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大救小
“那大夫說……那毒，是從宮裡出來的，”瑾萱試探着告訴他，見他一聽，立刻臉色大變，就追問道：“是不是有什麼不對勁的？”
“所有的藥，都是從宮裡出來的，”於御醫想起了什麼，臉色微變的說：“你孃的身體是有身孕之後纔出現不妥的，而且是慢慢才體現出來，若真的是中毒，那麼毒是一點點進入你孃的身體……，”
“是你帶的毒！”瑾萱說出了心裡的想法，因爲她知道，於御醫心裡也是這樣的想法。
“好高明的手法，”於御醫苦笑着望着眼前眼神犀利的姑娘，驚覺她的聰明，卻嘆息自己的愚蠢。
“你想到了什麼？”
“皇后，”於御醫咬牙說出了這兩個字，“她特別關心你孃的身體，幾乎每隔幾天就會派人過問一次，我以爲她是真的關心你孃的身體，所以一一的告訴她，沒想到……，”如此陰狠的手法，還真的是小看了她。
這個女人，不簡單啊！
所有的指控都衝着皇后去了，就算瑾萱不想去相信，也不得不接受了。
“於御醫，”不管怎麼解釋，還是改變不了孃親中毒的事，可現在還需要於御醫的幫忙，所以瑾萱沒有翻臉，而是謹慎的告訴他說：“大夫給我娘解毒，這件事極少人知道，所以若是皇后的人問起，你知道該怎麼回答的！”
“我知道，”難怪今天他沒進芸苑就被請到了這裡，原來這個姑娘已經在懷疑他了。
之後，於御醫依舊跟平時一樣，三天兩頭的往唐府走，只是他進了芸苑後，根本看不到陳氏的樣子，只是被請着喝茶，什麼都做不了。
時間，慢慢的過去，眨眼就到了陳氏懷孕九個月的時間……經過赤腳大夫的調理，陳氏的身體比之前好了很多，人也胖了，臉色更是有了紅潤，跟之前的樣子有着很大的區別。
“夫人的身體撐不到足月的，你們最好做好準備，”在爲陳氏鍼灸後出了房門，赤腳大夫看着門口的唐瑾萱說道。
已經幾個月了，瑾萱還是不知道大夫姓什麼，問他，他只說自己是個赤腳大夫，弄的大家沒有辦法，只能稱呼他爲大夫。
這些時間，看到了陳氏身體的改變，衆人對他的醫術是深信不疑，對他也頗爲尊重。
“奶孃，穩婆已經找好了，”玉嬤嬤在一旁一聽，立刻回答說：“大夫需要的藥材也準備好了，就等夫人發動了。”
瑾萱的心裡矛盾極了，害怕孃親生產，又期盼着孃親早日卸下身體的沉重，好保養好自己的身體。可是，她又擔心孃親生產時的爲難，大夫說了，孃親熬的住的話，還是可以解掉身上的毒。
只是孃親肚子裡的孩子……誰也不知道那是一個什麼樣的情況，連大夫都不敢保證。
“找個女大夫吧，醫術不用太高，能懂得一些藥理的就可以，”大夫想了一下後叮囑說。
按照大夫要求的，有條不紊的安排着，眨眼，就等到了陳氏陣痛發作，需要生產的時候了。
“娘，你一定要沒事，熬住了這一關，萱兒一定會好好的保護你，絕對不讓你再受一點點的痛苦了，”屋裡，是陳氏悽慘的叫聲，屋外，瑾萱雙手握緊，放在下巴之下，暗暗的祈禱着，希望老天開開眼，不要再讓她經歷那種刺骨的痛苦。
“啊……，”陳氏發出了淒厲的叫聲，引得瑾萱來回走動的步伐更急了。
前世，沒有經歷過這些，所以她格外驚慌，根本冷靜不下來。
“大小姐，夫人吉人天相，會沒事的，你先坐一下，吃點東西吧！”蓉兒跟書兒送來了吃食放在茶几上，爭相勸着說。
“我吃不下，”屋裡傳來的聲音，讓她根本冷靜不了，她哪裡有心思吃東西呢？
“這生孩子還得時辰，不會那麼快的，大小姐，你多少吃一些，”蘭姨娘見狀，也跟着勸道。
“那我等會再吃，”推脫不過，就找了個藉口。她真的沒有胃口，實在是牽掛屋裡的人……。
“萱兒，”陳氏陣痛後，瑾萱就派人去宮門外等着，若是看到下朝後的唐廷玉，就立刻趕回來，畢竟他纔是陳氏心裡最爲重要的依靠。“你娘怎麼樣了？生了嗎？”陳氏中毒的事，他知道，可是一點法子都沒有，只能暗中祈禱她們母子能平安。
“還沒有，”死死的咬着脣，瑾萱看着自己的父親，心裡矛盾重重，愛恨交加，不知道用什麼心情去面對自己的父親。
因爲奶奶的話，讓她暗地裡留了個心眼，發現之前孃親之所以病倒，父親是知道的，可他去裝作情深意重，是因爲他知道孃親命不久矣，等娘香消玉殞之後，就不需要僞裝了，所以才這樣的嗎？
她的心裡亂成了一片，一直不懂孃親說父親心裡有恨，這恨，是從何而來？
在她的記憶中，包括前世，孃親跟父親的感情都很深，深的讓人羨慕，可是經歷了這一世之後，她不知道自己該信自己看到的，還是信自己猜測的。
父親對孃親情深嗎？
前世，她以爲的情深在最幸福的時候，給了她最致命的一擊，讓她痛徹心扉，恨不得從未活過，從未認識那些人，經歷那些事……可是，逃避解決不了所有的事。
怔怔的看着焦急的父親，腦海裡頓然閃過一個畫面——前世，母親走後，汪吟玉當了唐家的主母，父親對她的樣子……好像就如現在父親對母親一樣，溫柔的能滴得出水來了。
她被心中的臆測嚇了一跳，竟然出了一聲的冷汗，慌忙中，把自己的小臉轉開了。
“啊……，”突然的，屋裡傳來了陳氏驚恐的大叫，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去了。
“裡面什麼情況啊？怎麼就沒人出來說說呢？”老夫人也被那聲音驚倒了，有些坐不住。雖然府裡孩子不多，但至少之前陳氏生過，姨娘們也有，從沒發生這樣的情況。
這不像是生孩子，反倒像是受傷的人在驚恐的慘叫，讓她心頭閃過了許多的不安……。
“不好了，不好了，夫人血崩了，孩子出不來，”突然的，玉嬤嬤從屋裡衝出來，雙手沾滿了血跡，一臉焦急又無助的嚷道，蒼老的臉頰上，滿是淚水。
“娘，”瑾萱一聽，立刻雙腿發軟，踉蹌一下就要往前跌倒，好在眼疾手快的書兒伸手抱住了她，才險險的避過了她臉頰碰觸地面的悲劇。
“大小姐，”書兒接住她後，差點扛不住，好在一旁的蓉兒扶了一把，纔不至於兩人都跌倒在地上……。
這邊，有人疾呼，那邊，唐廷玉跟老夫人都急急的看着玉嬤嬤，打聽着裡面發生的事。
“不是有女大夫在裡面嗎？不是說準備藥了嗎？藥呢？怎麼就沒有往裡面送？”老夫人知道瑾萱請了一個很厲害的赤腳大夫，也把陳氏生孩子所需要的東西都準備好，說是萬無一失的，怎麼還會出現血崩呢？
玉嬤嬤被老夫人一連串的話質問的頭暈眼花，好半天才穩住心神說：“早就準備了，可是大夫說，夫人血崩，止不住，孩子難產……問救大還是救小……，”這個，纔是她出來的目的。
“娘……，”瑾萱依靠在書兒的身上，眼淚無助的滑落，她還是沒有改變孃親的命運，還是讓她在生死之間掙扎着……老天，你何其的殘忍？爲何給我希望，又讓我失望呢？
“嬤嬤，大夫在催了，問保大還是保小的，”裡面幫忙的丫鬟走了出來，一臉焦急的問。
“玉兒……，”老夫人把目光落在了兒子身上，決定權在他的手裡。
“爹爹，救娘，讓她們救娘……，”瑾萱雖然傷心欲絕，可腦子還是清楚的，她不知道孃親肚子裡的是不是兒子，卻知道保不住孃親的話，這一世，自己又會失去孃親了。
她不要，不要再承受這樣的痛苦。
“爺，快點，大夫說再熬下去，兩個都保不住了，”玉嬤嬤聽到丫鬟一直在後面催促着，就立刻出聲說道。
“玉兒，瑩兒還年輕着……不如……，”老夫人對於自己的兒媳，還是挺喜歡的，畢竟兒媳懂事明理，比什麼都重要。
“……救孩子，”一直沉默的唐廷玉突然開口了，說出的話，卻是瑾萱接受不了的。
“爹，”她掙扎着推開了書兒，踉蹌的衝到唐廷玉的面前，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父親質問道：“爹，你是放棄孃親嗎？你不在乎以後都看不到孃親嗎？”
被女兒閃爍着悲傷的眼神盯的有些不自然的唐廷玉微微轉開臉，輕聲又狼狽的堅持道：“救孩子……，”
“救孩子……，”那丫鬟一聽，也不管別人聽進去了沒有，就轉身進去跟那救人的大夫說……。
“娘，”瑾萱的眼神無助的落在微開着的門上，心裡無法想象孃親此刻心裡是怎麼樣絕望的想法。
她在生死之間，自己最愛的男人竟然選擇了孩子，放棄了她，這叫她情何以堪？
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