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民主黨,郭守雲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克林頓再有一年多時間就要上臺執政了,出身共和黨的喬治.布什在任四年,雖然他的外交政策很成功,但是其國內經濟建設成果卻是糟糕至極。持續幾年的經濟大衰退,導致美國失業率激增,美國國內方面,反對布什的聲音很大,在這種情況下,明年的美國大選,布什能夠獲得的機會實在渺茫之極。
當然,對於有了重生經歷的郭守雲來說,他雖然對美國的歷史不太瞭解,但是出身民主黨的克林頓,在九三年出任美國總統職務這類的大事,他還是略有所知的,而現在有一個能夠同民主黨拉上關係的機會,他當然也不會放棄——如果說美國的政客同蘇聯的政客相比還有一點高尚的地方,那就是美國的政客收了錢就會給辦事,而蘇聯的政客,收了錢沒準倒會咬人。
“成啦,這件事就這麼辦吧,”郭守雲將三張鉑金卡扔到面前的桌子上,隨口說道,“對啦老爺子,波拉尼諾夫回來了沒有?”
“好像還沒有,我今天一下午都沒有看到他,”里爾克回答道,“怎麼,他出去辦事了?”
“嗯,”郭守雲也不多做解釋,他點點頭,從沙發上站起來,轉口說道,“酒店方面的國際線路接駁上了嗎?我想給守成打個電話。”
美蘇之間的意識形態戰爭打了幾十年,其間,兩國的對立形勢之嚴峻。僅從彼此地跨過通訊方面就能體現出來。在美國,任何一個撥往蘇聯境內的國際電話,都需要申報安全部門審批,然後再進行接駁,這個接駁是雙向的,美國這邊批覆了。需要連線接通蘇聯通訊部門,然後那邊再審查。審查通過才能完成連線。而在整個通話過程中呢,兩國的安全人員還會全程監聽。當然,隨着戈爾巴喬夫的新思維改革,蘇聯國內這種繁瑣的手續已經逐漸被廢止了。但是美國這邊還保留着呢。所以郭守雲同留在莫斯科地守成通話,首先要走這一套手續——什麼叫兩大陣營啊,那就是敵我雙方的持續對抗,沒可能戰場上打着仗呢,敵我雙方地士兵還能沒事打電話玩。
當然,這次郭守雲來美國,也攜帶了軍用的微型高頻衛星加密電話,但是那東西的使用太過複雜,什麼公鑰、密鑰的換算一大堆。林雷什麼話怎麼說都要嚴格按照約定格式來,所以不到萬不得已地時候,沒人會用那東西。
“不清楚,”里爾克聳聳肩,他也對兩國間這種通話地不方便頗爲不滿。不過如今的情勢如此。不滿也沒有辦法去改變,“找人問一下吧。不過開通的可能性不大。”
“嗯,”郭守雲點點頭,朝坐在旁邊的霍爾尼科娃使了個眼色,那意思,這事交給她去辦了。
“又是我,這瑣碎的事爲什麼總要我去做?”霍爾尼科娃從沙發上站起來,撇撇嘴,將那堪容一握的小蠻腰用力一擰,扭啊扭的朝臥室裡走去。
“先生,”就在霍爾尼科娃的身影剛剛消失在臥室門內的時候,波拉尼諾夫從客廳外走進來,他站在門口,面無表情地說道,“我回來了。”
“哦,”將手上的菸捲叼進嘴裡,郭守雲隨口笑道,“我剛纔還向老爺子問起你,來,過來坐。”
波拉尼諾夫也不客氣,他徑直走到客廳中央的沙發前,一屁股坐下去。
“怎麼樣,人都聯繫上了嗎?”郭守雲彎下腰,將自己還沒有動過的那杯茶水推到波拉尼諾夫面前。
“聯繫上了,”波拉尼諾夫一邊說着,一邊從西服內裡掏出一份厚厚的文件,輕輕放在桌子上,說道,“不過他們中地大部分人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活動過了,所以手頭上掌握地情報有限,我彙總了一下,這些估計就是先生現在能夠用得上的。”
郭守雲將那份文件袋拿起來,拆開袋口地封線,從中取出一沓厚厚的文稿,一目十行的將前面幾張瀏覽了一邊。
“現在這邊這些人的日子也不好過,”在郭守雲翻看文件的時候,波拉尼諾夫將茶杯端起來,輕輕的抿了一口杯中的清茶,而後嘆口氣說道,“他們雖然說大都有自己的掩護性身份,也有一定的收入,但是沒有了上面的撥付,這活動經費卻是不可能拿得出來的。而且先生可能體會不到,幹他們這種工作的人,那是一輩子都不太可能上岸的,情況好的,將來或許能夠熬到退職的那一天,而情況不好的,那就做好準備在監獄裡度過餘生。他們沒有外交官的身份,因此也享受不到外交豁免權,一旦身份暴露,不是被自己人處決,就是被美國人判刑,嘿嘿,美國人對間諜案的最低量刑是二十年監禁,而我認識的這些人,估計沒有人願意在監獄裡呆上二十年。”
郭守雲是什麼人啊,他最善於從別人的一言一行中推斷對方的心思,因此,波拉尼諾夫這番話一說完,他便知道對方是什麼意思了。
“嗯,他們的情況我能理解,我也明白你的意思,”郭守雲放下手中的文件,隨口說道,“回頭你把他們的名單和歸檔號列出來,我看看能不能想辦法把他們的底子消掉。”
“那就多謝先生了,”波拉尼諾夫的臉上閃過一絲含有的感激。
的確,對於目前潛伏在國外的所有克格勃諜報人員來說,他們所面臨的最大問題還不是經費的短缺,而是心理上的沉重壓力。克格勃間諜一般都分爲三種,一種是“上線”,也就是帶有外交官身份的情報工作人員,這類情報人員被視爲“明”字頭的間諜,也就是身份公開的間諜。他們在目的國一般都有外交官職,要嘛是武官、要嘛是參贊,至少也是個秘書什麼的,因此,一旦他們的間諜活動被偵獲,那也沒什麼關係,大不了被驅逐出境。而且國際上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兩個涉及間諜案的國家,一旦有一方以間諜案爲藉口,驅逐對方的外交官,那麼另一方也會有一個對等的反制——你驅逐我十個外交官,我也驅逐你十個,大家誰都不吃虧。而第二種間諜,就是隱性的了,即所謂的“暗雷”。這些間諜有種種的身份打掩護,或是商人或是學者什麼的,他們手上掌握的資源很多,能量很大,身份也很隱蔽,但是有一點,那就是他們沒有外交豁免權,一旦出了紕漏,那不是自己人滅口,就是被目的國的安全部門處理掉。當然,也有些幸運的人可以解脫出來,那就是通過兩個國家的間諜互換,這種類似於交換人質的國家間操作,美蘇兩國在幾十年對抗中只進行過少得可憐的七次,因此,第二種間諜中大部分暴露身份的人,都被蒸發掉了。至於說第三種間諜,那就跟不值一提了,他們本身與其說是間諜,還不如說是等同於金錢的另一種賄賂方式,“美色”是他們的武器,“性交易”是他們達成目的的唯一方式,人們茶餘飯後常常提到的“燕子”、“烏鴉”就屬於這一類人。這第三種間諜的身份最爲低下,但是他們所受的訓練,卻是最爲嚴格、最爲殘酷的,就像尼基塔和拉麗薩曾經說起過的,從這種訓練營裡走出來的合格生,那就是廉恥與良知完全泯滅的行屍走肉了。
而波拉尼諾夫所掌握的這些人,就屬於第二種、第三種諜報人員,這些人潛伏在華盛頓,有的是政府工作人員,有的是富商,有的是交際花,甚至還有人打進了中情局。總而言之一句話,他們的身份都掩飾的很好,但是有一點,那就是他們在莫斯科還有檔底,只要那份檔底存在,他們即便成了美國總統,也無法擺脫沒完沒了做惡夢的生活。更何況如今蘇聯的形勢越來越惡化,安全委員會的整改,勢必會造成打量機密文檔的泄露,換句話說,這些潛伏人員的身份,隨時都有暴露的危險。在這種情況下,誰的日子還能過的舒心啊?
“先別忙着謝我,這件事情操作起來很麻煩,究竟能不能做成,我自己也沒有把握,怎麼說呢,我也只能盡力而爲。”郭守雲搖搖頭說道。
“先生有這份心意我們就很感激了,”波拉尼諾夫也知道郭守雲這話是大實話,畢竟那些檔件是存在莫斯科安全委員會總部的,而目前呢,安全委員會被一劈兩半,原來的十處又發生了一次火災,那些檔件有多少保存下來,存放在什麼地方,就連他這個原來的局內人都不知道,因此這事要辦起來,自然難度很大了。
郭守雲和波拉尼諾夫交談的時候,里爾克就坐在旁邊聽着,儘管這兩個人都沒把話說的那麼明白,但是老頭還是能夠從中猜出一些門道來,毫無疑問,這位郭氏集團的大老闆,是在打情報系統的主意啊。
“親愛的,”就在客廳裡的談話告一段落的時候,霍爾尼科娃從臥室裡探出頭來,她朝郭守雲嚷嚷道,“我問過了,電話已經接駁過去了,接駁端口的密碼我記下來了,你要不要現在和莫斯科聯繫?”
“嗯,去撥通了,聯繫上之後再告訴我,”郭守雲擺擺手,隨口說道。
此時,天色漸晚,客廳窗外的華盛頓,已經陷入了一片茫茫的夜色之中,而在地球的另一端,哈巴羅夫斯克則正在迎來一個新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