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世,薛梓彤是黑道大姐頭,商業帝國掌權者。這一世,薛梓彤是將軍府大小姐。兩世爲人,煞氣與上位者氣息並貴氣集於一身,又豈是在場這些凡人能抗衡得了的。
而李昭在怔了一下之後回過神來,明白薛梓彤那話是在問自己。暗自思索揣度一番,又再打量了下薛梓彤的臉色,李昭這纔開口,沉聲回道,“按律,凡平民百姓,一律不得私入軍營,如有違者,視情節可罰監禁之刑。”
說到這裡,李昭頓了一下,再度打量了一眼薛梓彤的臉色,遲疑了一下之後補充道,“嚴重的,比如泄漏軍情,或者造成軍情泄漏,可視情節嚴重程度處以極刑!”
“好。”薛梓彤再次點頭,冷笑着掃了一眼先前那些在校場動手的商戶,緩聲道,“私闖軍營,並襲擊兵衛,又該如何處置?”
聽到這話,李昭瞬間明白過來,薛梓彤這是要下狠手了啊。回想起先前的那些傳言,再聯想到薛梓彤抵達青陽之後的一系列作爲,李昭猶豫了一下,暗自在腦中計算一番之後,終是再次對上了薛梓彤的眼神,直言道:“回稟郡主,私闖軍營,且對兵衛出手,不論是否戰時,皆可按敵襲處置!”
“敵襲!”
一言出,四下譁然。
敵襲是什麼,你死我亡!縱是這些商戶真的愚鈍,也瞬間明白過來這事情的嚴重程度來。
“郡主殿下,你別血口噴人!我們沒有私闖軍營,是郡守大人邀請我們來的!”
“對!我們是受邀來的!”
意識到事態嚴峻之後,一衆商戶再也無法保持冷靜,即便是忌憚於薛梓彤身上的氣勢,也不得不站了出來。
望着這羣激昂憤慨一如跳粱小丑一般的商戶,薛梓彤忍不住冷笑了起來。虧得自己先前還打算將這羣人給凝聚起來,從而藉助他們的力量來發展青陽。現下看來,自己的這個決定還真的是有夠愚蠢的。
如果真的那麼做了,恐怕這青陽城就徹底的保不住了吧?心下這麼想着,薛梓彤面上的笑意越發的重了,看向衆人的目光也越發的寒了。
“受邀而來?這麼說,這還是有組織有預謀的了?”
語落,薛梓彤的眼神不住的往青陽郡守的身上瞟,其含義不言而喻。
而青陽郡守在聽到這話之後,立刻沉了臉,擡手便給了那說話的商戶一掌。只是,他這掌還未觸到那人的身子,便已經被身旁的將軍府護衛給攔了下來。
“看不出來啊,郡守大人還是個練家子啊。”薛梓彤冷笑着盯着那郡守,嘲弄道:“只是,郡守大人在這裡便想殺人滅口,是不是也太不把我這個郡主放在眼裡了?”
“你胡說!”青陽郡守氣極,咬牙切齒地瞪着薛梓彤那張笑臉,恨不能將它給撕下來。
青陽這地方,看起來沒什麼好,可卻有一個好的地理位置。往外是邊境洛城,往內是潼川關卡,而西北面更是直接與漠北接壤,這樣特殊的地理位置讓它成爲了商者的天堂。只是,在這裡往來的生意,大半是見不得光的。而薛梓彤也是在到了這裡之後才意識到這一點。
也正是因爲這一點,在此盤踞了這麼久的青陽郡守等人才不想讓薛梓彤也來分這杯羹。正是因着這樣,纔會出現沒有人蔘加薛梓彤設請的席宴的那一幕。至於那些去了的人,原本就是些被青陽郡守遺棄了的人。而且,他也需要人去探探薛梓彤虛實。
而薛梓彤之前以各種明目調查各家商戶,不但抓了大批偷稅漏稅的,還將好多見不得光的也給曝了出來。之後,薛梓彤更是明目張膽的將主意打在了青陽郡守的身上。莫說青陽郡守原本就對她存了敵意,單是憑着這一點,也不可能再讓她在青陽留下來。
只是,讓青陽郡守沒有想到的是,即便是他聯合了大部分的商家,也依然不是薛梓彤的對手。甚至,都不見她有什麼動作,他們自己便已開始潰敗。爲了防止形勢繼續惡化,青陽郡守不得不主動出擊,擺下了這鴻門宴,爲的,就是向薛梓彤施加壓力,逼她離開青陽。而之所以會將臨時將宴會的地點改在校場,也不過是爲了藉助軍方的力量,徹底的打壓薛梓彤而已。
只是,青陽郡守還是低估了薛梓彤,低估了將軍府!
“我是不是胡說,你是不是動手……你當在場的都是瞎子麼?還是說,你當他們跟你一樣是屬豬的?”薛梓彤依舊笑着,只是,這裡笑裡卻多了幾分鄙夷的意味,“哦,對不起,我不該這麼說。豬又沒招惹我,我不該這麼侮辱它。”
聽到這話,莫說青陽郡守確實動了手,就算沒有,恐衆人也會說有,否則的話,豈不是自認比豬還蠢了?
“薛梓彤!你……”青陽郡守真的是氣瘋了,竟然直接叫出了薛梓彤的名字。不等他將後面的話說出來,身旁那個制住他的護衛便已然一拳打在了他的身上。
青陽郡守吃痛,立刻變了臉色,可同時也因此而冷靜了下來,捂着肚子恨恨的瞪了薛梓彤一眼果斷了閉上了嘴。
“郡守大人,彆着急,時間還早,慢慢來,遲早會輪到你的!”冷眼掃了他一眼,薛梓彤重新將目光落在了那羣叫囂着是受邀而來的商戶身上,“你們還有什麼話說?”
“我們是受郡守大人的邀請而來的,什麼有組織有預謀的,我們不知道!”
“對!我們不知道!”
“我們是無辜的!”
見薛梓彤重新將注意力轉到他們的身上,一衆商戶紛紛再度嚷了起來。
“聒噪!”薛梓彤皺眉,徑直冷哼了一聲,而她身上的煞氣也頓時全跑了出來。聽到這聲冷哼,再看薛梓彤面若寒霜的表情,衆人頓時閉嘴,噤若寒蟬。
現下的薛梓彤,除了威嚴,更顯凶煞。或許旁人不知道爲什麼,只知道這個模樣的她讓人害怕,但林耀卻非常清楚這是因她身上的氣息所致。但他不明白的是,薛梓彤爲何會有這樣的氣息。甚至,他已經在腦中思考,要不要將這事報告給薛起知道。
“林大人!督軍御史的話你沒聽到麼!”薛梓彤轉過頭來,冷眼瞥了一眼林耀,寒聲道,“凡是方纔動了手的,皆按敵襲處置!”
聽到這話,一羣人皆是白了臉,連眼神都暗了下去。
“是!”林耀收回自己的思緒,也不去管衆人作何想,徑直拱手領了這命令。
而當林耀正準備將他們押下去的時候,李昭卻忽然側移一步,不偏不倚的攔在了林耀的身前。林耀皺眉,正想開口叫他讓開,他卻已然自己轉了過去。
李昭冷眼掃了衆商戶一眼,似乎嫌他們的下場還不夠慘一般,徑直轉過身來對薛梓彤問道,“殿下,是先行收押,還是就地正法?”
就地正法,簡簡單單的四個字,聽在那些商戶的耳裡卻有如驚天炸雷一般,轟得衆人直接沒了思考。有些個膽小的,甚至已經直接軟在了地上。
“不說是有組織有預謀的麼?先關起來吧,等回頭將其黨羽全部抓獲之後再一併處置。所以,之後的時間,你們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好好的調查,追查,絕不放過半點遺漏!”薛梓彤沉聲回道。
聽着她那逐漸加重的語氣,再看她那不懷好意的眼神,林耀頓時明白過來,打架事小,抄家事大啊。他們家大小姐,這是看上人家的錢了啊!
心下這麼想着,林耀看向那些人的目光也變得不一樣了。那眼神,彷彿眼前的這些不是人,而是等待着收割的金穗!
不只是林耀,就連那些護衛看向那些商人的目光也帶上了幾分同情。
察覺到衆人目光的變化,原本就臉色發白的衆人徹底的沒了反抗的心思,“咚咚咚”地跌了一地,而後被將軍府護衛像拖死狗一般拖了出去。
“接下來……”薛梓彤轉過身來,揚脣淺笑,掃了眼先前那些動手的兵衛後重新將目光落在了李昭的身上,“在職兵衛,校場內與同袍動手,該當何罪?”
“凡滋事打架者,依軍法,處罰俸祿之刑,並視情節嚴重程度處杖刑。”李昭沉聲答道,言簡意賅,倒真有幾分督軍御史的架勢。
“好。”薛梓彤再次點頭,隨着這聲好音出口,眼神也再度掃向了先前那些動了手的兵衛。但凡被薛梓彤的目光掃到的人,都不自覺的或退或低下了頭,總之沒一個敢直面她的眼神。
見狀,薛梓彤冷冷一笑,對着林耀說出了自己的處置:“凡是方纔參與尋釁打架的,杖責一百,罰俸半年,降級一階。至於你們……”薛梓彤側過身來,盯着那幾個先前帶人圍着林耀的小隊長,狠聲道,“身爲頭目,不但不阻止他們,反而還參與其中,向自己的上司動手!罪不可恕!”
聽到這話,衆人皆是一顫,一片死灰。而且,因着一衆人商戶的例子,諸人心知即便是反抗也都是徒勞。只是,即便是這樣,也還是有不怕死的,或者不甘心的站了出來。
“郡主殿下!我等沒有阻止手底下兄弟是我們不對,但他林耀也不是我們的頭!我們青陽郡只有洪將軍一個都尉,別的我們都不認!就算你要治我們的罪,也請換個明目!”
“沒想到還是個腦殘粉啊。”看着他那聲色厲荏的模樣,薛梓彤忍不住笑了出來。但,只是一瞬,在衆人還在想着什麼是腦殘粉的時候,薛梓彤忽的沉了臉,森冷的瞪着那人,寒聲道:“林耀的確不是你們的頭,但是,他是受我之命暫掌兵權!怎麼,在你眼裡,我堂堂一皇上親封的郡主,還比不上一個小小地方都尉麼!”
“我……你,你胡說!”
“胡說?到底是我胡說,還是你目中無人?”薛梓彤冷笑,說到這裡,故意頓了一下,用一種滿是鄙夷的目光盯着那說話之人,嘲諷道:“就算是我胡說,就算沒有我命令,他林耀也是官階高你不止一點半點的將領!而你,不過一最末等的兵卒,卻膽敢向將領出手,不是以下犯上是什麼!”
“我……”
“拖出去,杖毖!”
那人似還想說什麼,但薛梓彤卻不再給他說話的機會,也讓他徹底沒有了再說話的機會。
當薛梓彤輕描淡寫地說出杖毖這兩個字時,剩餘的幾個小隊長與青陽郡守等人也跟着變了臉色。
先前對那些商戶的處罰,雖是薛梓彤故意扭曲事實,可身爲商人,只要人還在,便還有翻盤的機會。至於那些兵衛,雖然捱了板子,可只要這之後養上一段時間也就沒事了。
但是,現在是杖毖!杖毖!這兩個字像是什麼有着魔力的咒語一般,不斷在衆人的腦中盤旋,盤旋。
薛梓彤沉眼,冷眼看着神色劇變的衆人,再度勾了勾脣角。
“至於你們,罰俸一年,杖責一百,曝刑三日!”薛梓彤回過身來,盯着那剩餘的那幾個頭目,冷聲說出了對他們的懲罰。
所謂曝刑,就是扒光了衣服在太陽底下曬。或許有人覺得這沒什麼,但現在正值剩下,莫說整天,就只是午後的那兩個時辰,便足以讓人生畏了。更重要的是,受刑之人不不得進食,更不得飲水!
這樣曬上三日,就算是普通人也會曬掉半條命,更何況是先就受了杖刑的人!饒是如此,在聽到不用杖毖的時候,這幾人還是不自覺的暗鬆了口氣,而後任由將軍府的人將他們拖了出去。
這樣一來,這議事大廳頓時再空了幾分。擡眼望去,除了薛梓彤與林耀等人,便只剩下了那個督軍御史與青陽郡守以及幾個之前沒有動手的商戶了。
“怎麼還有這麼多?”冷眼望着餘下的這些商戶,薛梓彤不由得皺起了眉頭,而後在諸人滿含懼怕的眼神中再啓朱脣,對着林耀斥道,“這怎麼回事?不是說了未經允許私闖軍營者全部監禁麼!”
無辜被訓,林耀雖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卻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向着身旁的屬下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先將人給帶出去。
“你不能這麼做!”眼見着衆護衛就要動手,沉默半晌的青陽郡守終是跳了出來,擋在了衆人的身前。
他知道,他若再不站出來,下一個就會輪到他了。更重要的是,若他真的一直都不出聲,那麼,就算他們能平安無事的走出者校場,這些人也都不會再信任他了。
薛梓彤沒有吭聲,甚至都未正眼瞧過他一眼,只是對着自己的人使了個眼色。衆人會意,徑直將那青陽郡守拉開,然後將剩餘的那些商戶押了出去。而後,薛梓彤將目光落在李昭的身上。
見薛梓彤看向自己,不等她開口,李昭自己便先行了一禮,言道:“郡守大人雖也未經傳召,但他有官職在身,且是這青陽城的郡守,故而可行便宜之權。”
在大曆,除了邊城,所有的州府郡縣的武將都要比文臣矮上一截。之所以會這樣,只是因爲景延帝擔心武將權利過大而不好控制而已。同時,對薛起而言,這也算是一種無形的壓制。但爲了避免出現不懂行軍打仗的文臣胡亂插手軍中事物的事情出現,景延帝也同時下達了文臣不得插手軍中事物的命令。
而所謂便宜之權,便是對這一命令的補充。說白了,就是說這事非絕對,某些情況下就算這地方的文臣直接接掌兵權也是可能。當然,前提是你有那本事,而那武將又確實犯了不得再掌兵權的罪!
“便宜之權不是隨便之權!”薛梓彤冷眼瞪了眼那青陽郡守,厲聲道,“青陽郡守,你可知罪?”
“不知!”青陽郡守恨恨的瞪着薛梓彤,沉聲道,“我行的端做得正,何來有罪?郡主殿下既口口聲聲說我有罪,那便直接拿出證據來!否則的話,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爲郡主殿下這是公報私仇呢!”
青陽郡守在說這話的時候,不但改了稱呼,連眼神也絲毫沒有要避忌的意思,就那麼直視着薛梓彤,像是料定薛梓彤拿不出什麼實質性的證據來一般。
看着輕言郡守那一臉篤定且充滿自信的表情,薛梓彤忍不住笑了出來:“公報私仇?郡守大人,我跟你有仇麼?還是說,你暗中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單方面同我結了仇而我不知道?”
“哼!郡主殿下若是沒有證據便直說,沒必要在這裡揪字眼!”頓了一下,別有深意的瞥了薛梓彤一眼之後,青陽郡守這才又繼續說道,“郡主雖是這青陽的領主,但畢竟不是皇上,更何況,就算是皇上也不能沒有證據便胡亂定誰的罪!”
見薛梓彤顧左右而言他,青陽郡守更加堅定了薛梓彤拿不出證據的想法,不由得更加的狂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