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窮並不意味着俄羅斯人窮,而俄羅斯的國家窮困,也不併不意味着所有俄羅斯人都在承受貧困的折磨。當一個國家百分之八十的人口都處在貧困線之下的時候,那剩餘的百分之二十,往往都在過着窮奢極侈的生活。”萊蒙應該慶幸自己沒有拒絕與斯維爾德諾夫的會面,因爲正是個人給他以及處在徹底失敗邊緣的英格蘭銀行,帶來了最後一絲可貴的曙光。
這一場會面時間很多,最多不超過二十分鐘,而就在這不到二十分鐘的時間裡,萊蒙掀開了他以及他所代表的英國政府與“一羣強盜”之間的輝煌合作。
“您和您的英格蘭銀行還沒有走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在你們的身後,還有人正在準備爲你們提供支持——最強有力的支持,來自六大商業銀行的支持,如果您感興趣而且時間充裕的話,可以到哈巴羅夫斯克轉一轉,我相信您會大有斬獲的。”不愧是武官參贊,年過五旬的斯維爾德諾夫無論是說話還是辦事,都帶着那麼幾分雷厲風行的態勢,他與萊蒙的交談,就是通過如此開門見山的一番話展開的。
在交談中,他告訴萊蒙一個事實,那就是爲了應對這一場貨幣狙擊戰,俄羅斯現有的六大商業銀行,從月前就已經開始着手準備了,現在,他們的手上已經掌握了足以應對這一場危機的法郎以及德國馬克外匯。只要英國政府這邊還打算繼續堅持下去,甚至是翻盤撈回損失掉的一切,那麼大家就可以坐下來好好地談一談了。
在最初的時候。萊蒙還有猶豫,他拿不準對方說的究竟是不是真話,不過斯維爾德諾夫當下告訴他,爲了給英格蘭銀行吃一記定心丸,週一匯券市場運營之後,哈巴羅夫斯克就會試探性的出手,而他們針對的目標,就是近期被國際遊資炒高的法郎幣種。此前哈巴羅夫斯克方面已經給出了承諾,在週一一天時間裡。他們會把法郎的匯率打低兩個百分點,一方面是爲了壓一壓遊資方的氣焰,同時也是爲了告訴大家一個消息:這場遊戲裡,有新的、實力強大地投機方正式入場了。
面對斯維爾德諾夫的帶來的消息,萊蒙不可能不動心,畢竟這一場貨幣戰爭的勝負不僅關係着國家利益的得失以及他的政治前途,同時也關係着他的個人榮譽。現在的情況很明顯,作爲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一場金融狙擊戰,此次國際遊資與歐洲幾個國家之間展開的鬥爭,註定是要被寫入史冊地。如果英格蘭銀行一方能夠在他萊蒙的帶領下贏得這場戰爭。那麼他就是一個英雄,大英聯邦的金融英雄,而一旦失敗了,那英雄之名就要屬於別人了,而他只是一個無能的小丑、倒黴的笨蛋。
不過面對這種心動,政治閱歷豐富的萊蒙也有那麼一絲疑慮,他知道,那些靠侵吞前蘇聯國家財產起家的俄羅斯巨頭們,不是那麼好招惹的,他們是一羣名副其實的強盜。無法無天且本性貪婪,任何與他們做交易的人,最後恐怕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正是懷着這麼一份左右爲難地忐忑心情,萊蒙送走了化身爲光明女神的斯維爾德諾夫,而後便急匆匆奔往唐寧街十號,將這一“帶有隱患的契機”通報給了內閣。
六月的“霧都”倫敦天氣變化的總是那麼快。到了傍晚時分。晴朗的天空突然黯淡下來,到夜裡七點鐘,濛濛地細雨便籠罩到了整個城市地上空。就在婆婆娑娑的細雨中,內閣召開緊急會議,整整商討了一晚,最終,他們得出了一個統一的共識:“在全部的事態考慮中,國家利益纔是決定一切的根本。當這一根本受到來自外界威脅的時候。我們必須在道德立場與保證利益之間作出最正確的抉擇,即捨棄立場。保證利益。爲了這一抉擇,我們可以與任何人合作,哪怕是一夥人人鄙視的強盜。”
內閣會議結束地時候,時間已經到了凌晨三點,爲了爭取時間,幾天都睡好地萊蒙在兩名內閣資深議員的陪伴下,秘密登上了飛往韓國漢城地飛機,從那裡,他們將會通過英國駐漢城大使館的安排,直接轉往哈巴羅夫斯克——無論是對萊蒙來說,還是對英格蘭銀行來講,他們都沒有多少富裕的時間了,週一,如果在週一之前,他們無法與俄羅斯六位巨頭達成最終合作協議,那麼接下來所要面對的,便是英鎊新一輪大貶值了。
哈巴羅夫斯克,郭氏莊園。
綿綿的細雨已經在遠東糾纏了將近四天,其間雖然斷斷續續的有過停歇,但是那濃密的烏雲,卻是半會都沒有消散過。
不過儘管陰雨連綿,今天郭守雲的心情還是很好,在病牀上纏綿了兩個多月的莎娜麗娃,今天終於可以下牀走兩步了,儘管每邁出一步還顯得異常困難,但這畢竟說明她的身體狀況正在快速的好轉。都說有Rh性血的人抵抗力強,如今看起來,這話還真就不是謠傳。
一方面爲了慶祝莎娜麗娃的好轉,另一方面也是爲決戰前的最後一日平添幾分樂趣,按照郭守雲的吩咐,今天別墅區準備了一場露天的燒烤會餐——就爲了郭大老闆這麼一個突發奇想的念頭,負責守衛別墅區的士兵們忙活了大半天,在四棟別墅之間搭起了一個近三百平的超級遮雨棚。
“嗯,這樣的措辭不好,”半躺在一張竹製的躺椅上,一身休閒裝扮的郭守雲一邊查看着手上那張稿紙,一邊指指點點的說道,“尤其是這裡,打入這個詞用得不好,要知道,咱們這次打出來的名義,是爲了維護國際貨幣市場的穩定運行,而不是爲了求財圖利,因此呢,就不能用這種看上去很囂張很強硬的詞彙。嗯,用介入,對,對,就是這個詞,這樣聽上去婉轉一些,嘿嘿,大家都是文明人嘛,需要的就是這種有話好好說的態度。”
“那就按你說的改,”儘管覺得男人有些吹毛求疵,尼基塔還是恭順的用筆在稿紙上花了一個圈,同時說道。
“呵呵,依我看啊,咱們幾個人裡面,就只有他郭守雲纔是真正的僞君子,”手裡拿着一串烤腸,站在遮雨棚邊緣的霍多爾科夫斯基笑道,“明明就是爲了搶錢去的,這麼一個入場聲明還要弄得如此華而不實,要讓我說,狼就是狼,你就算給它起個兔子的名字,它終歸還是要吃肉的。”
“但你也要記住,只有用了兔子的名字,這狼才能吃到更多的肉,”郭守雲毫不猶豫的反駁道,“因爲是人就懂得一個常識,聽到狼來了應該跑,而聽到兔子來了,就應該準備追。咱們入場以後要的就是別人追,而不是把所有人都嚇跑。更何況,我這麼做也是爲了給大家贏一個好名聲,又不是隻爲了我自己,你哪來的那麼多廢話?”
“要與他合作,你就必須時刻忍耐他那張既討人厭又一刻都捨不得安靜的嘴巴,”古辛斯基埋頭於手中那本時尚雜誌,冷不丁的來了那麼一句,“值得慶幸的是,再過兩天,我就不用受他的折磨了。”
“兩天?你似乎是太樂觀了,你們有沒有察覺到,遊資方的資金增長很快,這兩天表現的尤爲明顯,我懷疑,除了那些個人性的對衝投機之外,可能還有某些大傢伙攪進來了。狼羣效應、狼羣效應這真是一個天才的論斷。”戴着一副大墨鏡蹲在篝火旁邊的別列佐夫斯基開口說道。
陰雨天戴墨鏡,這也許是別列佐夫斯基的“天才”發明了,在莫斯科,很多人都知道這位大佬喜歡戴墨鏡的怪習性,不過只有真正瞭解內情的人才知道,他並不是喜歡戴墨鏡,而是因爲右眼有問題。眼下他所戴着的這幅墨鏡,是花了五十七盧布從哈巴羅夫斯克大街上買回來的,別說,儘管鏡子廉價,但是與他身上那一襲十幾萬美金的純正意大利手工西裝對應着,倒也算得上般配。
“有血腥味就會有狼匿跡而來,這原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維諾格拉多夫
說道,“我現在考慮,如果我們明天真是進場的話,那說不定這一局遊戲就會變得更熱鬧了,如今還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旁觀望。狼羣效應對那些遊資方有效,對咱們同樣也有效,我就不信沒有跟在咱們後面撈魚的人出現。”
“你們說說看,如果英國人能給出一個好籌碼的話,咱們是不是可以第一次出手就動作打一下,一天之內,把法郎打掉四個百分點,這應該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不大說話的斯摩棱斯基這時候忍不住開口說道,“我想有這個成績做誘餌,跟在咱們後面的人應該會多出不少。”
“這也不是不可行,只不過要等英國人來了之後再說,”郭守雲點頭說道,“現在咱們不需要着急,因爲比咱們急的人還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