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十幾年時間沒見面了,沒想到小羽的性子還是像當初那麼暴躁啊,”在這種時候,那位始終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的六旬老人終於開口了,他手扶着下巴,用頗爲耐人尋味的眼光看着對面的“小姑娘”,不溫不火的說道,“嗯,不錯,從你的身上,我還能看到你大伯的影子,那個老東西可惜啦,你們孫家也就只有他一個人值得我劉某人敬佩幾分了,至於現在嘛,說句不太中聽的話,我都懶得去理會你們家裡那些齷齪事了。”
說到這兒,劉老頭頓了頓,他直起身子,扭頭看了看坐在右手邊的兩個老頭,話風一轉,說道:“既然小羽有了自己的準主意,我看咱們幾個老傢伙也不用再逼她了,年輕人的事情嘛,就讓他們自己去決定好了,今天這個審查嘛,就到此爲止。”
“劉老,你這是”陳老頭顯然沒想到身邊這個素來喜歡沉默寡言的老東西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他微微一愣,訝然道。
“我這是拍板,你有意見?”劉老頭撩撩眼皮,看似無精打采但卻威嚴十足的說道,“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們幾個人在想些什麼,想拉幫結派是吧?想搞權力交接那一套是吧?告訴你們,不說別的,在我這兒你們的算盤就打不過去。再有,老陳,榮飛這個孩子人品如何,我想你比我更清楚,作爲他的姥爺,你是不是也該好好管教他一下了?醜話說在前頭,年後我就要清查他們這些年輕人的問題了,大家是幾十年的交情了,到時候你可千萬別讓他有什麼問題落在我的手裡,不然的話,後果我就不多說了,你們自己心裡清楚。”
劉老頭這一席話,令旁邊幾個人全都面色大變。誰都知道,這老東西是從來都不開玩笑的。
“小羽啊,”幾句話鎮住旁邊的大小權貴,劉老頭重新將目光投放到對面的孫紅羽身上,他笑了笑,面色和藹的說道。“我知道你打小那時候起,就不喜歡我這個劉伯伯,不過話說回來,你得承認一點,那就是劉伯伯一直以來都很疼你地。就像這次,你做出的決定我絕對贊成,郭守雲這個人我雖然沒有直接接觸過,不過呢,從方方面面傳遞過來的消息看。這小夥子還是很有幾分本事的,至少從他的身上,我看不到任何浮躁自滿的跡象。這對於現在地年輕人來說,實在是難能可貴的很啊。嗯,這樣吧,你喜歡與他交往,那就按自己的主意去做吧,要是有誰敢無緣無故的找你麻煩,你就到我這來告狀,我負責爲你打抱不平,怎麼樣?”
“謝謝劉伯伯。”孫紅羽擠出一絲笑容,點頭說道。
“呵呵,傻丫頭,跟劉伯伯還這麼客氣,”劉老頭失笑一聲,斜眼瞟了下身邊的葉老頭,繼而,他先是從鼻腔裡發出一聲冷哼,這才繼續說道。“好啦,今天就到這吧,小羽,你先休息,嗯,等晚上呢,記得到我家裡吃頓便飯。說起來你也很長時間沒跟海濤好好聊聊了,這孩子有事沒事總在我耳朵根低下唸叨你,哦。不要誤會。他可是一直把你當成大姐來看的。”
“劉伯伯說笑了,”孫紅羽會心一笑。說道,“我今天晚上一定到您那去,正好,我也有些關於中遠那邊的事情需要跟海濤好好交代一下,如果他今天晚上沒事的話,不妨讓他到這兒來,我也好把守雲介紹給他。中院那邊的情況很複雜,而在各項工作之中,最困難地一點就是同郭氏集團打交道,雖然說我很喜歡守雲,可他那副狐狸性子,卻是讓我一直都最爲頭疼的。海濤這孩子性格內向,又不好與別人斤斤計較,這要是沒人幫着,將來鐵定會在那小狐狸手底下吃虧,我琢磨着,今天晚上給他們兩個穿針引線,讓他們相互結識一下,將來那小狐狸多多少少也要給海濤留下幾分面子的。”
“要地,要的,”劉老頭笑容滿面,他那副浮腫的眼睛幾乎都眯成了一條縫,“這個想法很不錯,我看啊,今晚你們年輕人就好好坐一坐,交流一下感情,順便探討一下將來的工作,呵呵,工作娛樂兩不誤嘛,是不是?哈哈哈”
看着對面兩個尷尬,一個笑開花的老頭子們,孫紅羽的心裡真是百般滋味,話說回來,眼下這場景象,似乎也是她早就猜測到的。對於國內來說,現在中遠董事長可是一個肥缺,由於遠東的地位特殊,郭守雲手上掌握着太多國內所需要的東西,所以,他地一個良性表態,抑或是一點點的利益出讓,都能成爲某些人步上仕途時最豐厚的一筆政治資歷,爲此,前來爭搶這個位置的人,自然多不勝數了。在這種情況下,有人希望通過聯姻的方式將她孫紅羽控制在手,以便將來在中遠這盤棋上佔據一個主動的地位,同時呢,自然也有人做着另外的打算,所以,處在幾方勢力的爭鬥中間,孫紅羽覺得自己這個爭奪目標纔是最安全的,她有大把地機會可以自由的選擇未來。
有一個劉老頭鎮場子。接下來地會談就沒有任何營養了。對孫紅羽來說。類似這樣地審查與嘮家常沒有多大分別。不過像這種嘮家常地機會。她琢磨着今天可能是最後一次了。因爲從這一刻起。她已經再沒有任何猶豫了。離開這裡。前往遠東。成爲她現在唯一地一個打算。
郭守雲醒來地時候。窗外地天色已經變得暗淡了。從黃土高原上吹來地沙塵暴。又一次襲擊九月底地北京城。算上前世。這還是他第一次設身處地地領略沙塵暴這一蔚爲壯觀地“人文景象”。那喧蜃地塵土遮天蓋地。人站在原地。十米之外地景物幾乎就看不清楚了。用郭守雲地話來形容。那就是“也不知道豬八戒看上北京城誰家地大閨女了”。
接到孫紅羽電話地時候。是下午六點鐘。當時。郭守雲正在與霍多爾科夫斯基、維諾格拉多夫等五位聯邦巨頭喝“傍晚茶”。這幾個頭頂長瘡、腳底流膿地壞傢伙湊成一堆。仔細地推敲了這兩天莫斯科與北京達成地某些協定。打算從中找出那麼一兩條可能對他們不利地地方來——反對派嘛。那就得時時刻刻準備着與總統先生唱反調。他們地口號是:“壞地政策我們要反對。好地政策我們還是要反對。對大多數人好但是對我們不利地政策。那就要竭盡所能、不屈不撓地去反對。”“不能損人肥己。吾寧死。”
在自己下榻地房間裡接到孫紅羽地電話。這讓郭守雲頗爲驚訝。要知道。他在釣魚臺國賓館地房間電話。那可不是隨便哪個人都能搞到手地。而作爲一個已經辭去政府工作地普通人。紅姐是從哪裡搞到這個電話號碼地?類似這樣一個疑問。在郭守雲地心裡盤旋了很久。不過他終究還是沒有在電話中問出來。
在電話中。孫紅羽沒有把話說地很詳細。她只是告訴郭守雲。今晚七點準時到北京飯店毛家廳。她有個很重要地“朋友”需要介紹。
聽紅姐在電話裡把“朋友”那兩個字說得音很重。郭守雲當時就察覺到了一絲貓膩。他知道。現在紅姐說話肯定不方便。而她說話時在語氣強調上地細微變化。顯然是打算給自己一些暗示。
出於這種考慮,郭守雲當時便換上一副戲謔的腔調,聽似隨意的問了一句:“什麼朋友這麼重要?別忘了,今晚可是咱們的重要日子,如果沒有大事的話,那就把什麼朋友往後推一推吧。”
果不其然,孫紅羽隨後給出的答覆是“公事,必須今晚談,要不了多少時間。”而聽到這樣一個答覆的郭守雲,當即便想到了一個可能性,今晚與自己會面的這個所謂“朋友,”很有可能是中遠北方集團新一任的董事長,也就是那個將會接替紅姐,繼續同自己打交道的人。
之所以產生這樣的推測,郭守雲有他自己的理由:首先,紅姐的身份特殊,能被她看成是“重要朋友”的人,絕不是什麼簡單角色。其次,她既然能夠搞到自己房間的電話,同時呢,說話的時候還對周圍的環境有所顧忌,那麼不消說,她所要介紹的這個人,肯定是來自北京高層,因爲只有那些人才知道自己具體下榻何處,也只有他們才能讓紅姐心生顧忌。最後,既然這個人來自北京高層,同時,又選擇紅姐做介紹人,而且在這個介紹的過程中,還如此的遮遮掩掩,那麼最佳的一種解釋,就是這個人的出現於中遠北方集團的事務有關,畢竟在過去幾年中,紅姐一直做的事情,就是在中遠與郭氏之間往來斡旋,現在她退下去了,北京勢必要找人出來接替她。
考慮清了這些問題,郭守雲的心裡不由產生了一種期待,他很想知道自己這個未來的對手是一副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