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電了?
腦中這個念頭剛剛浮上來,一陣尖銳的尖叫驀地自耳邊炸開,震得他耳膜直疼,同一時間,一雙略帶冰涼的小手,猛地抓住他胳膊,死死抱進懷裡。
銳利的尖叫像是號角,聲波衝擊耳膜的餘波還未過去,這陡然黑暗下來的空間的遠方,一聲聲驚叫此起彼伏,隱隱約約比着誰嗓門更大一樣。
應該是其它舞蹈室的女生,被突然停電給嚇到了,偶爾還能聽到有男生故意搗亂的怪笑。
那種種聲響遠遠傳來,越加顯得身周黑暗帶來的空洞和清冷。
抱在安宇昔胳膊上的那雙冰涼小手,攥得更緊了,指甲都已經陷進肉裡,掐出絲絲刺疼。
“嘶~”安宇昔吸了一口冷氣。
知道她怕黑……沒想到她這麼怕黑……
這個樣子被別人看到的話,絕對會大跌眼鏡吧,誰知道平時高絕冷的冰山公主,原來她也只是個膽小的普通女生而已。
這樣古怪的想着,安宇昔伸出手用力地抱緊女孩兒,他放鬆了胳膊上的肌肉,任由女孩緊緊抱着掐着,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別怕,只是停電了,我在這兒呢!”
聲音很輕柔,讓人聽到就感覺像是被春日的陽光照耀到了,暖暖直到心底。
被他抱在懷裡,Jessica緊掐着他胳膊的小手,下意識放鬆了點兒。
安宇昔從兜裡摸出手機,散發着淡淡光芒的屏幕,將周圍照亮些許,光很淡,可即便如此,也能讓人驅散一點對黑暗的恐懼,同一時間,幾步外也有手機的屏幕亮了,淡藍色的光彩,映照出小賢平靜的面容。
小女孩望着這邊,罕見地吐吐舌頭調皮一笑,“原來姐姐怕黑!”
似乎有點難堪,Jessica微微拉開一點與安宇昔的距離,其實也微乎極微,主要是心理作用罷了,微弱的光線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聽到她輕輕“哼”了一聲。
穩重的小賢一向不會多揶揄別人,稍稍調笑這麼一句,可愛地吐了吐舌頭,便輕輕放過。她倒是一點不怕黑,藉着微弱的光線收拾了一下,便抱着冰淇淋,挎着小挎包,留下一句:“Oppa陪着姐姐,姐姐別怕,我去找燈來!”然後兩條小腿邁着,噗踏噗踏地跑掉了。
人都走了,室內只留下安宇昔和Jessica,見小賢走了,Jessica的身體又靠了過來,緊緊貼着安宇昔的身體,空間便重新被安靜包圍,但不同於有着光明的時候,在黑暗中,這安靜持續的越久,似乎黑暗也會越濃烈的壓迫過來,特別是對懼怕它的人來說。
不過一會兒,安宇昔就聽到身旁Jessica的呼吸開始急促,隱約有牙齒碰撞的格格聲。
“喂!我在你旁邊呢!”想了想,安宇昔出聲打破沉默,笑道:“這樣也怕,你膽子有多小啊!”
似乎不忿他帶着笑意的語氣,Jessica急促的呼吸一停,勉力平息着,哼道:“哼,誰怕了。”
話音剛落,窗外的天空驀然一亮,一道自雲層而來,似乎貫穿了天地的銀蛇,猛烈爆發,數息後,喀嚓一聲巨響撕裂天空。
“啊——”
尖銳的高音再次響起,冰涼綿軟的肌膚觸感,重新壓回安宇昔懷裡,靠得很緊,緊貼的距離,讓他能清楚感受到,女孩整個身體都在簌簌發抖。
轟——
雷聲滾滾自上空劃過,安宇昔回頭望向窗外,濃雲密佈,隱沒了天光的漆黑天空,一道道閃電似乎接到了信號,爭先恐後的自雲層下方探出它們猙獰狂暴的觸鬚,炸開的片片強光,似乎要將整個世界都撕扯的支離破碎,霹靂陣陣,震得窗櫺上的玻璃嗡嗡顫抖,有種身處的空間會隨時倒塌摧毀的錯覺。
彷彿受到閃電威勢的催發,風雨更大了,狂風捲着雨點噼裡啪啦地砸在玻璃上,失去照明的街道,只有一輛輛汽車車燈匯聚的光亮,勉強帶來小小的視野,可以隱約看到,許多雜物垃圾都被捲進風雨之中狂舞,行人忙亂倉皇地躲避着,許多商店門前的綵帶、招牌瘋狂搖曳,地面積水滔滔,似乎下一刻便會傾覆。
如此一切,宛如末日。
也許,是有人在渡劫吧!咳咳……
這樣狂暴的天氣,在氣候比較溫和的舊金山是很難看到的,難怪Jessica會這麼害怕。
安撫了Jessica一會兒,他打了個電話給水晶,電話那頭水晶的聲音聽起來並沒有變化,對哥哥的擔心,她只是輕笑說道:“沒事的,Oppa,這都是小case啦,而且,還有媽媽陪着我呢!只是,姐姐很怕……”
電話剛掛斷,就聽到旁邊Jessica悶悶的詢問聲:“是水晶?”
“嗯!”安宇昔點了點頭,“水晶和媽媽在家裡,水晶說你很怕黑、怕閃電,怕很多,讓我好好照顧你。”
女孩蜷縮着緊緊靠坐在他身邊,小小的腦袋埋進臂彎裡,外面每一次雷霆的聲響,都會引起她身體輕微的顫抖。
脆弱的模樣,與平時相差甚遠,也格外惹人憐惜。
說話的時候似乎不那麼害怕了,一直藏起腦袋的Jessica,突然擡頭,安宇昔漸漸適應了黑暗的視力,可以模糊看到她似乎在哭,她望着他的方向,淚痕順着臉頰拉出淡淡的痕跡,聽到安宇昔這麼說兀自嘴硬,鼻音濃重地哼了一聲:“哼,誰怕了!”
女孩清麗的臉蛋,被淚水衝得像小花貓一樣,這樣不知是埋怨還是撒嬌的嗔怒,不但看不出生氣的樣子,反而比平常多了幾分可愛,安宇昔一愣,噗嗤一聲便笑了出來。
“笑什麼啊!”Jessica被他笑得惱羞成怒,狠狠給了他一拳,像發怒的小野貓,但隨後的雷聲,驚得她又立刻收斂這份野性,重歸脆弱。
吃吃笑了一會兒,安宇昔搖搖頭,無奈道:“剛剛你自己說不怕的。”
“笨蛋Oppa,臭Oppa,誰會承認自己膽小啊!”Jessica覺得自己很委屈,給了安宇昔一拳,這種事情怎麼可能大大方方的承認,不知道女孩都很矜持的嗎?
“好吧!是我的錯。”安宇昔聳聳肩,懷中,女孩清新的體香微微傳來,他下意識揉揉鼻子,心中卻沒半點漣漪。
聽着這溫柔繾綣的話語,她終於安定下來,將腦袋埋在自己哥哥懷裡,彷彿雷鳴閃電都不存在了。
她17歲了,漸漸長大接觸到社會的她,逐漸體會到這個屬於成人領域的陌生世界的壓力和煩惱,特別是她一力追求着的明星夢想,長達6年的練習,時間越久,她周遭的人對她成功的希望越小,從以前的支持,慢慢到勸解“放棄吧!”、“趁着還有機會,還是專注學業的好”、“不要因爲一時的倔強,毀了自己的前途”。
種種話語,她知道他們是爲她好,但是……真的很不甘心、不服氣!
她那麼努力着,甚至克服了對鏡頭的恐懼,從美國回到這個還陌生的國度,一步步走到今天,付出了那麼多汗水,公司都沒有和她解約,憑什麼他們要一言否決她所有的努力?憑什麼他們要讓她放棄?
但即使心裡這樣不服輸的給自己打氣,可週圍隨着時間流逝,越來越大的壓力,也讓她彷徨無措,有時噩夢,彷彿舉目望去,人盡皆敵!
只有他,一直支持着她,在不遠萬里的大洋彼岸,給他加油鼓勁,每次看到他的信,她都會歡喜無比,會重新燃起希望,這是她唯一也是最後堅持下去的信念和力量。
只是,他不在身邊,讓她逐漸開始彷徨。
這種持續的彷徨,直到那天,她曾在夢裡夢到過,魂牽夢縈的那個人的出現在她眼前,就像是一道陽光,驅逐了所有黑暗,未來的生活她終於又鼓起了勇氣。
因爲他說,不要怕,有我在這裡。
當自己最親的家人,都開始質疑自己的時候,還有這樣一個人,如此的瞭解她,支持她,告訴她要堅強勇敢。
她依然還牢記着他對她說的那句話:
“……不要放棄,要堅強勇敢地面對那一切對你造成的衝擊,就像春來驚蟄的雨,雖然會壓彎剛頂開泥土,還顯脆弱的青苗莖幹,但也正是它的滋潤,苗芽纔會成長,纔會綻放出最美麗的花朵。”
這句話,就像一眼甘泉,猛然將她被煩惱困擾的心靈澆個通透,洗刷乾淨,也同時堅固了她繼續追求夢想的決心——她對自己說:至少還有人支持我,就算失敗了,至少我堅持過,我沒有放棄!
也是那天,那個人的身影,牢牢地印入她心底……不可磨滅。
不知道怎麼回事,只要沒有見到他,一個人的時候,她總是會想起他,耳邊也彷彿總是響起他的聲音,有時做夢都夢到,每次親密接觸的時候,還偷偷的臉紅心跳。
——就像現在。
這樣想着,她悄悄的,輕輕的踢了安宇昔一腳。
女孩嬌弱的力氣,當然感覺不到疼,只是憑白挨一腳讓安宇昔摸不着頭腦,轉頭疑惑望着腦袋又埋起來的女孩,“你又搞什麼……”
“你管我,不想跟你說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