廷需要的永遠是能做事的人。沒什麼好可惜的。”
兄弟二人達成一致,對此一點負疚感也沒有。
所謂不作不死。有些人,哪怕是機遇砸到了眼前,他們也是抓不住的。
萬民書,爭議,不斷。
而李君玉行軍趕了兩天的路途時,天就下雪了。下雪天趕路實在是受罪,她也不急於一時,便道:“此雪來的早,怕是下不了幾天,原地紮營休息,等雪化了再出發也不急,讓軍士們注意保暖,此時安全,不必太過勞累防敵襲!”
“是。”衆人聽聞,便依言紮下營來。
文軒笑着道:“瑞雪兆豐年,纔剛入冬便有這場雪,明年一定會風調雨順。”
“但願吧,”李君玉道:“若再鬧災荒,百姓太苦了,百姓本就生活不易,一年到頭收的糧食,交了租賦也沒剩下幾個糧食,還要養活一家老小,着實不易!”
“連年征戰,等天下平定,也不知還能剩下多少百姓,這中原,真是滿目瘡痍。”李君玉皺眉道,“現在下這雪,怕是又有不少人要凍死了……”
已有兵士穿上了更厚的衣服,穿上厚鞋,去折了柴火,點燃取暖生火作飯了,營地上,倒是安靜。
文軒看李君玉擔憂,便勸道:“以後就好了,公主……”
李君玉嘆了口氣,坐到了帳中,百里墨軒進來道:“公主,末將等人想去尋一尋附近可有獵物,倘有野豬等物,也可加一餐。”
“去吧,別走太遠,此處山林雖不高,但也深,注意安全。”李君玉叮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