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衆多門派齊齊聚首,一起相約到了天劍宗的山腳下。
還未得上山,他們便開始客套起來了。
幾個眼尖的見到陶槐以及杜信,便巴了上來,將他們倆吹噓了一番。但實際上,表面功夫做得好,誰人不知那些人是巴不得陶槐以及杜信兩人打得兩敗俱傷,好讓他們從中得利。
這一次,到來的掌門人約有將近二十人,其中有不少是打着助陣的旗號,實際裡是希望藉此機會名揚天下,想法子奪得武林盟主之位而來的,不過這種事情大家心照不宣,沒人道出罷了。
而在他們之中,在江湖上能有名望奪得盟主之位的,也只有自向宗死去後,一手重建向梅山莊,以及收購楓葉山莊的陶槐,以及,昔日在江湖上久負盛名的杜信兩人了。
而衆人已在到來玄明城時,意外得知天劍宗內的人盡數失蹤,只留得龍傾寒一人。至於龍傾寒,他們儼然已經完全忽略他了,先不論他在江湖上並無建樹,再論他與鳳璇陽的糾纏不清,衆人便已將他打入九天教一派,差些沒上去同他反目了,是以,他們來此的最大目的,其實莫過於逼迫龍傾寒將盟主令主動交出,易主武林盟主之位。
畢竟武林盟主之位由得天劍宗蟬聯已久,何人不覬覦,如今能得一機會奪取,何樂而不爲。
然而,他們終歸是太小瞧龍傾寒了。
當他們走到天劍宗的門口時,望着那緊閉的大門,大家都同時地頓了住腳,臉上假意揚起一抹笑容依舊與他人對談,但實際上每個人都在等着有人上前去敲門,只因這江湖人最重面子與身份,誰若先上前去敲門,這在身份上便矮了人家一截。
瞧着衆人的模樣,陶槐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冷笑,走上前,便要敲門,然而卻見杜信把手一揮,擋在了他的面前:“讓老夫來罷。”
陶槐笑着謝過,便道:“既然都行到了此處,那便一起罷。”
“也好。”杜信眼裡流露出會意的笑,當即便同陶槐上前輕拉門環,叩門。
隨着叩門聲久久迴盪,衆人的心都揪緊了,嘴邊的話都下意識地停了下來,直勾勾地看着那扇華門,靜待着它的開啓。
可是,過了許久,這門都無人打開,杜信與陶槐對視了一眼,便復又加重了力道叩了幾下。
但一如方纔那樣,除卻聞到叩門聲在空寂的天劍宗裡迴盪外,便再也聽不到聲響了。
這下,衆人都紛紛不悅起來。
有些個嘴巴管不住的,當即便啐了一口,唾罵道:“依我說,這龍少主莫不是成了縮頭烏龜,不敢見我們了罷。”
這有一,必會有二,這些個掌門有些年輕的,自然管不住嘴,一張口便跟着鬧騰起來,言說龍傾寒便是個紈絝子弟,不務正業,現下父親出事,他便夾着尾巴跑了,不負全責。
這嘴上是罵着他不爭氣,但實際上心裡可是恨得牙癢癢的,巴不得龍傾寒將盟主令交出來,之後隨他跟誰鬼混他們也不理會。
衆人鬧鬧哄哄地便罵開了,一些有些年紀的掌門人雖一直抿着脣沒有說話,但他們眼角眉梢流露出的讚許與嘲諷卻顯露而出。
在他們之中,唯二沒有表態的,只有杜信與陶槐,不,準確的說,只有杜信一人。
杜信的雙脣緊抿成了一條線,還隱隱有下拉的趨勢,而陶槐雖手上還在做着敲門的動作,可是卻可看出他的神思並不在此,他有一搭沒一搭的敲着,但嘴角也是浮現起了一抹譏諷的笑容。
最後,敲了半晌,衆人鬧鬨久了也覺得沒趣,這聲音也漸漸緩了下來,沒有聽衆的鬧劇終究持續不了多久。
杜信的脣抿了抿,道了出口:“罷了,興許龍少主正巧外出,我們來得太過突兀,昨日應呈上拜帖再來到訪纔是。”
陶槐停下了手裡的動作,便只得點了點頭,隨同杜信轉過身來。
然則,在他們倆轉身之後,目光越過衆人看向後方時,兩人的臉色都有些微變。
察覺到杜信與陶槐兩人的神情有異,衆人也沿着他們的目光回望,一瞬間,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只見,在他們的背後,一個藍衣華裳的男子正手握着神劍,靜靜地立在階梯之上。
雖然因着身在階梯下的緣故,使得他不得不揚頭去看上方之人,但他的目光裡卻無絲毫的自卑,反倒生出一種王者睥睨的氣息,讓人不禁跪伏。
耀陽的光輝照耀在他紋着銀龍,鑲着銀帶的華裳之上,折射出耀眼的光,微風拂過面頰,撩起碎髮,卻不改他平靜沉穩的氣質。
他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面色如霜,眼底沒有一絲波瀾地笑看着他們的鬧劇,仿若在他眼中,他纔是那個靜靜看戲的人,而他們卻是在演戲的小丑,接受他高傲的品評。
這樣的龍傾寒,衆人才發覺,也許並非他們自己想象中的那麼好對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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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衆人心裡陡升出一股惡寒的氣息,龍傾寒何時來到他們身後,他們衆多武林高手,便是杜信這樣的老江湖,竟都無一人發覺,是以,衆人乍一看到他,焉能不驚愕。
杜信卻是反應最快之人,他走了上前,直接走下樓梯,邊走邊拱手道:“敢問閣下可是龍傾寒龍少主?”
龍傾寒微微頷首,抱拳道:“在下正是。”
“哈哈哈,甚好,你歸來便好,衆人正尋你呢。”杜信走到了龍傾寒的身側,便要帶着他上去。
龍傾寒意思意思地客套了幾句,便在衆人的目光中,步伐一動,輕輕邁步朝前走去,他越過人羣,高傲地直視前方,不看任何一人,但他可以清楚地感覺得到衆人對他的驚訝。
因爲,在場沒有一個人,能聽出他的腳步聲,如此高絕的輕功,天下難尋!
他淡然地走了上前,橫了一眼退到一旁的陶槐,意思意思地勾了勾脣:“陶少鏢頭。”
陶槐一怔,看他的目光裡不知是欽佩還是嘲諷,他嘴角略微彎起,輕輕喚道:“龍少主。”
龍傾寒點了點頭,雖然他的姿態高倨,但該有的禮貌風度卻一點兒也不落下,即便衆人不滿他的高態,卻不得不歎服他的風度。雖不知他何時到來,但他被衆人詆譭如此之久,都未發一語,也不氣惱,其中的大度由此可見。
龍傾寒伸手觸上大門,重重一推,吱呀一聲,這大門竟打開了。
他的手一頓,狀似隨意地道:“此門沒鎖,大家方纔爲何不直接推門而入呢。”
陶槐一愣,雙脣輕啓,杜信方想制止,豈知陶槐卻快了一步接口道:“此處畢竟乃是龍少主的家,我們怎好隨意推門而入。”
“噢,”龍傾寒應了一聲,推開大門,開了一個小縫,邊跨入大門內,邊道,“想來你們也知此處乃是我家,不錯不錯,那諸位快請進罷。”
話音一落,衆人的臉色唰地變了,尤其以陶槐最甚,而杜信則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方纔龍傾寒隨意的一句爲何不推門而入的話,杜信便知曉這話裡有話。
若是陶槐不答,視作龍傾寒自言自語不理會便沒事了,可惜陶槐重於禮貌,回了一句,便入了龍傾寒的套了。龍傾寒言下之意,便是說你們既然知曉這是我家,卻肆意在我家門前,詆譭我的名聲,好生沒禮。
陶槐經過這一句話,臉色唰地變了,知道自己過於魯莽了,原先他也並非急躁之人,怎知竟會給龍傾寒贏了一籌,這一下子,龍傾寒便藉着他踩了一腳,給了衆人一個下馬威,讓衆人也瞧出了龍傾寒的不凡。
然則,龍傾寒厲害不止於此,他怎麼說都是復生過的人,前後活的年歲都四十餘年了,對付這些理論上年紀同他差不多的人,自然是得心應手。
只見他方將大門開了一個小縫,便沒再繼續開了,直接站在門裡道:“諸位快請進罷。”
衆人的臉又變了變,這門縫不大,容得清瘦的龍傾寒進入,可是略有些肥胖的卻進不去了,而這裡頭,有個較爲肥胖的,便是方纔開口罵龍傾寒罵得最兇之人,瞧着這小縫,他的臉都黑透了。
龍傾寒擺明便是故意爲難衆人,一來有客到來,不大開門,反倒只開一個小縫,儼然有讓衆人走小門之意,而這門不開大一分,不開小一寸,只正好合適,擺明便是有意針對那個偏胖的人。
然則畢竟龍傾寒方纔說了,暗指此處是他的家,衆人不得無禮,是以你即便又再多的不滿,主人沒發話要將這門開大,衆人是客便沒那資格隨意支使。
杜信也不知是怎地,看到這裡,臉上的表情極其複雜,忽地,竟朗聲大笑了一聲,直接便側身走到小縫裡頭,穿了過去:“龍少主迎客方式果真奇特。”
龍傾寒不着痕跡地反駁回去:“在下精於在外吃喝玩樂,這武功拉下了不少,手無力氣,自然推不開如此重的門,是以,還得麻煩諸位,擠一擠了。”
這話語後頭的“擠一擠”,別有深意一般地重重地落下,但龍傾寒的目光則是放到了那個偏胖之人身上。
方纔便是那人先開口罵他精於吃喝玩樂,無所作爲,是以他當即便以行動告知了他,自己的確是精於吃喝玩樂,使得沒有力氣,讓大門無法打開。
衆人雖明知龍傾寒是在針對他們自己,可是卻找不出話來反駁。
那個偏胖之人,猶想開口問,可否幫龍傾寒這個無力之人推開大門,然而陶槐卻是湊了過來,到他耳邊不知說了什麼,使得他生生地忍住了。
龍傾寒耳邊微動,將陶槐的輕聲耳語聽了入耳,他所說的不多,只得一個字罷了: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