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郭守成在基輔大街街口處看到的那兩個人,正是斯里蘭卡趕來遠東的斯皮林格以及他的助手科爾,他們兩個之所以跑去基輔大街,倒也並不是爲了尋花問柳,而是因爲上了的士司機的惡當。
這年頭遠東不太平,黑手黨的小混混和的士司機幾乎就是一家,他們在背後勾起來行騙、敲詐勒索那是常有的時,尤其是外國人,只要被盯上,那就根本跑不了了。斯皮林格已經足夠小心謹慎了,不過這無處不在的陷阱,實在令他防不勝防。
今天下了飛機,斯皮林格帶着科爾下榻到了紅十月區的勝利賓館,吃過晚飯之後,他和科爾商量,兩人打算租一輛車,在哈巴羅夫斯克市區內四處轉轉,也好對這個城市有一個大概的認識。爲了保險起見,他們還是通過賓館服務檯找的車,原本以爲這樣應該很安全了,可到最後還是出了問題。
那個看上去老實木訥的司機,帶着他們在市區裡七轉八轉的兜了近半個小時,就來到了這個烏煙瘴氣的地方,當車子在街邊停下的那一剎那,十幾個大漢一擁而上,像拎小雞子似的,將斯皮林格和科爾兩個人從車裡拖了出來。然後搶包的搶包、捋表的捋表,短短几分鐘時間,還沒等兩個人反應過來呢,身上能搶的東西就全都被搶乾淨了。到這程度了,事還不算完,臨到最後,四五個大漢將他們逼到燈柱下。硬說他們嫖了雞沒給錢,要讓他們拿出五千盧布來,這事纔算完。
老實說,五千盧布對於斯皮林格來說算不上什麼,如果可能的話,他爲了面子,也會充當這個冤大頭,第一時間就把錢付了。可問題是,他們身上現在哪還有錢啊?渾身上下那幾個口袋。早就被這羣大爺們掏乾淨了,什麼護照之類地東西都被搶了,哪還有那五千盧布的現金啊?
被一羣面容兇悍的俄羅斯壯男圍在人堆裡,其間拳頭沒少挨。苦沒少吃,斯皮林格算是徹底認識到這個城市的強悍之處了。按理說他們在這裡吵吵嚷嚷的這麼長時間,那些警察早該接到消息前來查問一下了,可令人絕望的是。蘇聯國內四處可見的黃衣警察似乎與這條大街無緣,而那些往來的路人,更是對這裡所發生的一切視而不見。
就在斯皮林格打算自己留在這裡,讓科爾回賓館取錢地時候。他瞥見了那幾輛從大街上緩緩駛過的伏爾加轎車,隨後不久,兩個身材瘦弱、看上去就像病秧子一樣的年輕人。從街對面跑了過來。
隨後發生的一切。對於斯皮林格來說就像是做夢一樣。那些剛纔還凶神惡煞一般地大漢們,驟然間就變成了溫順的小貓。那一對對看着自己的目光裡,全都是討好與忐忑。同樣是短短的幾分鐘,剛纔被搶走地東西又全都被送了回來,錢包、手錶、證件,一樣不缺,甚至錢包裡連一個硬幣都不帶少的。不僅如此,那些大漢甚至還盛情邀請他們在街上“好好玩玩”,不管玩什麼,也不管去哪家店,一律免費,權當是給他們賠禮道歉了。
同樣的一夥人,前後天差地遠一般的兩種態度,這是爲什麼?斯皮林格非常清楚,這一切地變化,就在於兩個瘦弱年輕人所說的那一句話:“他們是郭先生的朋友。”很顯然,對這些敢於當街行劫地傢伙們來說,“郭先生”比警察更有威懾力。
毫無疑問,那些人口中地“郭先生”,應該是指今天下飛機時地那個年輕人了,斯皮林格還知道,這個“郭先生”就是郭守雲的弟弟,而他此次地遠東之行,就是爲了要同郭守雲達成一項金融合作的協議。
蘇聯堅持了幾十年的社會主義制度消亡在即,而根據摩根斯坦利銀行的國際問題專家分析,繼布爾什維克黨之後奪取蘇聯大權的激進派們,要想鞏固他們的權力,勢必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實行大範圍內的私有制改革,而這種改革的過程中,絕對是蘊藏着無數商機的。
這兩年,摩根財團曾經數次努力進入蘇聯市場,但是由於財團在政治背景上的鮮明性,他們一直都沒有能夠獲得蘇聯政府方面的相關批准,因此進入蘇聯市場也成了摩根斯坦利的一個奢望。
此次莫斯科發生的政變,令摩根在感受到時間緊迫的同時,也尋找到了一個久違的良機,在這種情況下,大批財團下屬的經紀人被充分調動起來,他們蜂擁進入蘇聯,每個人幾乎都有一定的偏重方向。比如說斯皮林格,他的偏重點就在遠東,他要在遠東尋找一個最佳的合作者,利用財團雄厚的資金支持,結合合作者所具有的地域性政府資源,在蘇聯即將到來的私有制改革中狠狠的撈上一筆。
作爲一家跨
商業性投資銀行,摩根斯坦利自然有自己的情報蒐集遠東之前,斯皮林格便得到了一系列關於遠東現狀的情報,而根據這些情報的顯示,目前遠東最有合作價值的人,就是郭守雲這麼一箇中國年輕人。
最初的時候,斯皮林格還以爲是上面提供給自己的情報出了錯,畢竟在他的觀念中,俄國人是相當排外的,試想,一個黃皮膚黑眼睛的中國人,怎麼可能在俄國人的地盤上混的開呢?不過,經過今天的一番見識之後,斯皮林格算是徹底認識到了這份情報的準確性:先是在機場上,爲郭守成接機的,竟然會是大批全副武裝的軍人。隨後在基輔大街的這場衝突中,郭氏兄弟在遠東的影響力再次得到彰顯。一句話,人家這是黑白通吃啊。
“上面提供的情報很準確,但是卻很不具體,”在返回賓館之後,斯皮林格同助手科爾說道,“作爲一個經紀人,如果連客戶最基本的情況都掌握不了,那這合作又從何談起?幸虧出了今晚這件事,這爲我們同郭氏兄弟進一步接觸創造了機會。科爾,你明天做兩件事,第一,散佈一條消息,就說是咱們有意要在這哈巴羅夫斯克開設一家投資基金,現在正在準備向蘇聯央行報備申請。第二,去準備一份厚禮,噢,把那個湖田窯的千峰翠溪盞帶上。現在咱們對郭氏兄弟的喜好一無所知,不過,我想他們既然是中國人,那他們對這種宋瓷古玩應該會比較感興趣的。”
科爾點頭會意,他知道自己的老闆這次是真的下大力氣了,看樣子這對郭氏兄弟真是很有結交的價值。
向自己的助手簡單的交代了一下今後兩天所需要注意的事項,斯皮林格坐在沙發上,重新陷入了沉默,他需要把這次來遠東的計劃重新考慮一下,他覺得,從目前的情況看,財團提出的那個融資控股合作意向不一定可行,因此,他必須在同郭氏兄弟正式接觸之前,想出第二條可行的合作方案。
就在斯皮林格陷入沉思的時候,在距離勝利賓館不到兩個街區的軍貿局招待所內,同樣有一羣人在發愁。
在並不寬敞的客廳裡,穆拉利塔蘭愁眉緊鎖、往來不停的在客廳中央踱着步,他的幾名隨從散佈在客廳周圍,眼巴巴的看着他,卻也都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自從斯里蘭卡內戰爆發以來,穆拉利塔蘭所屬的猛虎游擊隊,就一直在暗中同蘇聯軍貿局做着軍火生意,幾乎每隔兩個月,蘇聯軍貿局都會將大量的軍火武器運送到斯里蘭卡的猛虎游擊隊控制區,以支持他們的反政府武裝力量。這幾年,猛虎游擊隊之所以發展如此迅速,甚至還數度擊潰政府軍,攻入首都科倫坡,就是蘇聯軍貿局在背後的鼎力支持。
而到今年年初,隨着蘇聯國內局勢的一步步惡化,軍貿局的軍火武器供應開始出現時斷時續的局面,在進入五月份之後,這種時斷時續的局面也沒有了,隨後的四個月時間裡,軍貿局已經徹底取消了對猛虎游擊隊的軍火武器供應。這一局面的出現,令猛虎游擊隊的武裝鬥爭直接陷入了困境,作爲一支反政府武裝力量,猛虎組織本身是不具備軍火武器生產能力的,他們所有的武器裝備、軍火彈藥,都需要從國外進口,而蘇聯人則是他們所需武器的最大提供方。
面對軍火武器短缺的巨大困境,在不得已之下,穆拉利塔蘭纔有了這次的遠東之行,他希望能夠重新聯繫上蘇聯的軍貿局,以便重建當初的軍火供應路線。
就這麼的,穆拉利塔蘭冒着巨大的風險,從科倫坡乘飛機趕來哈巴羅夫斯克,可等他來到遠東之後才知道,如今的蘇聯已經不是當初他所認識的那個蘇聯了,至於說過去一直承擔着武器軍火出口貿易職能的軍貿局,現在也名存實亡了。整個哈巴羅夫斯克軍貿局總部,竟然連一件武器裝備都搞不到,蘇聯各地的兵工廠早已被地方駐軍接手,在這種情況下,軍貿局還拿什麼出口?
幸好的是,過去長期的合作,令穆拉利塔蘭同軍貿局的人建立了良好的關係,軍貿局的人給他指了一條明路,那就是直接從遠東軍區購買軍火。在遠東,遠東軍區控制着大大小小二十六家兵工廠,只要肯花錢,從他們那裡搞一些東西還是沒有問題的。至於說如何同遠東軍區接觸,軍貿局的人給了穆拉利塔蘭一個更直接的辦法,那就不用找軍區,去找郭氏貿易公司的就可以了,只要能把這家公司的關節打通了,那軍區方面就不會有任何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