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大門的影院內,有些不忍再看的安宇昔,眼前突然出現了兩隻手,原來是小水晶,嘟着小嘴着看着他,做出“不許看”的口型,安宇昔其實看不得悲慘的鏡頭,電視裡有這種鏡頭的時候,他一般都是換臺,漸漸地養成了習慣,然後Krystal看電視的時候也是這樣了,只是在電影院的時候,這些鏡頭是躲不開的。
其實就算是親吻的鏡頭,只要安宇昔和Krystal在的話,某貼心小棉襖自己不看,然後就會伸出兩隻小手也不讓安宇昔看……現在就是這麼個情況。
安宇昔並沒有告訴小丫頭,這個美好的裸背並不是李俊基的,在露背的那一段,是劇組請來了一名女演員,因爲幾個導演對着一個男人實在是木有感覺,甚至換了5個女演員才找到一個有感覺的,也是蠻拼的了。
Jessica已經沉浸在劇情裡了,爲孔吉的屈辱而屈辱,一隻手緊緊攥住安宇昔的衣袖,眉頭緊緊地鎖在一起。
影院裡沒人說話,除了之前孔吉露出臉,有過一瞬間的議論之外,就再沒人吭過聲了,人們目不轉睛地看着,偶爾在音箱放出的對白與配樂間響起一聲咳嗽,也沒有人起身。
劇情還在繼續,人們的緊張在長生醒來,不顧一切地去救孔吉的時候達到了頂點,人們看到長生在那隻手遊走到孔吉腰部的時候闖入室內,還沒來得及鬆口氣,下面便是緊張的逃亡,去除了開篇小丑身份的孔吉,柔弱而茫然地跟在長生身後,目光追隨着他的背影,看着他爲了救他像個瘋子一樣來回衝撞!
兩人終於逃出鄉紳老爺的宅子,卻又落入班頭手中。
看着長生被抓住,就在所有人心裡爲接下來的劇情發展而揪心的時候,忽然峰迴路轉,一直以來,表現怯弱、純真的孔吉,搶過一把刀從班頭後心捅了進去!
銀幕放射淡淡的月光與燈火下,鬆了一口氣的觀衆,看着顫抖着手,淚眼婆娑卻不忘拉起長生的孔吉,有些詫異,又覺得理所當然。
這儼然是一個輪迴,長生拯救孔吉,孔吉也拯救長生,兩人的命運通過這一系列劇情,緊緊地糾纏在一起,再也不可分割。
他們逃出那個“吃人”的莊園。
清晨,在一片樹林中,彼此扮演瞎子取悅對方,逗對方笑,看着長生豪邁的笑,看着孔吉不再彷徨、恐懼,抿起嘴脣微微翹起的嘴角,一種難以言喻的平和徘徊在心頭,就如同他們說要前往京城,路過的那片山花爛漫的山坡,霧靄在山腳下的遠方迷濛着,畫面中傳出的是兩人宛若脫出牢籠的鳥兒一般的笑。
“這種感覺……”
直到這段劇情過去,才發現自己有些沉迷,居然忘記記錄的樸正宇,筆鋒落在筆記本上,卻不知道該寫些什麼。
想法很多,但卻又很雜亂,唯一留給他的深刻印象,便是這段開頭表現搶眼的李俊基,他把一個妖媚的小丑,一個天真的戲子,一個有着女人心卻又不乏剛烈的男人,刻畫的入木三分,以至於劇中真正主角,飾演長生的甘宇成,都被他的光芒遮掩。
劇情上,暗處的叛亂也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
果然,孔吉去牢房偷偷看望烙瞎了雙眼的長生,聽到他向牢房裡的其他人,訴說自己以前在貴族家做家奴的事情,主家的金戒指被人偷了,他說是自己偷的,主人問他藏在哪裡,他說吞進了肚子裡,於是主人在他嘴上抽了一棍!
他付出的代價是嘴上的疤痕!
如今,他看見一個賊偷走了一顆心,這次付出的代價,是瞎掉的雙眼!
“對不起!”
“爲什麼對不起?”
“戒指是我偷的……”
畫面移動,屏風,布偶,端坐無言的王,紅着雙眼,玩弄着掌中戲的孔吉,兩個戴着小丑面具的布偶,在王的注視下,漸漸靠近在一起:“我們一起逃走吧!”
兩個布偶逃跑,又再次出現,窄窄的屏風框,如同一根高懸的繩索。
“不要看下面!”
“我害怕……”
“繩子上只是虛空,不是天,也不是地,就只是虛空……我演了一輩子的盲人……”戴着男小丑面具的布偶,坐在了“繩子”上。
“現在真的瞎了,卻沒機會再演了……哈哈哈,其實我現在倒能演得逼真呢!”
布偶掉落,屏風移往一旁,一身豔紅戲服的孔吉,跪伏在地,他向王說:“陛下,讓我爲您演一個瞎子吧!”
銀幕上,他猶如初出場時那般,一身盛裝,娉婷婀娜地站了起來,長長的雲袖輕甩而出,燈影搖曳。
一抹鮮紅,在雲袖上暈染擴散,他踏着小丑的舞步,裝着瞎子,在小小的房間裡走動着,王的目光看着他的身影,看他從宮燈前走過,火焰投射得他的剪影,垂落在地上,彷彿他們曾經互相表演過的皮影戲,但現在,那道影子上只有一根探路的棍子敲打而過,咚咚的聲音漸漸遠去,悽婉的音樂響起。
……
這瞬間完全過去後,做個約定
重新能見面的那天
拋棄所有一切
就站在你身邊
就這樣走過剩下的路
……
一片朦朧的迷濛之中,悽婉的歌聲在唱着,那個在畫面中漸漸旋轉起來的身影,雲袖由純白化作血的顏色,燈火劃過他的眼眸,留下宛若流光的痕跡,飛揚的長髮如同黑夜裡展翅的蝴蝶。
心,陡然之間揪緊了。
劇烈的旋轉中,他倒了下去,雲袖已經被染成與衣服一樣鮮紅的顏色,它們翻開,露出隱藏在下方他割破的手腕,鮮血泊泊地流淌出來,與他腦後披散在地上彷彿蝶翅的長髮混合在一起,染成一朵暗紅的花瓣。
王怔怔地看着這一切。
他叫來了醫女,將割腕的孔吉搶救過來,然後他就那樣看着他,慢慢後退,後退,行走在空無一人的走廊,漫無目的地遊蕩着,又慢慢找到他早就拋棄的張綠水,他鑽進她的裙子裡,像以往那樣,喊着他已經拋棄的,最親密的太監的名字。
他像個孩子一樣笑着說:“讓處善再舉辦一次宴會吧……處善啊”
呼換聲中,處善吊死在樑上的身影微微搖晃。
叛亂的軍隊在集結,從四面八方向宮門匯聚過去……
牢房打開,長生重新被帶了出來……
宮內歌舞昇平,高高架起的繩索,等待着最後一次的表演……
音樂再次響起!
……
這一生沒能完成的愛
這一生沒能完成的姻緣
遠道回來重新見面的那天
不要放開我
……
高高的繩索上,沿着瞎掉的長生走過的道路,從昏迷中甦醒的孔吉,也走了上去。
站在這高處,遠方剷除昏君的吶喊遙遙傳來,宮門外清幽的綠地與山巒,在比嘈雜更遙遠的一片靜謐之中劃了出去,野色蒼茫。看着視野中那儼然要連接到虛空的,安謐的原野,面色蒼白,兩行淚水從眼角滑落,卻虛弱笑着的孔吉,大聲問長生:“如果下輩子可以選擇,你想做什麼?”
長生笑着答:“我還想當小丑!”
“我也是!”淚水更加洶涌地流出來,“如果下輩子可以選擇,我還要當一個小丑……和你在一起!”
不知道爲什麼,眼淚忽然就掉了下來。
樸正宇有些不適應地揉了揉眼睛,朦朧中,他好像看到宮門被衝破,看到王與張綠水端坐在高臺之上,看到長生與孔吉飛躍而起,一定是錯覺吧。
眼睛很不舒服,鏡片又模糊了,他想要摘下再擦一擦,就在他低下頭的一瞬間,陡然定格的畫面,消弭的音樂聲後,隱隱約約的哭泣傳了過來!
擡起頭環顧四周,遠處近處的黑暗裡,是一雙雙淚光……
“嗚……”
電影已經放完了,AWM的logo在黑暗下來的屏幕上再一次閃過,隨後便是滾動的演職員表。
放映廳的燈也已經打開,橘黃的光華從頭頂灑落下來,但整個放映廳裡,卻很少有人起身,輕輕的啜泣聲在各個角落悄悄迴盪着,安宇昔身邊,眼睛已經腫了的Jessica,還在一頓頓地吸着鼻子,時而也會流出一聲壓抑不住的哭腔。
不知道有沒有人注意到在後面的演職員表中,有這樣的一欄閃過:
主題曲:姻緣
作曲:安宇昔
演唱:鄭秀妍
……
“好了,別哭了,那是電影而已,還是你自己唱的歌呢,怎麼把自己唱哭了!”輕聲安慰着Jessica,安宇昔的表情有些無奈。
女人總是多愁善感的,整個觀影的過程裡,他一直從旁觀的角度看,或者說是從挑剔的眼光來看,對於劇情根本沒有注意,自然也無從體會那份傷感,只是在這麼悲傷的氛圍裡,他應該是最高興的人吧,對他們來說,一部感人的電影,只有讓觀衆真心地哭出來,纔是一部成功的電影。
這是一個成功的首映禮!
比較幸運的是,這刻很多人都還沉浸在影片最後的悲傷裡,或沉默,或擦拭眼睛,因此Jessica倒不太顯眼,不會吸引到好奇的人觀察,然後暴露出幾人的身份。
想來也不會有人注意到,這個小小的電影院,有前抒情天王安宇昔,韓家財閥韓老爺子,時尚界女王韓晟美,未來的天團少女時代,以及Tara、F(x)的成員在這裡哭得稀里嘩啦吧。
當然,也不是所有女人都會被結尾悲傷的氛圍感染。
比如……Krystal!
“怎麼都哭得這麼厲害……”她奇怪地四下打量着,不光是韓晟美,就連旁邊的神經粗大的樸孔龍也是眼睛紅紅的,像一隻兔子,於是伸出手從Jessica眼角擦了點淚水,一邊懷疑道:“姐姐,你是不是提前點了眼藥水了?”
正深呼吸壓抑住抽搐的Jessica,聞言險些一口氣岔住沒緩過來,眼淚還在流,卻又忍不住笑了出來,撥開水晶又想摸過來的手:“討厭……我……嗚……我還在傷心啊……”
“Oppa表演好棒,特別是王的面前跳舞那段,聽着歌,我哭的都快喘不過氣了。”有人抽了抽鼻子,帶着些許鼻音說道,看來是哭過了。
“這歌唱得真好啊!”
“恩,也不知道是誰唱的。”
“主題曲和配樂都是我們家Oppa製作的呢!”一個女聲驕傲的說道。
“哈哈哈,這可是我們Oppa的電影啊……”
“不只那一段啊,俊基Oppa表演的孔吉從一開始就很讓人心疼……說起來,他怎麼能把一個女人演得那麼像啊!”
“孔吉不是女人啦!”
“我覺得一樣……你還看嗎?我想再看一遍……”
“時間不早了……算了,再看一場!”
此時的韓晟美正伏在自家老爹懷裡一抽一抽,老爺子正輕拍着自家女兒的肩膀,安慰着韓晟美,韓老爺子見安宇昔看過來,還朝他眨了眨眼,讓安宇昔有些無語,自家外公好像越來越年輕了。
隨着人流退場的樸正宇,將手插在口袋裡,腦子裡全都是那悽美的畫面和歌聲,他發現自己根本就寫不出詆譭這部電影的文字來,哪怕是一個字。
之前主編告訴他們的,要找到和之前首爾體育相符合的“證據”,這部電影說是同性,其實並不是人們想象的那麼醜惡,這兩個人之間的感情,更是···相比之下,樸正宇更想把孔吉看成是一個女人,一個傾城傾國的女人!
升職什麼的,看來是泡湯了,可能要另謀高就了,樸正宇狠狠抽了一口煙,似乎是想將心中的鬱結同煙霧一起吐出來,隨後好像是想到什麼,將那幾頁換亂寫的內容撕下來,揉成一團,同掐滅的菸蒂一起扔到垃圾桶裡,糾結的心情突然輕鬆了不少。
只是剛回頭的時候,剛經過的一個人好像有些熟悉,那好像是——安宇昔的背影,安宇昔,想來應該是《首爾體育》最熟悉的一個藝人吧,不過想想他那樣的明星怎麼可能回到這小電影院來看電影,而且他身邊還有個老人,前面應該是溫馨的五口之家吧,一個爺爺,一對夫妻,一個妹妹,一個是孩子,樸正宇晃了晃腦袋,揉了揉自己的臉,不讓再自己胡思亂想,一定是自己出現幻覺了。
真是想升職想瘋了!
他依稀還聽到前面那個小女孩兒攙着老人家的手臂撒嬌着說道:“外公,我想吃芒果布丁!”
“好!”只聽那個被稱爲“外公”的人爽朗的道。
好一個三代同堂,樸正宇臉上浮現出一絲會心的笑容,這個溫暖的場象他想起了最疼愛自己的奶奶,好久沒有回去看自己奶奶了。
正好,回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