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斯勘察斯克集體農莊到了,”就在郭守雲滿肚子動壞心思的時候,前面的司機扭過頭來說道,“您要不要下車看看?”
“嗯,好,”郭守雲收回心思,他扭頭朝車窗外看了看,說道,“告訴前面的車,讓他們在前邊那個路口處停下,咱們一起下去看看位置。”
“好的,先生,”司機答應一聲,然後拿起車載對講機,對前面領路的頭車下達着郭守雲的命令。
“先生,其實我也知道我們提出的要求太高了,”聽了郭守雲前面說的那一句話,沒有任何商業談判經驗,同時對郭守雲的性情也不太瞭解的謝尼維金娜一下子就慌了神。她就沒想想,照着郭守雲那脾氣的,如果不打算做這筆投資的話,那他還會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嗎?他還會要求在這個地方停車嗎?而若是他打算做這筆投資的話,單憑尼基塔的一句話,就能令他改變主意嗎?
“如果您覺得有困難的話,那,那咱們還可以把這份項目計劃書修改一下,”謝尼維金娜委委屈屈的說道,“其實,其實露天的場館沒必要修建那麼多,我想,要是合理的安排一下,嗯,露天的場館有四座應該也能用了,至於多功能館,有兩座就可以了。那樣的話,先生需要投入的資金,就可以節省一大部分了。”“節省一大部分?說得好聽,”不等郭守雲說話,尼基塔便搶先開了口。她先是在心裡將對面這個女人狠狠的鄙視了一把。而後纔不屑一顧的說道,“能節省多少?五千萬還是六千萬?即便是節省掉七成,那不是還需要兩三千萬嗎?謝尼維金娜小姐,你知道兩三千萬意味着什麼嗎?那可是你這樣地人工作一輩子,不吃不喝也掙不到地天文數字。而且這筆錢如果放在先生的手裡。由他投資到利潤更高的地方,那說不定一兩年的工夫就能翻上一翻了,可你竟然”
“好啦,”看到尼基塔的詞鋒越來越犀利,說話也越來越直接,郭守雲忍不住開口打斷了她。老實說,儘管心裡另有打算。可郭守雲也不願意看到自己地女人在自己面前擺出這服咄咄逼人的姿態。更何況那個被逼的對象也是他的女人,“這些事情以後再說,今天咱們先不談投資的事情,先看看地方再說。”
隨着郭守雲這一句話,原本還氣勢洶洶的尼基塔立刻閉上了嘴巴,她狠狠的瞪了謝尼維金娜一眼,隨後一擰頭,朝另一側地車窗外看去。
按照郭守雲地吩咐,車隊在州公路的岔路口上緩緩的停了下來。
“先生。您看,西面就是斯勘察斯克集體農莊了,”在鋪滿積雪的公路邊上,司機站在郭守雲的身邊,他指着公路西側不遠處的一片俄羅斯式民居說道。“這個農莊已經有幾十年的歷史了。據說是第一個五年計劃時期成立的,噢。也就是共青城剛剛開始建設的時候建成地。據說兩年前的時候,這裡還有七十餘家農戶,只不過這兩年經濟不景氣,社會秩序又亂,再加上集體機械服務部門先後倒閉,所以農莊的規模逐漸縮小,聽說現在這裡就只有二十幾家農戶了。至於說農莊的田地,也大片都荒蕪了。”
司機說着,又在公路上轉了個方向,而後指着公路東側的大片雪地說道:“先生看這邊,這邊原來都是農莊地耕地,幾年前,我在共青城和哈巴羅夫斯克之間跑客運,那時候這裡還全都是大片地耕地,不過現在都荒蕪了。我家那位也是從集體農莊出來的,按她地說法,前兩年市面上銷售的糧食很便宜,那些進口的大豆、馬鈴薯價格低的嚇人,而集體農莊因爲是集體經營,各方面的負擔都很重,因此生產成本高,產出來的糧食價格也高。一邊是進口的低價糧食,一邊卻是高價的本地糧,所以這一來而去的,很多農莊都經營不下去了,就像這斯勘察斯克一樣,她家所在的集體農莊也破產了。”
司機說到這裡,笑了笑,而後不無感慨的說道:“天知道,這世界變得就是這麼快。纔不過是兩三年的工夫,糧食的價格就激增了三倍有餘,就像我們家那口子所說的,早知道會這樣的話,當初還不如留在農莊裡繼續經營呢,至少那樣的話,現在的日子會好過的多。”
“呵呵,如果都像你們這麼想的話,那這糧食的價格,恐怕就永遠都漲不上來了。”郭守雲淡然一笑,隨口說道。司機他們這類人看到的,永遠都是問題的表面現象,而像郭守雲他們這種人所看到的,則是隱藏在問題背後的一系列人爲因素。市場的價格因素固然有一條規律在起着關鍵性調整作用,但是這條規律永遠都是死的,而在活的人的操作下,這條規律在很多時候都會違背客觀現實,從而產生一種近乎詭異的變動。蘇聯一直以來都是一個糧食匱乏的國家,爲了養活上億人口,蘇聯政府每年斥巨資從國外引進糧食,試問,在這種情況下,糧食價格怎麼會走低呢?沒有走低條件的某類商品在價格上驟然走低,那就意味着有不尋常的氣息出現了,在這種不尋常氣息的掩蓋下,僅有兩種可能性,一種是無限制的商品傾銷,一種是惡意的價格打壓。對這兩種可能性,郭守雲更願意相信後者,毫無疑問,如果有人打算對蘇聯的各種經濟行業下手的話,他們首選的,肯定是實力最爲薄弱的農業——先一舉打掉你最爲薄弱的農業生產環節,然後接住聯動效果,將你的各個產業逐個擊破,從而讓你產生一種經濟即將崩潰的錯覺,繼而迫使你進行更大範圍內地、更加錯誤地所謂改革。
“或許是這樣吧。”司機聳聳肩。無可無不可的說了一句。雖然一直都在郭守雲的身邊擔任司機職務,但是他卻永遠都學不到郭守雲那種深入思考問題的能力,因此,像這種深層次的東西,他意識不到。也理解不了。
“北邊就是阿穆爾共青城了吧?”郭守雲顯然也沒有心思在這個問題上多說,他伸手遮在眼前,朝北邊地遠處眺望一眼,說道。在他所眺望的那個方向上,視線之極、天地相接的地方,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一片城市的影子,在陽光的照射下。那個孤零零處在平原上的城市。就宛若是一景海市蜃樓。
“噢,那裡還不是的,先生,”司機搖頭說道,“那裡是共青城南郊地紅十月重工業區,您看到從咱們哈巴羅夫斯克通過來地鐵路幹線了嗎?它由這邊通過去,首先就穿過紅十月重工業區,然後才進入市區,與貝阿鐵路交軌。嗯。在咱們這裡能夠看到的,應該是共青城航空城的所在了,在它東邊沿河的位置,就是阿穆爾斯克造船廠了。前幾年,在紅十月重工業區裡有六十多家工廠。這兩年破產了很多。不過估計剩下的也有四十餘家,其中效益比較不錯的。應該算是共青城航空城與飛機廠了,啊,共青城石油加工廠聽說也不錯。”
共青城的飛機廠郭守雲知道,那就是前蘇聯生產蘇27的主要廠家了,現在俄羅斯軍方使用的蘇27,有百分之六七十都是從這家工廠組裝出來地,當然,現在這架飛機廠早就失去軍方的訂單了,它的效益之所以還能算的上不錯,並不是因爲它接到了新的訂單,而是因爲它轉產了。轉產後地共青城飛機廠在生產什麼?說來也許沒人會相信,他們現在正在生產玩具,小孩子玩地玩具。
至於說共青城的航空城,郭守雲瞭解地就更多了,這個航空城和中國國內所說的西昌、酒泉屬於同一種類型的存在,只不過共青城航空城的起步要比國內所有的航空城早得多,但是它現在已經失去活力了。
“走,咱們到那邊看看,”朝紅十月重工業區的方向眺望了兩眼,郭守雲調轉目光,朝公路東側的大片荒蕪土地看去,隨後,他擺擺手,隨口說了一句,當先朝公路對面走去。
公路東側的荒地很開闊,極目遠眺,可以看到東方遠處靜靜躺着一條寬闊的大河,因爲時處冬的關係,大河的河面上結了冰,遠遠望過去,銀光閃閃的,倒也別有一番景緻。
“先生若是想要投資興建那個什麼體訓中心的話,這個位置最爲合適了,”司機跟在郭守雲的身後,猶豫了片刻之後,才大着膽子說道,“這裡地勢開闊,而且水運、公路、鐵路三項交通都相當便利。再者,從這裡到共青城只有十幾千米,而到哈巴羅夫斯克也不過是一百二十千米,因此,從地理位置上來說,這裡也合適的很。”
“唔,”郭守雲收撫下巴,沉思着哼了一聲。
“其實如果條件允許的話,”司機試探着繼續說道,“我覺得先生應該在這方面做些投資,畢竟這是一件大好事。想想,如果將來那些能夠奪冠的運動員都是出自咱們遠東,是從咱們的集訓中心走出來的,那相信說出來都能讓咱們遠東人覺得臉上有光了。”
“呵呵,是嗎?爲什麼我一點都感覺不到?”郭守雲笑了笑,心不在焉的說了一句,而後的猛地轉過身,對跟在身後的尼基塔說道,“尼基塔,這件事就交給去辦了,告訴斯托耶夫斯基,斯勘察斯克這片地方我要了,讓他在下月月底之前,給我把相關的批文送過來。”
斯托耶夫斯基就是目前阿穆爾共青城的市長,這種批文是必須經由他之手下發的。
“是,先生,”儘管心裡老大不情願,但尼基塔還是很恭順的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