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前的她疏於禮儀,固執任性,甚至都未做到對老太太應盡的孝道,但老太太一直對她有着極大的包容,悉心教誨。
那時她若是能夠擺脫纏人的顧雲煙,多些時間來陪陪老太太,她恐怕也不會是當時的那番心性了。
她欠老太太的太多太多,幸而老天能給她這次機會讓她彌補。
一絲熟悉的聲音打斷了穆傾顏的思緒“大小姐,老太君讓您趕快進去,這晨起的風最是硬了,您身子單薄,須得暖氣兒哄着呢。”
說着老嬤嬤把搭在衣袖上的披風拿起,輕輕的搭在傾顏身上,還似怕風從小縫隙吹到她,掖的嚴嚴實實的才肯放手。
穆傾顏爲嬤嬤的這一舉動木訥了一下,感覺這身披風似千萬斤中,衣物遠不及它所包含的那份沉甸甸滿當當的愛來的沉重。
傾顏承載着前世的記憶,自是知道這就是前世總拿着許多東西送到她那兒的徐嬤嬤,也是祖母身邊兒最貼心的老嬤嬤了。
祖母身邊自小服飾的老嬤嬤,她的一舉一動自然都代表着祖母。
“多謝徐嬤嬤了”傾顏聲音如同細雨一般帶着謝意與尊敬,眼神也有輕微的閃爍。
“大小姐折煞老奴了,老奴不敢當。您這些年來一直未在府中,且離開時您年紀尚幼,老太君最疼愛您了,一直都惦記着。
這一聽您過來請安,老太君本是要親自出來的,但老奴着實惦記老太君身體,若是再染上風寒這狀況就更不樂觀了。”
徐嬤嬤說到此處,聲音沉重了許多。
“祖母身體可還安泰?”聽徐嬤嬤的語氣,穆傾顏覺得祖母的身體只怕比自己想的還要糟糕。
徐嬤嬤微微嘆氣,“老太君年初時身子骨兒倒還硬朗,可初春時天氣變化快,不慎染上風寒,現在雖然已經好了但年紀大了晚間覺也不是早幾年了,睡的也越發少了。”
這風寒看似輕微,雖算不上大病,但久病纏身,祖母年紀又大,也經不起折騰了。
徐嬤嬤將傾顏帶到主屋,剛推開主屋的門,就看見被丫鬟攙扶踱步的祖母正轉過身來。
這一瞬間在顧傾顏腦海中似乎已經描畫了許多次,但從未像此刻一般,當它真真切切發生以後帶給她如此大的觸動,當她與祖母相視時,就
覺得鼻子微微發酸。
她這一生活了兩世,這兩世將她的心磨的堅硬無比,但是當她被這樣兒一雙慈愛的眼神包圍着的時候,她早已結冰的心都在被至親的關切一點點融化。
想起祖母前世爲自己的默默付出,在前世的後宅之中,也只有祖母一直真心帶自己,處處庇護。
即便當時的她聽信穆雲煙的讒言肆意妄爲,但最袒護她的祖母也從未放棄她,循循善誘。
父親雖疼愛自己,但後宅之事也未免清晰明瞭,若非當時祖母的袒護,教導,她早就被厭棄了。
“顏兒...”祖母喚了聲兒她的乳名,祖母聲音中夾雜的哽咽,喚了她一聲兒後緊握着她的手,良久都未能說出話。
傾顏感受着祖母手心傳來的溫熱與潮溼,感受着祖母掌心的紋路。傾顏眼圈兒有些泛紅,靜默着屈膝、跪下。
祖母手上的力氣也隨着傾顏的動作加重,握着她手尖兒的手扶向她的胳膊,想讓傾顏站起來,但祖孫二人都在這驟然相見的氣氛中不能言語。
傾顏輕輕的推開祖母扶着她的手,徐嬤嬤站在祖母身側攙扶着她。
傾顏背部筆直的跪好,雙手順勢處在身體兩側,輕輕仰頭飽含熱淚的眼眸注視着祖母,眼見着祖母的容顏越發憔悴,那過於激動而略微顫抖的身體。
傾顏漸漸將頭低下,深深的彎下脊樑向祖母叩頭。她的淚水也不在隱忍奪眶而出,一滴滴的滴落到地面上。
老太君的情緒也極爲激動,垂腰將傾顏扶起來,用手絹輕沾傾顏潮溼的臉頰,低喃道“傻孩子啊...”。
徐嬤嬤也不敢讓老太君心情太過激動,趕忙說到“老太君,如今大小姐回來了,您應該高興纔是。”
“是啊,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好孩子,不哭,這些年離家委屈了。”祖母撫摸着傾顏的肩膀,臉上也露出了擔憂和心疼。
“祖母,孫女不委屈,這些年雖未能承歡於父親祖母膝下,但在紅府師父對我關懷備至。
勞煩祖母惦念,只是孫女幼時離家,也未能時常向祖母請安,是孫女不孝。”
如果說在這相府裡,有誰是穆傾顏深感虧欠的,自然就是祖母和父親了。如今再次重生歸來,她心裡的愧意怎麼也無法遮掩
。
老太太對傾顏不但沒有一點兒責怪之意,還對這些年的生活頗爲關心。傾顏知道祖母的擔心,便把這幼時發生的的趣事兒事無鉅細的講述給祖母聽。
主屋內不時傳來歡聲笑語,若不是徐嬤嬤提醒早膳都快要涼了,二人怕是能說到早膳變成午膳呢。
穆傾顏輕扶祖母入座後,又幫助祖母佈菜,直至一切都做妥當後才入座。
老太太帶着讚賞的眼光看着傾顏,動作從容不顯懶散,處事妥當又不失身份。
雖從小沒能在父母身邊悉心教導,但修養絲毫不差就連禮儀也十分周到。
越看就對這個孫女越發滿意,喜愛之情也越發濃重了。
吃過早飯,老太君側倚着暗紅色木雕鏤空牡丹的牀頭,同傾顏聊天兒。
徐嬤嬤看着老太君歡心,忍不住打趣到 :“咱老太君看見大小姐越看越喜歡,這早飯都多吃了一小碗兒呢,大小姐可要常常來纔是。”
“要是這樣兒啊,以後我可是要總來蹭飯的,您可不能嫌棄我。”說着穆傾顏的頭髮輕輕蹭了蹭祖母的肩膀。
祖母颳了刮傾顏翹挺的鼻子,笑聲不絕於耳。
這一個時辰於老太君而言着實也是硬撐着身體,畢竟年邁又大病初癒,身體還不是十分有力氣。
“祖母,顏兒扶您歇息一會兒吧。”傾顏關切的說。
“不妨事兒,人老了,身體也不大向從前咯。”祖母依然貪戀的看着自己從小就一直心疼的小孫女。
傾顏還是堅持的扶祖母躺下,幫祖母捏捏肩膀,又輕輕揉揉腿。
“大小姐,這種事兒這讓老奴來就成。”徐嬤嬤趕忙說道。
“徐嬤嬤,能親力親爲的爲祖母做這些事兒我期盼已久了,讓我來吧。”
做這些並不是爲了討誰歡心,只是在傾顏心理,上一世就應當如此孝順她身邊這些將她視若瑰寶的老人了。
老太君終是擋不住身體的勞累,呼吸也逐漸均勻起來,看老太君睡着了,傾顏幫祖母捏捏被角,有徐嬤嬤在旁服侍,她輕聲退到次屋,倚在軟塌上念着佛經。
青蘭在身側擔心小姐未休息好,趕忙說:“小姐,你也乏了,你忘了紅衣師父的叮囑了,你可不能過於勞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