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歡籃球嗎?”
被一個猶如天使般的晴子帶着期盼的目光如此詢問,哪怕是櫻木那個榆木腦袋,也會立即回答喜歡。
馮偉沒有晴子,但是他喜歡籃球。
天氣很冷,大部分人都穿上了外套,馮偉卻只着短袖,在露天籃球場上,一個人奔跑,上籃。
這樣的天氣最適合打籃球。
“喝!”
奮力躍起,身體宛若一張拉開的大弓,作勢預扣,不過卻發現高度還差一點,於是換手上籃。
下地後,喘息兩下,抹了把額頭滲出的汗水,看着頭頂的籃板,笑着。
灌籃不像漫畫中那麼簡單啊。
旁邊忽然傳來掌聲,馮偉循聲看去,發現是體育課的老師,成濤。
“好球!”
“濤哥,來,練練。”馮偉將球扔過去。
成濤接過,將自己的外套脫下,搭在籃球架上,然後運球,投籃,做做熱身。
等馮偉略微歇息了一下,然後兩人在中場站定,成濤先手。
馮偉弓着身子,眼神銳利,猶如一個看到獵物的老獵手。
成濤運球從右側變速切入,馮偉反應極快,如影隨形。成濤猛然轉身左側,馮偉小碎步跟上,成濤瞬間胯下運球,變相右側,馮偉後撤一步,張開雙臂,守住了成濤的突進。
成濤旋即墊步後仰跳投,籃球高高的飛起,砸向籃筐。
這種投籃技巧是最難防守的,除非身高差距太大,否則幾乎不可能蓋帽。成濤跟馮偉個頭差不多,於是馮偉沒有選擇跳起,只伸出雙臂。在成濤的眼前晃悠了一下,干擾了他的視線。球出手後,馮偉立即轉身向籃下跑去。
砰!
球重重砸在了籃筐上,沒有進。
畢竟不是職業球員。能用處這種技巧已經非常牛逼了。至於命中率?當然很慘了。
“得籃板者得天下!”馮偉不知道腦子裡那根線搭錯了,忽然大吼一句。然後高高跳起,穩穩接住了籃板球。
成濤還站在外場,笑道:“這句話是誰說的啊?”
“華夏最偉大的中鋒,赤木!”
“……”
成濤還在沉思。爲什麼自己看了那麼多年cba、nba,怎麼就不知道有哪個華夏中鋒是叫赤木的?
還是說,自己孤陋寡聞了?
在沉思間,馮偉已經進了一球。
“……你耍詐!”成濤後悔不已。
馮偉笑了兩聲:“濤哥,你沒看過嗎?《灌籃高手》,這句話是灌籃高手裡的臺詞。”
重新開始,兩人一邊聊着。一邊你來我往,激烈地對抗着。
“漫畫?沒看……不過這人說的確實不錯!”
正說着,馮偉又進了一球。
“嘛,看起來確實霸氣。但是我更喜歡裡邊的仙道,投籃美如畫,上籃如閒庭信步,攻擊無懈可擊!”馮偉眼睛閃爍着光彩。
成濤找準時機,立即加速,馮偉一時不查,被成濤扳回一球。
“這可不單單是霸氣。”成濤對馮偉搖着手指說教,“投籃的命中率跟各種因素息息相關,除過偶爾運氣好或者出手次數少,在個別單場比賽可能出現100%的命中率之外,隊伍的平均命中率絕對不可能是100%!而這個時候,看的就是籃板球!”
“籃球中,最穩妥的得分就是扣籃和上籃,但是這兩個將會面對極大的防守壓力。因此一場比賽下來,投籃是最多的方式。但是由於投籃的命中率的關係,無法達到必中,籃板球就尤爲關鍵。”
“前場籃板球,能減少隊伍的失誤,增加隊伍的容錯性;後場籃板球,能抓住對手的失誤,並將對手的失誤擴大爲己方勝利的契機!”
“哎呦……我的腰!”成濤上籃後落地沒落穩,閃了腰,捂着腰,走了兩部,坐在了籃筐底下。
“哈哈哈!”馮偉失笑,然後接住球,在成濤的面前來了幾個瀟灑的上籃。
成濤搖搖頭:“人老啦。”
馮偉是學校出了名的不良分子,問題學生。他剛來的時候學習不算差,就是因爲一次爲了給同學出頭,打架,然後學校批評、老師批評、家長也批評。他於是就自暴自棄,打架鬥毆,吸菸喝酒,樣樣精通,跟一批酒肉朋友稱兄道弟,彷彿社會大哥一樣,卻也被同學疏遠。
馮偉就是一個老師心目中好學生墮落的超典型反面教材。
但是成濤卻挺喜歡跟他聊天,因爲從馮偉的身上,他彷彿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馮偉本質上並不壞,只是太過沖動。用武俠小說說的話,就是真性情。儘管成濤只是一個在學校中沒啥地位的體育老師,但是他不希望馮偉就這麼墮落下去。
“馮偉,快上自習了,回去上課吧。籃球玩玩就行,還是學業爲重。不說別的,你得爲自己的未來着想啊。”成濤語重心長。
馮偉站在罰球線,瞄準籃筐,手落球進,空心入網。
球彈跳了幾下剛好落在成濤的面前,成濤接住。
馮偉走過來,在成濤旁邊席地而坐。
“哈,可是我喜歡籃球,想打一輩子籃球。”馮偉喘息着,笑道。
成濤指指自己,笑道:“你的天賦是不錯,不過籃球……國內的大環境如此,即使你成爲了職業籃球隊,未來出路呢?難道跟我一樣,又回來當一個小小的體育老師?”
他也喜歡籃球,上過體校,天賦也算可以。進入過職業籃隊,不過只是替補。退役後,回到家鄉,成爲了自己曾經母校的一個小小的體育老師。
“如果我當年努力學習的話,說不定也能混個辦公室白領,悠閒得賺錢……現在雖然悠閒,但是沒錢,都不敢生病,否則好不容易給孩子攢的學費就得報銷啦。”
成濤將自己的事情當成笑話講出來。
馮偉低着頭,忽然擡起來,清澈的眼睛望着成濤道:“那你後悔過嗎?”
“後悔?”成濤沉默了。
嘴上總是在說後悔,說“如果我當年怎麼怎樣”,不過他的內心是否真的後悔過呢?
“濤哥,你喜歡籃球嗎?”馮偉又問成濤。
“喜歡。”成濤淡淡的說,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平常地彷彿在說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一般。
籃球跟他走過的時間,比他老婆還要長,沒有喜歡,他怎麼會幹這麼多年呢?
馮偉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將自己掛在籃架上的衣服拿下來,披在身上,裂開嘴,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濤哥,籃球你先幫我拿着,過幾天再跟你要。”
……
這幾天,老師們忽然發現馮偉好似換了一個人似的,上課再也不睡覺、搗亂,再也不見他曠課、早退、抽菸,雖然作業本依然是滿紙錯題,但是態度好多了。
代課老師們都嘖嘖稱奇。
“校長,我申請建立一個籃球部。”又是一個放學的時間,馮偉趁着校長還沒有離開,火速趕到校長辦公室,找到了校長,開口就說。
校長是一個看起來極爲嚴厲的瘦小的人,他皺眉說道:“馮偉,是吧,你連着幾天都來找我,精神可嘉。但是,最開始我已經明確說過了,不行。”
“可是……校長!我們不會佔用任何學習的時間!並且我答應您,我們絕對不會再犯事!絕對不會影響到其他同學的學習!”馮偉還在竭力爭取。
“我們不是體校,跟學習無關的事情,官方不提倡。”校長依然拒絕。
馮偉神色低落,校長沉默半響,說:“你們喜歡玩籃球,就自己組織,學校不會提倡,但是隻要不影響學習,不影響其他人,學校也不干涉,允許你們用學校裡的器材與場地……不過,一旦你們中有任何人凡事,就解散吧。”
校長做出讓步,馮偉面色一喜。
後退兩步,對校長深深鞠躬:“謝謝校長!”
然後立即離開。
他離開後,不久,成濤進門,對校長誠懇地說了句:“謝謝,老師。”
校長搖搖頭:“謝什麼?在我看來打籃球依然是不務正業,這種辦法無非是對不讓他們鑄成更大錯誤的一種妥協。這種妥協,對於教師來說,是失敗的。”
校長意有所指,成濤默然。
“但是,人生不只有學習!上帝爲你關上一扇窗戶的時候,必然會爲你打開一扇門。他不喜歡學習,也學不進去,既然喜歡籃球,何不讓他走上另一條路呢?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學校所教授的不應該只有考試,還有人生!”成濤緩緩說道。
校長瞪了成套一眼,成濤淡然處之,校長搖搖頭:“你的嘴巴總是最能說的,我說不過你。”
成濤呵呵一笑:“老師,這是您當年對我說過的原話。這些年來,您的話,我從不曾有一刻忘記。”
“我有說過這話?那我現在後悔了,不該對你說這種話,就應該狠狠的罵你,說不定還能罵醒你。”校長冷眼相對。
“但是我不後悔,我很慶幸,成爲您的學生。正是您的話,一直激勵着我,讓我的夢想從不曾迷失。社會在發展,時代在變化,我相信他的路,會比我好走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