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芬耘有些不安，這個警察怎麼問這麼多，不過，她還是照實回答。
“我也不太清楚，晚飯的時候還在的，後來我去敲門的時候就不在了。我想可能是我在洗碗的時候出去的也說不定，也許是我洗衣服的時候？說不好，我發現她不在的時候應該是八點半左右，後來，依生就回來了。”
說到這裡，張芬耘心裡卻是有些愧疚。
唉，這年紀大了還是不饒人啊。
昨天本來在房裡一直打着毛衣等着意依生她們的，可是，這年紀大了不饒人，等來等去，什麼時候睡着了竟然也不知道，還一覺睡到了天亮。
雖然她平常也從來都是九點鐘睡，第二天五點鐘起，而且，一睡就睡得極沉，叫也叫不醒，可昨天也這樣，張芬耘早上醒來只想敲自己的腦袋，一溜煙地跑到樓上俞真真的房裡看到她跟意依生兩人睡得正香，這才鬆了口氣。
這時，意依生從樓上端着盤子下來了，看到秦息水他們仍然在，有些意外。本來以爲他們問話應該很快的，畢竟昨天天妖一直呆在家裡，有張芬耘作證，怎麼會問這麼久？不過，她將自己的驚訝隱藏得很好，只是順手將盤子交給了站起來的張芬耘。
“阿生，你是阿生吧？”
阿生？
多久遠的名字，久遠得意依生曾經以爲自己再也不會想起來了。
那個南方的城市，一輩子以爲都不會再去的地方，一輩子以爲也不會再被記起的名字。那個時候，跟良子他們混，道上，沒有什麼人用全名，不是叫外號，就是叫什麼子，或阿什麼的，意依生那個時候就被喚作阿生。
她看向喚自己這個名字的老者，帶着疑惑，心裡卻是涌起了驚濤駭浪，一種不好的感覺在她的心裡伸起。
“沒有想到，過去這麼多年了，你還和真真在一起啊？真真，我能不能見見她？這麼多年了，記得那個時候，她一副乖巧的模樣，街上的孩子可很少看到她那個樣子的，她現在還好吧？”
“你是？”
“我是吳天虎，那個時候，你們應該都叫我一顆痣的，記得嗎？”
吳老笑着指了指自己臉上的一顆大痣，年青的時候，這顆痣長在光滑的臉上，是很明顯的，不過，現在年紀大了，臉上全是皺紋和斑，倒是很少有人再注意這一顆痣了，人生也是這樣，曾經以爲會很在意的東西，到了後來，回頭再看，卻只是付諸一笑，自己都奇怪爲什麼當時會覺得天都塌下來了呢？
意依生看着那顆痣，這才依稀想起來，那個時候，的確是有這麼一個楞頭青的警察，一天到晚跟在良子他們的屁股後頭的。沒有想到，這麼多年之後，會在這個遠隔千里的城市再見，還是這樣的一個情況這下，而對方，竟然還是警察，而且，竟然還記得自己，並且準確地叫出名字來。
意依生擠出一個笑容。
“真真死了。”
“死了？”
老吳驚訝地張大了眼，指了指張芬耘。
“剛纔你家保姆可是說你跟一位叫藍玉真的小姐住在一起的。”
“那不是真真，只是，她的名字裡面也有一個真字罷了。不信，你可以問秦警官。”
秦息水想了一下，就知道意依生指的是誰了，他點了點頭。
“是的，俞真真小姐是死了，溺水死的，我經手的案子。”
那個案子也是秦息水心頭的一根刺，雖然最後以自殺結案了，但秦息水心裡一直有些疑惑，畢竟，哪個自殺的人還會帶着帳篷和換洗的衣服？而且，也不見錢包、手機這些人身上應該必備的東西，不過，也說不定有人趁亂摸走了就是。村裡的人愛看個熱鬧，秦息水接到報案趕到的時候，現場幾乎已經被完全破壞了，到處都是村人的影子，雖然有人發誓說，他到這裡之前就已經有腳印子了，腳印不大，是個女人的，但，喝得醉醺醺的話，也不足以採信，再加上，俞真真先前所遭遇的事，看起來，也有充分的自殺動機，組裡還有一大堆別的案子急着要處理，一直沒有進展，連個嫌疑人也沒有，俞真真的遺產對意依生連根毛也不是，構不成動機，而且兩人關係向來極好，肖志偉那邊婚都離了，也犯不着殺人吧，而且俞真真死的時候，他正忙着度蜜月，都不在H市。
老吳得到秦息水的證實，臉上第一次露出了錯愕的表情。
在街上混的那些流浪的孩子，少有人知道全名。意依生一向“真真”、“真真”地叫，所以，他聽到張芬耘說的和意依生住在一起的好朋友，名字又帶個真字，自然以爲是跟她小時候就在一起的真真了，沒有想到卻是別人。
不過，不愧是經驗豐富的老刑警，錯愕之後立馬笑着道。
“不知道我可不可以見見這位藍玉真小姐？”
“等一下，我帶真真下來。”
意依生轉身上去，不一會兒，就帶着披着雪白色大衣、臉色蒼白的俞真真下來了，意依生對老吳說道。
“真真她身體有些不舒服，希望不要問太久纔好。”
“放心，只是簡單的幾個問題。”
“藍小姐，請問你昨天是什麼時候出去的？去了哪裡？在外面呆了多久？”
俞真真微皺了皺眉頭，露出思索的表情，最後歉意地笑道。
“對不起，我實在記不清了，最近我身體不太好，老是迷迷糊糊的。我只記得，好像吃了晚飯，又回房坐了一會兒纔出去的，然後，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後來，我只記得依依叫醒我的時候，我是在公園裡。”
這是意依生教給她的說詞。
多說多錯，編的越清楚錯的越多，還不如什麼也說不清楚的好。依依向來比自己聰明，她說的總不會有錯的。
老吳的眼睛像鷹一樣盯着俞真真，彷彿想看出來她是否說謊，不過，卻什麼也沒有發現，這個美得驚人、面色虛弱的女子表情十分自然，這個人，要麼說的是真話，要麼，就太會演戲了。
俞真真的心裡其實並不像表面一樣若無其事。
如果老吳第一個認出來的是她，她肯定會露出慌亂的神色，俞真真向來不擅於應付突如其來的狀況，但是，一旦有所準備了，俞真真卻是十分沉得住氣的。更何況，意依生就在她的身邊，讓俞真真勇氣倍增，那個人，害死了蓮還不夠，還讓他死去了還要被人赤luo裸地指指點點，被人污辱，那個人，俞真真絕不原諒，也絕不爲自己所做的事而後悔，即使重來一百遍，她也絕對不會讓那個人繼續活在這個世上，沒有人，可以害死了她愛的人，仍然可以逍遙地活着，如果法律沒有辦法制裁那個人，她就自己動手，不惜一切。
“不知可以有證人證明嗎？”
老吳緊追不捨。
俞真真又想了想，搖了搖頭。
“我實在不記得了，我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周圍的人，也許有吧，可是我不知道。”
從俞真真口裡顯然是問不出什麼來了，可是，老吳實在有些不甘心，他換了個話題，問道。
“你認識吳道中嗎？”
“認識，是天妖的經紀人，我們曾經見過幾面。”
俞真真的臉上露出厭惡的表情，收入了老吳的眼裡，他的眼前一亮。
“藍小姐似乎很不喜歡這個人？”
俞真真的心一緊，感覺到摟着自己肩頭的意依生的身體也是一僵。俞真真來本緊張起來，跳個不停的心臟又慢慢地平靜了下來，她捏了捏意依生的手，示意她放心。正準備張口回答，卻發覺自己的肚子劇烈地疼痛起來，俞真真本來就有些蒼白的臉一下子變得毫無血色，她焦急地看着意依生，都快哭出來了。
“依依，我肚子疼，孩子，孩子……。“
俞真真疼得直抽氣，卻死死地抓住了意依生的手。
“放心，我馬上送你去醫院，有我在，孩子不會有事的。”
意依生抱起了俞真真就向外頭跑，秦息水的反應也快。
“坐警車去吧，快些。”
這個時候，意依生也顧不上了，抱着俞真真就上了車，汽笛一路長鳴，意依生又拿了秦息水的手機給秦原打電話，她卻是穿着個睡袍、拖鞋就跑出來了，也難爲她穿着個拖鞋竟然跑這麼快。
一到醫院，俞真真就被放上了推車，推進了急診室。
意依生緊緊地握着拳頭，又擔心卻又忍不住有一種不該有的希冀，她忍不住想，若是這個孩子真沒了，也是好事一件，真真就可以動手術了。儘管知道俞真真若是得知了這個消息只怕會十分地傷心，可意依生仍然忍不住這樣希望着。
不過，老天爺這一次顯然是站在俞真真這邊的。
俞真真張開眼睛，意依生就守在她的身邊，對着俞真真點了點頭，俞真真的臉上就露出了笑容，她輕輕地撫摸着肚子。
“對不起啊，寶寶。媽媽這段時間都將寶寶給忘記了，寶寶生氣了，對吧？不過，謝謝寶寶沒有拋棄媽媽，媽媽以後一定不會再這樣了，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