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妥夫斯基瞠目結舌地看着達尼婭身後那幾個扛着“長槍短炮”的人。
“哦，他們是莫斯科電視臺和晚報、週刊幾家媒體的記者，得知我們要再次進行拆遷補償談判，所以就過來做一下現場採訪，畢竟這件事最近都成爲新聞熱點了嘛。
妥夫斯基委員，您應該不會介意記者在場吧。
畢竟我們談的事情也都是可以公開的，並沒有什麼不能見人的秘密。”
達尼婭好整以暇地回答道。
這讓妥夫斯基有點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談判就談判嘛，帶着一羣記者做現場直播呢這是！
他很想拂袖離場，不談了。
但當着記者的面，他又不好這樣做，萬一被記者傳播出去，自己豈不是顯得很沒有風度了……
這就是記者在場的壞處了，總讓人感覺有點束手束腳的，施展不開啊！
沒辦法，妥夫斯基只能伸手請大家坐下，開始正式的談判。
…………
“請問妥夫斯基委員，上次我代表業主們提出的補償條件，你們討論過了嗎？”
剛坐下，達尼婭就搶先問道，算是來了個先聲奪人，氣勢上就佔了上風。
妥夫斯基穩了一下情緒，他也是老江湖了，今天雖然被達尼婭弄得有點亂了陣腳，但很快就調整了過來。
他臉上擠出笑容，“達尼婭小姐，伱們上次提出的那些條件，應該是每一家給予現金補償超過七十萬美刀！另外，還要給每戶同樣面積的一套高檔電梯住宅吧。哦，位置還必須在市中心！”
達尼婭帶來的幾名記者有了點小騷動，顯然妥夫斯基說出來的這些條件，讓他們也有點驚訝。
達尼婭微微皺了一下眉頭，有點不滿意地說道：“妥夫斯基委員，請不要故意誤導大家，明明是……”
沒等她說下去，妥夫斯基就打斷了她的話，毫不客氣地說道：“我只是重複了一遍你上次提出的要求罷了，這怎麼能叫誤導大家呢？請你告訴我，剛纔那幾條補償條件中，有哪一條是我捏造出來的？”
達尼婭也有點無言以對。
因爲這些條件確實是她上次提出來的，但問題是，妥夫斯基剛纔複述時，故意突出了“七十萬美刀”“高檔電梯住宅”“市中心”幾個詞語。
雖然也不能說妥夫斯基是在胡編亂造，但語言就是這樣，哪怕是在描述同一件事情時，用的詞語不同，那外人聽起來就完全不一樣的感覺了！
如果按照妥夫斯基說的這些去報道，大部分民衆估計就會認爲這些業主太貪婪了！
一套原本單位分配的免費房子，現在竟然就要求賠償七十萬美刀以上，另外還要加一套市中心的高檔住宅！
那可能輿論就會翻轉，從同情這些業主被強拆，變成“羨慕、嫉妒”這些業主能獲得鉅額財富了……
看來等結束談判後，自己還要去做做這些媒體記者的“工作”啊，讓他們回去後別亂寫！
…………
看口頭上沒法佔到便宜，達尼婭就轉移話題道：
“妥夫斯基委員，讓我們直接一點吧，我現在就想知道，我們業主們的合理述求，你們到底能不能答應。”
妥夫斯基感覺一陣頭疼，這個女律師太難對付了，不但說話做事非常強勢，而且又是律師，懂法律，說話引經據典，動不動就是這個法理那個規定的。
而且和她對話時一定要小心，否則很容易被她抓到把柄的。
妥夫斯基打起精神，面帶笑容地回答道：
“達尼婭小姐，有一點我要糾正你一下，那就是你上次提的那些要求，並不太合理。
經過我們委員會的討論之後，認爲要麼你們就接受現金補償，要麼就是同面積置換新房，不可能二者兼得。”
達尼婭眉毛立刻豎了起來，她非常不滿，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好像就要往外走。
妥夫斯基則是穩坐不動，不露聲色地看着她。
“如果你們這麼認爲的話，那我覺得接下去就不用談了，我們雙方不可能達成一致的，那也就不要浪費彼此時間了。”達尼婭冷聲說道，還站在那裡，好像隨時都要走的樣子。
這還嚇不到妥夫斯基，他心裡也清楚了，雙方基本不可能達成一致意見。
自己這邊當然不可能進行退讓了，米哈伊爾主任都說過了，這是最終的補償方案，沒有討價還價的空間了！
那要麼就是達尼婭她們讓步，答應自己提出的補償方案。
要麼就是一拍兩散！
至於接下來拆遷工作怎麼辦，相信米哈伊爾主任應該也有了主意吧……
事到如今，妥夫斯基也懶得再繞圈子了，他直接取出一張蓋着藍色大章的通知，伸手推到達尼婭的面前。
嚴肅地說道：“這是我們經濟委員會關於這次拆遷的最終補償方案，所有業主都可以根據自己的情況二選一，但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了。”
達尼婭伸手抓起那張通知掃了一眼，咧嘴笑了笑，順手把通知裝進了自己的公文包中。
“那我明白妥夫斯基委員您的意思了，今天就談到這吧，這個最終的補償方案我會帶回去轉告所有業主的。
不過我可以提前告訴您，應該沒有業主會答應這個條件。
反正我們不急着搬家，那大家就慢慢耗着吧。”
妥夫斯基聳了聳肩，輕鬆地笑道：“那悉聽尊便了，願不願意搬，那是你們的自由。你們回去商量一下吧，什麼時候想通了，願意接受這個補償方案了，歡迎來找我。”
這會，達尼婭帶來的那幾名媒體記者總算找到了機會，圍了上來，想要採訪妥夫斯基。
面對這些所謂的“無冕之王”們，而且對方都是有備而來，妥夫斯基也爽快地答應接受採訪，讓各位記者提問。
他主要是怕，要是自己不接受採訪的話，那這些記者回去還不知道會瞎編亂造些什麼呢！
那還不如自己乾脆地接受採訪，發佈一些比較準確的官方消息，這樣記者們就不會太離譜了……
“請問妥夫斯基委員，請問如果業主們最終不答應搬遷補償方案的話，那你們會進行強行拆遷嗎，還是說會放棄這塊地皮，重新選擇別的位置呢？”一位記者搶先問道。
妥夫斯基很有風度地擺擺手，開玩笑道：“怎麼？在你們的眼中，我們經濟委員會的人都是些不講道理的土匪強盜嗎？他們不願意拆遷方案，那我們只能考慮擱置計劃或者另選別的地方了。”
雖然這個玩笑並不是很好笑，但在場的各位記者還是很給面子地咧嘴笑了笑。
只有站在後面的達尼婭撇了撇嘴，頗爲不屑。
然後是第二位記者提出問題。
“請問妥夫斯基委員，這次的CBD方案是米哈伊爾副議長提出來的吧，爲什麼現在項目遇到了困難，他卻一直都沒有出面來解決問題呢？”
妥夫斯基心中有點警惕，這個記者來者不善啊！
他笑了笑，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這個項目雖然是米哈伊爾主任提出來的，但目前由我負責，這也是經濟委員會會議上集體決定的。
所以，項目過程中出現了任何問題，那都由我負責解決處理。
如果我個人解決不了，那麼也是把這個問題提交到經濟委員會的會議上去進行討論。”
妥夫斯基這是在幫王業“避雷”！
身爲一位資深政客，他已經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王業是經濟委員會的主任，是他的頂頭上司，平時對他也頗爲信任，那在這個關鍵時刻，自己也不能掉鏈子，辜負了王業的信任吧！
那些記者看從妥夫斯基嘴裡套不出什麼話來，也就不再圍着他採訪了，跟着達尼婭悻悻離去。
…………
今天談判發生的事情，妥夫斯基立刻就打電話向王業做了彙報。
聽完他的彙報後，王業沉默了幾秒鐘，然後才笑道：“等一等吧，無論他們是否答應這個補償方案，我們都先不着急，看看他們後面是什麼動作，然後再做應對。”
妥夫斯基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說好，短期內先把精力從拆遷上轉開，去協調落實別的事情吧。
王業之所以要等，主要是他還沒有搞清楚那個達尼婭的背後到底是誰在搞事。
他也是想看看，對方是否真的能沉得住氣，能和自己耗一段時間。
反正這種CBD大項目，本就是一個跨度好幾年的長期工程，耽誤三五個月什麼的基本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因爲前期還有大量的別的工作可以做呢。
最差最差的結果，也就是達尼婭她們那個小區不拆遷了唄。
本來那個小區就不在最核心的地塊上，只是王業想一次性把整個圈下來的地塊都清理出來，這樣以後麻煩也會少很多。
沒想到卻出了這樣的事情。
那大不了就把他們小區和CBD區域分隔開來，把整個CBD區域往另外一個方向橫移一段距離。
這也沒什麼大礙。
不是因爲這裡的地段將來會有多好多值錢，王業才把它劃爲CBD區域。
而是因爲王業把這塊地定位成了未來的CBD，所以將來它纔會很值錢……
因果關係可不要搞混了。
王業現在對於能否儘快拆遷並不在意，他感興趣的是，那個達尼婭女律師到底是受了誰的指使，到底是哪一方勢力想要搞自己！
這個纔是最關鍵的。
因爲近兩年來，隨着王業前期的佈局一步步實現，以及一些機緣巧合吧，現在的他，可以用一句話來形容，那就是“朋友多多的，敵人少少的”！
放眼望去，身邊皆是朋友啊，無論哪方勢力，現在誰能不給米哈伊爾第一副議長几分面子呢……
所以，好久沒有遇到有人找自己麻煩了。
突然現在冒出來一個，王業還蠻感興趣的……
…………
達尼婭那邊確實很快就給出了迴應。
妥夫斯基收到了達尼婭送來的一份聯名信，據說一千來名業主中有近八百名都簽了名。
信中內容很簡單，就是拒絕了妥夫斯基上次提出的那個補償方案，不過他們比起以前還是做出了一些讓步的。
提出的新方案，也即是最終方案。
他們答應下降一些補償金，從每平方一萬美刀下降爲每平方六千美刀，這個讓步不可謂不小了。
按達尼婭的說法，就是他們這些業主已經拿出了最大的誠意！
但問題是，他們還有第二個條件。
這個條件可比以前還要過分多了！
要求按照現有住房的面積，給與一套同樣面積的新房！
如果只是到這裡，那和以前的要求沒什麼區別，但問題是，這一次他們又補充了一個新條件。
那就是補償的新房，必須還位於CBD區域內……
也不知道他們從哪裡打探到的，說CBD區域以後會建設非常高檔的住宅樓。
所以他們就盯上了這裡的房子。
傻子也知道，將來這一塊區域的房子，那基本就是全莫斯科最高的房價了……
看着這兩個條件，妥夫斯基都給氣笑了。
…………
“這件事不用談了，既然你們都不願意拆遷，那沒關係，我們CBD選址其實還有備用方案，直接往東邊偏移一公里左右就行了，直接把你們小區避開。
這樣我們都輕鬆了，你們還能繼續住在這裡。
也不用擔心項目工作組會搞什麼強拆了吧，呵呵。”
妥夫斯基這是以退爲進，直接亮明瞭態度，不想再和這些“刁民”糾纏下去了。
不過他也不完全是在忽悠達尼婭，而是真的有這個備用方案。
只能說第一版劃定的區域，是最合適的，也是王業最初劃出來的區域。
至於備用方案，就是在出現了拆遷問題後，經濟委員會上大家又討論了一次，搞出來的一個替代方案。
就如妥夫斯基說的那樣，整個地塊平移一公里左右，區別不大，只是距離克宮和紅場遠了一點罷了。
不過這也無妨了，本身CBD區域和克宮就是兩個象徵。
克宮和紅場代表着權力和歷史，也代表着大毛的過去。
而CBD新區代表着金錢和發展，也代表着大毛的未來……
兩者隔河相望，遙相呼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