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瑜笑了笑,道:“魏大人所言不錯,做了我們能做的,以後,還要仰賴於武力,訴諸於兵道。 ”
“確實不錯。”魏離圭笑着道:“戎族就像是隻狼崽子,唯有先打怕了,先修好,以後必還是要打的,直到打的他們不敢進犯。”
沈君瑜道:“好在公主進取江南很順利,等天下統一,中原積蓄幾年精力,也有實力,能耗一耗了,一仗不行,就十仗,總能有將他們打的臣服的時候……”
“只是,”沈君瑜道:“若是能除戎族精銳最好,只要他們國力損耗,士兵不濟,到時候,大患纔算真正的解除,只是此事還要從長計議纔是。”
魏離圭看着他道:“橋到船頭自然直,相爺你啊,就是太操心了,這一輩子怕就是操心勞碌命。公主從不多思多想,你們兩個人可真是互補。”
沈君瑜無奈,道:“只是擔心罷了,雲南置重兵二十萬,這麼多年也未根除外族之患,一直都是中原的心腹大患,我怎麼能放心呢……”
“慢慢來吧……”魏離圭道:“有公主呢。相爺可是心疼公主太辛苦了?!”
“她將是爲君之人,總不能一直徵於戰場,萬一有個閃失……”沈君瑜臉色難看的道。
“公主不去,還有楚將軍,肖將軍,董將軍,他們三人哪一個掛帥都夠外族頭疼的了,”魏離圭道:“事情是操心不完的,沈相啊,你該學學我,多豁達之態。你明明這般年輕,爲何活的卻這麼累呢……?!”
沈君瑜長嘆一聲,魏離圭道:“來,來來,先放下政事,與我下一盤棋再說,也許哪一天福靈神至,就有除患之法了,齊王纔剛離開,說不定以後有好消息傳來,莫急!”
沈君瑜被他一吵,也沒空再深思,坐於棋盤前去了。
齊王與黃綱到益州邊境時就有點擔心了,看齊王有點不安,黃綱便道:“附近怎麼有許多異族人?!”
“是郭贊引進來的,他欲叛國,與他們合作,引他們進來,圖謀不軌!”齊王低聲道:“我們且停留兩天,我怕有萬一,他這個人喪心病狂到能派殺手到京城殺人嫁禍公主的人,若是我們進入他境內,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來……”
黃綱吃了一驚,道:“竟然還有這種事?!此事我竟半點不知……”
“此事機密,沈相不欲傳開,不想被有心人利用……”齊王道:“我也不想成衆矢之的,所以爲顧全我顏面,纔沒有傳出去的,只是郭贊這個人,略有點無法無天,叫我有點在意其狠辣,也不知道會不會來殺我們……”
“王爺安心,此次相爺怕我等有閃失,派了很多千機門高手相護,又有侍衛與官兵,定不會有事的,郭贊即便想反,也絕不會公然襲擊朝廷的使臣隊伍,除非他瘋了……想成爲天下之矢。”黃崗道。
“但願如此吧,然而……”齊王道:“能引外族入中原的人,豈會不瘋?!”
齊王有點擔憂,偏偏還要從益州邊境過,才能去外族,若繞路,便是崇山峻嶺,多有不便,若是過去,只怕郭贊必不肯放過他們。
齊王縱是有決斷之人,也是一時間不知如何決策,只因他料不準郭贊這個瘋子會做什麼。
黃綱見他臉色不大好,便道:“那便在此住幾晚,想個對策再說,再看看益州有何反應。”
齊王答應下來。
一行人便住到了客棧。這一晚平靜無波。
第二天午飯時,二樓,有一行商客道:“郭贊越來越無法無天了,他引這些外族人進來想幹什麼?!”
“他大約是想大殺四方諸侯,狂收四方之財,廣聚天下人心!意圖還不是明擺着的嗎,是想與朝廷爲敵了,最近連我們過關也要伸手撈鉅款才肯放關……”一人怒道:“不過是爲養兵,養兵想幹什麼,是想打仗,可是他不該引異族人進中原,他們,他們這些畜生在附近幹過什麼好事,燒搶殺掠,簡真可恨,可恨至極……”
“他想要反,他想要反公主,他想當天下霸主?!”有一行商客拔了刀道:“他也配?!他若真想通敵,我便是死也不會任由這些畜生搶取我的錢財!”
衆商客也都拔了刀道:“好,如此我們便過關,過得去就算,過不去不如殺一個是一個……”
衆人附合。
黃崗愕然道:“這裡竟如此的亂,來往商客想要做點生意,還要帶刀將腦袋栓在褲腰帶上嗎?!”
他的話還未完,突然從窗外便射來幾枝箭,直取下那幾個商客的咽喉。
黃崗吃了一驚,還未反應過來,他與齊王二人已經被千機門弟子按着趴在地下了,桌子上的桌碗翻了個底朝天。
只聽一聲聲的箭矢的聲音,聲聲入耳,有些商客甚至連聲音都沒來得及慘叫就沒命了。
好半天,箭雨才停了,時間彷彿安靜了似的,齊王與黃崗的臉色都大變。其它桌的客人也嚇的瑟瑟發抖,蹲在原地不敢吭聲了。但看樣子,竟是習以爲常了一般。
良久,有一羣人踩着樓梯的聲音噔噔的響起,有一行軍之人上來了,帶着兵士,道:“又一羣敢詆譭大人的人,大言不慚,敢拔刀動兵,將他們扔到亂葬崗去喂狼,將他們的財物尋一尋,車馬全拉進軍中去……房中的別落了,還有身上……”
頓時士兵們一陣嗖刮,那幾個商客身上的玉,錢,哪怕是玉腰帶都被扯了,連衣服都扯了下來,便被扔了出去。
然後客棧又安靜下來,唯留下一灘血跡,以及死氣沉沉的空氣與客人。
那些其它客人嚇的不行了,紅着眼睛下樓去付了錢,沉默的逃走了。
而客棧老闆好半天才敢上來,沉重的收拾着血跡。看着破敗的客棧淚流滿面,卻是一言不發,連個字也不敢說。
此處竟然到了這種恐怖的地步,連商客的行爲都被監視着嗎?!
百姓不敢妄言,處處被監視,被搜刮,敢怒不敢言。
這一切,似乎連空氣中都壓抑着一股說不出的氣氛。
黃崗臉色發白,這裡的死氣沉沉,彷彿與京城是兩個地界。這裡,怎麼會這樣,怎麼會落到此種地步。
這般的罪惡,這般的令人憎惡。
“……這裡還不是益州,益州軍爲何還要臨視這裡的一舉一動,他們怎麼敢,怎麼敢?!”黃崗怒氣沉沉的道。
齊王道:“慎言。走吧,回房。”
說罷便揪住他回房去了,關上門。
齊王站於窗前,看了看外面,外面現在連個行人也沒有,明明是大白天。
“這裡形勢不妙,外族人橫行,軍隊搶掠,百姓敢怒不敢言……”齊王道:“只怕我們想通過很難了,也許現在已經被監視了。”
黃崗狠狠的拍了下桌子,道:“無法無天,無法無天,這個郭贊,郭贊!他這樣的東西,連公主一個指頭也比不上!他怎麼敢,怎麼敢公然殺人!”
“黃兄見得還不夠多,他既是這裡的土皇帝,什麼不能做!?各諸侯也好不到哪兒去……像他這樣的,不過是想過一天是一天,佔盡了便宜,纔不服輸……”齊王嘆道:“苦的是百姓啊,看他們的反應,怕是習以爲常了,甚至連叫聲哭聲也沒有,要麼是被殺怕了,要麼就是……在忍着!”
黃崗縱然已到中年,見此情景,也是半晌都平靜不下來,手都在發抖。
“黃兄,你家鄉大約不是亂世諸侯之地吧?!”齊王道。
“是,我原先是京城外的人,京城雖亂,但也不敢叫軍隊公然搶掠財物,隨便殺人,公器私用,無法無天!”黃崗臉色發白道。
齊王卻顯得有點平靜,嘆道:“你是未看到過吃人的情景啊……”
黃崗愕然,聽齊王道:“未見過的人,只怕無法想象其中的慘烈。當年江南全境,比今日慘烈一萬倍,你可知那是什麼樣的人間地獄嗎,唯有萬幸之人才能逃到京城,纔有生計……”
黃崗一聽這話,眼淚突然就下來了,道:“……百姓如草芥,如蒼狗。這天下,天下何時才能太平啊……寧願死於戰場,也絕不願意這樣死啊,這樣算什麼,算什麼呢?!”
齊王心裡也怪難受的,只是沒有表現出來,嘆道:“咱們在此等一等,見一見情景再決定怎麼去外族,以出使爲重,這裡的事,只有公主能管,咱們是管不了的……”
黃崗好半天才平靜下來,道:“倘若實在兇殘,寧願繞路,也不能耽誤了正事。我心中雖急,可也知道此事急不來。這裡再等等,總有一天會平靜下來的,一定會太平下來的……”
“只是還要百姓們再等等……”黃崗平復着心情道。
“你想得開就好,這樣的情景不妙,只怕不得不繞路走了,還要防截殺……”齊王道:“佈置一番纔好。”
“郭贊真是該殺!”黃崗咬牙定了定神,道:“若是要脫身,可以使個金蟬計,只是,要瞞過那老匹夫,只怕需要費點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