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老爺子在牀上躺了兩天,到了第三天才能下牀走動。
這兩天內,蕭老爺子就做了兩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是見了蕭茂楊蕭茂恆以及蕭明琿,並幾個兒媳婦。第二件事情就是讓賬房盤賬。內院外院生意上的賬目全部盤算清楚。
等到蕭明楨將答應的產業交到世子殿下手中之後,蕭老爺子又是傷心難過,卻也鬆了一口氣。這一劫,蕭家西府損失大半產業,祖宗留下的基業都賠了進去。反觀東府,半點損失都無。想想,真是氣煞人也。
這一日,蕭老爺子下了牀,來到福壽堂看望蕭老太太。
蕭老太太躺在牀上,行動不便。不過短短几天時間,蕭老太太就已經瘦了一圈,人也顯得老了。
見到蕭老爺子,蕭老太太老淚縱橫,拉着蕭老爺子的手不肯放,眼巴巴的看着蕭老爺子。
蕭老爺子也覺心酸,老妻癱瘓,這事情攤在誰身上都不好受。拍着蕭老太太的手背,蕭老爺子說道:“好好養身體,大夫都說,只要靜心養病,不要動怒生氣,病情會緩解的。說不定最後就跟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
蕭老太太連連搖頭,“老,老爺……子,老身,外面的事情……”蕭老太太斷斷續續的說着話。
蕭老爺子點頭,表示都明白了,“老太婆,外面的事情不用擔心,有老夫在,會一一料理好的。經此一事,蕭家雖然元氣大傷,不過過個兩三年,蕭家又會恢復過來的。至於茂婕那裡,老夫已經派人去同張世謙說了,張世謙也是個懂規矩的,已經將茂婕從莊子上接回家裡。過段時間,茂婕就能出來繼續打理張家。到那時候茂婕就能來看望你。你好好養着,身體養好了,茂婕也不會那麼傷心難過。”
蕭老太太頻頻點頭,她是相信蕭老爺子的,“茂婕的,事情,老爺子要……”
“放心,老夫一直都放在心上,不會讓張家虧待了茂婕。再說了,茂婕生了兩個能幹的兒子,風雲同風清兩兄弟也不會坐視不管的。”
蕭老爺子安慰了蕭老太太,又囑咐下人好好照顧蕭老太太,這纔出了老太太的院子。
肖管家稟報,“回稟老爺子,東府二房已經來了,正在議事堂等着。”
“蕭博宗沒來嗎?”蕭老爺子不滿的說道。
“回稟老爺子,東府二老爺子還下不了牀。”
“放屁,咳咳……來人,去將蕭博宗叫來。既然蕭博宗在,東府就輪不到老二媳婦來說話。”蕭老爺子連着咳嗽了好幾聲,臉色也變得不好。不過他並不在乎。如今要緊的是將餘下的事情處置了。等事情安排好了,他自然有時間修身養性,調養身體。
肖管家得了吩咐,不敢怠慢,急忙派人去東府請蕭博宗過府來。按照蕭老爺子的意思,就是擡也要將蕭博宗擡來。
進了議事堂,大家都等着蕭老爺子。
之前就說了,今日是東府和西府議事的日子。蕭老爺子打定主意,今日要將之前的事情都料理乾淨。
蕭老爺子掃視衆人,並不說話,最後目光落在二房夫妻二人身上。蕭茂同尷尬一笑,“大伯父,你的身體好了,侄兒也就放心了。”
蕭老爺子冷哼一聲,並不理會。
蕭茂同更是難受,很不自在。謝氏站出來,“請問大伯父,今日叫我們過來,所爲何事。”
蕭老爺子放下茶杯,只是瞪了眼對方,並不理會。
謝氏心中煩悶,有不好的預感。看看西府別的人,貌似大家都不知道蕭老爺子具體要做什麼。不過肯定的是今日定不能善了。
肖管家總算將蕭博宗擡了來。
見到這一幕,蕭茂同和謝氏都站了起來,“父親,你怎麼來了?”謝氏驚疑不定。
蕭博宗咳嗽了幾聲,這才說道:“老夫怎麼不能來,你當我是死了嗎?老二,你這媳婦是個毒婦啊,爲了不讓老夫插手府上的事情,竟然敢在老夫的吃食裡面下藥。老二,老夫要你休了這個毒婦。”
謝氏變了臉色,“父親,你是聽誰胡說八道,沒證據的話父親怎麼能亂說。父親常年在道觀,不適應府上的吃食這也是平常的事情。怎麼就將事情怪在兒媳身上。兒媳不服。”
蕭博宗冷哼一聲,看着蕭茂同,“老二,你是男人,你來說你到底休不休這個毒婦。”
蕭茂同臉色糾結,“父親,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謝氏她即便有做的不對的,父親好生教導就是,爲何要讓兒子休了她。這不好。”
“這麼說來,你是不相信老夫嗎?好,好的很。看來蕭家東府已經沒了老夫的立足之地。老夫這是做了什麼孽,竟然生出你這個孽障。你這孽障沒點頭腦,竟然被一個女人拾掇着。簡直是氣煞人也。”蕭博宗怒吼,聲音悲慼。
蕭博宗對蕭老爺子說道:“大哥,弟弟無能,竟然管不了一家老小。以後東府的事情就讓這兩個大逆不道的來做吧。至於大哥這裡,大哥無論做什麼決定,弟弟都無條件支持。”
蕭老爺子唏噓不已,“博宗,我們兄弟這麼多年沒見面,沒想到一見面竟然是如斯情況。”
“是啊,都是我做弟弟的無能。離家十年,府上的人都換了好幾茬。也是老夫眼瞎了,竟然聘了這麼一個毒婦回家。兒子不孝順,我也只能認了。”蕭博宗倍受打擊,已經是心灰意冷。
蕭茂同臉上發燒,“父親,這裡面定有誤會。兒子一定會查清楚的。”
“不用再查了,你這個不孝子,以後府上但凡有事,你不要再來找老夫。來人,去將老夫的私房都收撿出來,一樣都不能少。少了一樣,老二還有你媳婦就加倍賠給老夫。等一切都收拾好,老夫就回青雲觀,這輩子是生是死,同蕭家東府再無半點關係。”蕭博宗厲聲說道。
謝氏的手都在發抖,蕭茂同急忙跪下,“父親,請收回成命,兒子一定會查清楚。請父親給兒子一個改過的機會。”
“滾,老夫不想看到你們兩口子,都是狼心狗肺的東西,要你們有什麼用。”蕭博宗要是身上有力氣的話,肯定一腳踢翻蕭茂同還有謝氏。“老大哥,弟弟身邊沒個得用的人,你借我十來個人,我帶回去,將東府的財物都整理一下。該帶走的帶走,不能帶走的,乾脆一把火燒了。至於東府同西府的事情,大哥要做任何決定,弟弟都沒意見。這是弟弟的印章,還有我的手令,都交給大哥保管。至於這個不孝子還有這個毒婦,我是收拾不了,誰讓他們都姓蕭。若是大哥有法子,還請大哥幫我收拾他們。”
蕭老爺子點頭,“行,既然你有所要求,老夫不能不滿足你。肖管家,你帶十幾個人跟二老爺子過東府去。凡事聽二老爺子的吩咐,明白嗎?”
“小的明白。”
“爹,你不能這麼做啊。”蕭茂同急了,蕭博宗那麼多私房,若是都被帶走了,那猶如是在身上割肉。蕭茂同一想到。
蕭博宗冷笑,“老夫爲什麼不能這麼做,莫非連老夫的私房你們兩口子也要管?蕭茂同,你若是想逼死老夫,直說就是。何必這麼迂迴。”
“爹,兒子絕對沒這意思。爹,你就住在府上,讓兒子盡孝道吧。”蕭茂同喊道。
蕭博宗冷哼一聲,“留在府上,那天死了都不知道怎麼死的。就你那個毒婦,她會容忍老夫嗎?我呸。”
謝氏板着臉,“公爹,兒媳不知什麼地方做錯了,讓公爹如此厭惡。不過既然公爹生這麼大的氣,總歸都是兒媳的錯,兒媳請罪,請公爹責罰。”
“滾,老夫再也不要看到你們這對狼心狗肺的東西。蕭家都被你們弄垮了,還敢口口聲聲說不知道什麼地方做錯了。”蕭博宗是氣不打一處來。
謝氏面無表情的說道:“公爹這話說錯了,蕭家東府還好好的。至於蕭家西府,那是他們咎由自取,我們東府自然不能給西府陪葬。公爹,這麼簡單的道理,難道你還不明白嗎?莫非公爹在道觀上幾年,連基本的是非判斷能力都沒了嗎?”
蕭博宗氣了個倒仰,“好,好一張利嘴。蕭茂同,這就是你的媳婦,她就是這麼同老夫說話的。”
蕭茂同跳起來,回身就給謝氏一巴掌,“誰準給同父親這麼說話的。還不道歉?”
謝氏心中發狠,死死的捏着拳頭,低眉順眼的說道:“公爹,兒媳有錯,請公爹責罰。”
“老夫不敢,老夫不在這裡看你們兩口子,免得你們礙着老夫的眼。走了,老夫回去收拾行李,今兒就回道觀,如此還能多活幾年。”蕭博宗這次是打定了主意,任蕭茂同說破了嘴也不管用。
蕭老爺子讓人將蕭茂同攔住,“侄兒,你要去哪裡。我們兩家的事情還沒料理完,等料理完了你再走不遲。”
蕭茂同無可奈何,“不知大伯父究竟要做什麼,還請明言。”
蕭老爺子冷笑一聲,“這次蕭家遭遇大劫,大家都在爲蕭家的前程奔波。至於你們二房做的那些事情,老夫不想評說。老二,你說吧,你們二房到底是怎麼想的。說的有理的話,老夫就成全了你們。”
蕭茂同和謝氏交換了一個眼神,謝氏微不可覺的點頭。蕭茂同正正神色,這才說道:“老爺子,我們沒別的要求。只是老祖宗留下的規矩,那個分家不分產,在如今情勢下,可是行不通的。侄兒看東府同西府還是徹底分開比較好。不知老爺子意下如何?”
蕭老爺子點頭,“行,正好老夫也有此意。”
蕭茂同和謝氏都很意外,還以爲要扯皮一番,沒想到這麼容易就答應下來。不過事出反常必有妖,蕭老爺子這是還存着後招吧。
蕭老爺子也不理會這兩人究竟在想些什麼。直接說道:“分家也好,分產也好,老夫都沒意見。不過你們東府準備拿多少銀子出來。”
蕭茂同疑惑,“老爺子這話侄兒不明白。”
蕭老爺子冷笑一聲,“果真不明白嗎?蕭家出事,你們東府趁機撈好處。如今也到了清算的時候,這一次,蕭家光是送出的銀兩就有三十來萬,加上送出去的產業,五十萬都不止。老夫也不多要,你們給二十萬兩給西府,然後我們東西兩府,以後各不相干,各做各的。大家的產業也都分的清清楚楚。”
蕭茂同頓時變了臉色,朝謝氏看過去。謝氏大皺眉頭,站出來同蕭老爺子說道:“老爺子這筆賬算的可不對。三個人,總共五十萬兩,平均下來,一個人也不到二十萬。老爺子是蕭家的家主和族長,救老爺子出來,按理我們東府的確是要出一份力。最初我們東府就給了兩萬兩白銀。後來大嫂從外面收回來的十幾萬兩裡面,可有東府的六七萬兩。還有存在錢莊的那十萬兩,其中也有三四萬是我們東府的。還有那幾個小礦上的現銀,其中一部分也是東府的。如此算下來,我們東府前前後後出了十七八萬兩銀子。老爺子再讓我們出二十萬,這是什麼道理。”
蕭茂同連連點頭,“這話不錯,老爺子你的賬目可不對啊。”
蕭老爺子面無表情的說道:“是嗎?蕭家直接損失近五十萬兩,間接的損失則是上百萬兩。加上那兩個大礦,這樣算下來,我們蕭家這一次損失的銀錢就有三四百萬兩。而且經此一事,我們西府算是徹底垮了下來。你們東府則是保全了自己。怎麼,老夫一下子損失了幾百萬兩銀子,問你們要二十萬兩難道不合適嗎?”
“老爺子,賬不是這麼算的。”謝氏強硬的說道。
蕭老爺子冷笑,“這就是老夫的條件。要分產那就給二十萬兩。不給,那咱們兩家就這麼耗着吧。反正老夫也不在乎這點時間。至於你們東府,你們自己看着辦吧。”頓了頓,蕭老爺子又說道:“敢背叛蕭家祖訓,敢算計我們西府,勢必要付出一點代價。你們若是不服氣,大可找範家來幫你們出頭。老夫倒是要看一看,範家會不會出這個頭。”
蕭老爺子如此強勢,倒是將蕭茂同還有謝氏給震住了。這兩人本想着將西府的那份產業弄到手裡的,結果產業沒到手,如今還要另外花費二十萬兩銀子。簡直就是欺人太甚。謝氏氣的心肝子痛,恨不得一口血吐在蕭老爺子的臉上。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這純粹就是明搶。
蕭茂同想要爭辯,謝氏拉住他,“老爺,我們先回去。這事情回去後再商量。”
蕭老爺子點頭,“不錯,此事的確需要好好商量一番。花費二十萬兩,就當是買個平安順遂。否則我們西府沒法子生活了,只能賴在你們東府身上。到那時候,你們可別嫌棄我們西府胃口太大。”
這也太不要臉了,謝氏咬牙切齒,她真的是低估了蕭老爺子的不要臉程度。
蕭茂同不甘心的離開,打算回去後找蕭博宗求助。
蕭老爺子目送兩口子離去,這會纔有功夫來計較自己家裡的事情。“老大媳婦,放印子錢的事情還有同成安賭坊的事情,你不同老夫說說嗎?”
譚氏低眉順眼的,都不敢大聲說話,“老爺子,兒媳有錯,請老爺子責罰。”
“能知錯看來還有救。今日起,你將賬本鑰匙都交出來,以後蕭家的事情你就別管了。還有這些年下來,你也得了不少好處。老夫也不爲難你,交出五萬兩,此事老夫就不追究你的責任。否則別怪老夫對你不客氣。”蕭老爺子厲聲說道。
譚氏一臉肉痛,嘴脣都在哆嗦,“老爺子,五萬兩?”
“怎麼,嫌少了嗎?那要不十萬兩。”
“不,不,兒媳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五萬兩太多了,兒媳統共也沒有這麼多。而且這一次爲了湊錢,利息都沒收,只收了本金回來。”譚氏哆嗦着。
蕭老爺子面無表情的看着對方,“那又如何?你既然敢做就要有膽子承擔後果,。五萬兩,三日後老夫就要見到這筆銀錢。你若是膽敢拖延搪塞,老夫會讓你見識什麼叫做蕭家的家規。”
譚氏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幾乎說不出話來。
蕭老爺子冷哼一聲,不再看譚氏一眼。目光掃過四房,本來還想着管家的廖氏,這會也心慌慌的低下頭。老爺子手段太狠了,惹不起。
“至於四房和五房,這一次你們雖然沒出多少力,不過也算是用了心。以後就老四媳婦來管家。至於老五媳婦你,茂楊要回書院,你也跟着一去住進城裡。府上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蕭老爺子直接吩咐,無需同任何人商量。
廖氏又是喜又是憂。喜的是管家權利總算到了手上。憂心的是蕭家不比往昔。以後的開銷自然也會縮減。如此一來,她管家的油水比起譚氏來就多有不如。這讓廖氏很不甘心。可是這話又不能說出來,只能自己苦着自己。
蕭老爺子繼續說道:“如今我們西府比不上往昔,開銷方面能儉省的自然就要省下來。你們回去,將各自身邊的下人都清理一遍。過兩天將名單交給老夫,該發賣的發賣,。該裁撤的裁撤。”
廖氏心頭一激,果然來了,巴巴的望着蕭老爺子,“老爺子,這不太合適吧。”
蕭老爺子冷漠的掃了她一眼,廖氏嚇得不敢再說話。
蕭老爺子說道:“都照着老夫吩咐的去做。另外內院外院需要裁撤一半的人。沒人住的院落,都關起來,也好省點花費。總之,除了老太太那裡,每個人身邊伺候的人不能超過五個。當然,你們若是自己有錢,願意養着多餘的僕婦,那老夫沒意見。不過別在老夫跟前說窮,老夫沒空理會你們。還有,院子裡的花花草草,着人精心打理,將來老夫可要指望着這些東西賣錢。”
蕭老爺子這一手,真是震懾人心。換做別人,只怕還沒從大富貴到大落魄的落差中回過神來,可是蕭老爺子短短几天,不僅回過神來,而且還做出了身份上的調整,和具體的安排。不得不說,蕭老爺子果然是蕭家的定海神針。只要有蕭老爺子在,蕭家西府就散不了。
該說的都說了,蕭老爺子就打發大家全都散了。說了這麼久的話,蕭老爺子也覺着累的很,在小廝的攙扶下回到屋裡歇息。
譚氏如喪考妣,被蕭明楨和蕭明琿兩兄弟扶着下去。廖氏神情複雜,又是嘆氣又是笑的,瞧着就跟神經病似得。
五房這邊,韓氏正在盤算五房的人口。“老爺,你身邊小廝長隨還有僕婦丫頭加起來,共有十五個人。照着老爺子的吩咐,就要裁撤十個人。至於妾身這裡,上上下下的也有十幾個人。明瑄同明瑜身邊的人也不少。如此一來,人人都要裁撤人手,才能到達老爺子的要求。對了,還有明業同明璇這兩個孩子,情況也只是稍微好一點。”
蕭茂楊板着臉,滿心的不痛快,“這事情你看着辦,我沒意見。我要去找老爺子說道說道。”
韓氏不明所以,“老爺剛離開又去找老爺子,這是什麼道理?老爺子累了這麼長時間,這會肯定也睡下了。”
蕭茂楊一臉煩躁不安,“書院那邊來了消息,銀兩不多了。知行書院每月的開銷都要上千兩,以前倒是沒關係,什麼時候缺錢什麼時候說一聲,賬房那邊自然會送過去。可是如今,蕭家都在裁撤人員,書院那邊的開銷,老爺子怕是有別的想法。我得先同老爺子說定了這事,否則壓在心裡頭,我擔心得很。”
想到書院那個無底洞,就是韓氏也得大皺眉頭。要是換做以前,韓氏還可以說將書院的開銷包了。可是如今韓氏卻不敢說這話,一個是明瑄的嫁妝,府中只能給一萬兩,多餘的如今是別想了。還有明瑜的嫁妝,還有成哥兒的開銷。一筆一筆都是銀錢,都需要精打細算。加上書院這個負擔,即便富足如韓氏,也覺着壓力很大。
所以韓氏沒有阻攔,只是說道:“這事情的確是要同老爺子說清楚。不過妾身以爲老爺這個時候過去不合適。要不晚上吧。晚上老爺子精神好一點,老爺再去也不遲。再說,老爺子要我們裁撤人員,老爺也該拿個主意才行。”
蕭茂楊不耐煩的說道:“偷奸耍滑的,關係錯綜複雜的,有二心的,統統裁撤掉。剩下的若是還有多餘的,我們五房自己養着。反正養幾個下人,肯定還是養得起的。”
韓氏點頭,“妾身同老爺是一個意思。不過妾身以爲老爺身邊的人就不要裁撤。十五個人全都保留吧。”
“不用,留個十個人就夠了。”蕭茂楊說道,“剩下的事情你去找韓東,爲夫要去忙了。”
蕭茂楊急匆匆的走了,韓氏只能苦笑,讓人將韓東叫來,商量好了要裁撤的人員。之後,韓氏纔有空同蕭明瑜蕭明瑄商議事情。
韓氏問道:“你們兩個可有想好,究竟要裁撤哪些人?”
蕭明瑄率先說道:“娘,我身邊留五個夠了。四個大丫頭裡面,兩個婚配,二等丫頭裡面再留兩個,還有嬤嬤要留在身邊。其餘的都裁撤掉吧。”
韓氏又問蕭明瑜,“你呢?可有想好?”
蕭明瑜點頭,“幾個大丫頭都留下,墨四也算在裡面吧,然後就是嬤嬤。”
韓氏皺眉,“如此一來,豈不是沒人做粗活。”
蕭明瑜笑道:“娘,沒哪個丫頭進府就是做大丫頭的。多半都是從小丫頭做上來的。那些粗活,分配一下,大家都能做,沒問題的。”
韓氏想想,也是這個理,“既然如此,那你們兩人身邊就留五個人吧。不過明瑄最遲明年就要出嫁,身邊需要有幾個小丫頭,到時候跟着陪嫁過去。不過此事等回到城裡再決定不遲。至於明瑜,你還需等幾年。成哥兒那裡,同我一起,保留十來個人就夠了。明璇同明業那裡,裁撤掉兩三個小丫頭也就差不多了。這樣一來,我們五房的人倒是少了不少。雖然人手上的開銷不大,不過積少成多,一年下來也能省下不少銀錢。老爺子這一手,也算是正經爲蕭家的將來打算。”
蕭明瑜說道:“這兩天,府中肯定不安靜,哭爹喊孃的人不少。娘,我們趕緊將名單交上去,那些纏着不走的,讓老爺子出面處置吧。娘不用做惡人從頭做到尾。”
“你說的對。這幾天肯定是不太平的。哎……”韓氏只能嘆氣。
名單交上去,老爺子也是雷厲風行,通知下去,兩日內處置完畢。有體面的,給了贖身銀子,直接給其自由身。其餘的全部發賣出去,好歹也是一筆收入。
府裡果然就如蕭明瑜事先說的那樣,哭爹喊孃的。其中不少都是蕭家的老人,幾代人都在蕭家伺候,如今離開蕭家,如何願意。這些人仗着體面,求老爺子不成,乾脆就求到蕭老太太那裡。
蕭老太太本來已經準備安心養病,不去過問外面的事情。這些人衝進來,一鬧騰,外面的事情自然瞞不住蕭老太太。
蕭老太太一激動,病情頓時加重。李大夫花了好大的功夫,纔將病情穩定下來。
爲了此事,蕭老爺子生了好大的氣。指着人大罵道:“給你們臉面你們不要,那就別怪老夫不客氣。來人,將這些人都給綁起來,即刻發賣。另外不准他們帶走一件行李,更不準從蕭家帶走一文錢。”
“老爺子饒命啊,老爺子,我們都知錯了。我們這就交贖身銀子。”
“晚了。”蕭老爺子半點情面不給,“還不快來人,難道要老夫親自動手嗎?”
年輕的家釘衛們,如狼似虎撲上去,將這些所謂的有體面的下人全的綁得結結實實的,推搡着出了蕭家大門。
一時間蕭家哭聲震天,被裁撤的人,個個都哭喪着一張臉,跟死了老子娘似得。半路上要是遇到過去的主子,立馬就能撲出去,抱着大腿痛哭一頓,只求着主子能夠憐憫,將他們都留下來。蕭家的日子多好過啊,誰願意被賣出去啊。賣給個好人家就算了,要是賣給那惡毒的主子,那豈不是落入虎口。
蕭老爺子是鐵石心腸,面對這麼多人哭嚎求饒,絲毫不動容。揮揮手,讓人趕緊將這修哭啼啼的人賣了,免得吵着人睡不好。
這麼一清理,蕭府頓時少了一多半的人,屋裡都顯得空曠起來。
蕭明瑜去看望水仙,水仙的傷勢已經開始恢復,不過要等到能當差,少說還需要養個一兩個月。
水仙見了蕭明瑜,顯得格外的激動,“姑娘,奴婢以爲這一次定是逃不過的,肯定會被賣出去。沒想到姑娘仁慈,竟然將奴婢留了下來。”
蕭明瑜笑道:“別胡思亂想,你是我身邊第一得用的人,我豈能將你賣了。就算是我自己掏銀子,也要將你養着。”
水仙哭了起來,“姑娘,都是奴婢無用。”
“說這些做什麼。那次全都是意外,我不也是一身的傷。”蕭明瑜安慰着對方。
水仙擦擦眼淚,“姑娘放心,姑娘對奴婢的好,奴婢全都記在心裡面,將來奴婢一定會更加用心的當差,不會辜負姑娘的期望。”
“如此甚好。好好養傷吧,我改日再來看望你。”
蕭明瑜出了院門,走進後花園。這個時節,天氣還不算熱,園子裡景色卻是最好的時候,在園子裡散步當真是一大享受。
蔓春突然說道:“姑娘,前面是六姑娘。”
蕭明瑜一眼看去,蕭明珮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愁眉不展的樣子。蕭明瑜上前,給對方打招呼。蕭明珮轉眼高興起來,“原來是明瑜妹妹來了。明瑜妹妹坐吧。”
“明珮姐姐今兒好雅興。”
蕭明珮尷尬一笑,同蕭明瑜寒暄了幾句,蕭明珮說道:“明瑜妹妹,其實前幾天我就想去找你的。只是你忙的很,又有傷,我就不好去打擾你。今兒遇見你,我們說說話,可好?”
“當然,許久不曾同明珮姐姐好生說過話,我也是怪想的。”蕭明瑜在蕭明珮身邊坐下。
蕭明珮一開始有些扭捏,不過轉眼又變得爽利起來。“明瑜妹妹,我們蕭家發生這麼大的事情,聽說宋家也落井下石,聯合司馬家爲難我們蕭家。明瑜妹妹,你說我的婚事會不會受到影響?宋家那邊會不會看不起我,會不會上門退親?”
蕭明瑜笑着搖頭,“明珮姐姐莫要擔心,宋家同蕭家不會退親的。”
“真的嗎?可是我們蕭家已經比不上以前,如今算是敗落了。你看府裡的人都少了一半,如今中州城裡都在議論我們蕭家的事情。這種情況下,宋家還願意同我們蕭家結親嗎?”蕭明珮很擔心,很忐忑。
蕭明瑜笑道:“明珮姐姐要是真的不放心的話,不如讓四伯母到宋家走一趟。兩家商量一下婚事,看看婚期定在什麼時候合適。”
蕭明珮低着頭,紅了臉,“明瑜姐姐,這樣做合適嗎?”
“爲什麼不合適。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我們蕭家要是什麼都不做,那纔是讓人奇怪吧。”蕭明瑜笑道。
蕭明珮想想,的確是這個道理。“可是我擔心宋家會趁機提出退婚的事情。”
“宋家未必會退婚。這門婚事究竟是怎麼來的,大家心知肚明。宋家已經對蕭家落井下石,若是不想再揹負罵名,最好的辦法就是將你早早的娶回去。”
蕭明珮心中又是高興又是忐忑,“明瑜妹妹,我相信你。的確該讓我娘去宋家走一趟,探探宋家的口風。”
“正是如此。”蕭明瑜說道。
蕭明珮道:“那明璇給宋子敬做妾的事情,也會順利,是嗎?”
蕭明瑜微蹙眉頭,關於宋子敬同蕭明璇的事情,蕭明瑜還真沒把握。主要是宋子敬這人做事任性胡爲,此人會做出什麼事情來,根本就無法猜度。這樣的情況下,讓蕭明瑜來判斷,着實是爲難人。
蕭明瑜說道:“此事我不確定。”
蕭明珮頓時嘆氣,“明瑜妹妹,我也不確定,所以我心頭其實很害怕。”
“無需害怕,你肯定能如願以償的。”
蕭明珮重重點頭,“多謝明瑜妹妹吉言,我相信你。”
兩人又說了會話,蕭明珮放下心事,先告辭離去。蕭明瑜又在大石頭上坐了好意會,這才起身,準備回去。
不過在半路上,很意外的看到陸四。或許是蕭明琿平安回來的緣故,陸四的氣色看上去比前些天要好一些。
蕭明瑜上前,“見過大嫂。大嫂這是出來散步嗎?”
陸四笑着點頭,“正是。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明瑜妹妹。不過也是,今兒天氣好,不出來走動走動,都對不起老天爺。再說這些日子,府裡鬧得雞飛狗跳的,在這裡也能躲一會清淨。”
蕭明瑜好笑,“難道是有人求到大嫂跟前嗎?”
陸四點頭,“誰說不是。我只是個新媳婦,從來不曾管家,那些人求到我面前來,我實在是幫不上忙。不過依着我看,那些人也是病急亂投醫,不去求大太太,卻來找我,好生糊塗。”
“或許不是真糊塗,只因爲知道大伯母脾氣大,這會正要拿人出氣。那些人個個精明厲害,又怎麼會往槍口上撞。自然是來求大嫂你。你雖然不管事,可是懷着我們蕭家的下一代,大伯母多少會聽一點你的話。”
陸四搖頭苦笑,“就像你說的,那些人,個個精明厲害的人。撈好處總是少不了他們,做事的時候左推右推。我是鬥不過這些人的,這不趕緊出來躲清閒。”
兩人邊走邊聊,蕭明瑜問道:“大哥還好吧。”
“明琿挺好的。雖然在牢獄裡吃了苦,不過如今做事卻越發顯得沉穩。這些日子都在幫着老爺子料理府中的事情,還有外面的產業。該關的就關了,該賣的就賣了。”陸四說着,笑了起來,似乎是想起什麼讓人高興的事情。
蕭明瑜笑道:“如此就好。我們蕭家失了立足的根基,有些生意以蕭家如今的勢力的確不好再繼續經營,關了也好。只是如此一來,進項少了,開銷卻沒少多少。”
陸四點頭,“正是這個理。這些天我家太太也在說這事。之前拿了五萬兩出來,我家太太心疼得不行,躺在牀上一天都沒吃飯。還是相公同三弟去勸了,這才勉強用了點。哎,老爺子這手段……”的確是過於嚴苛了一點。
餘下的話,陸四沒說,蕭明瑜卻已經理解。蕭明瑜笑着,譚氏的遭遇肯定不止這一點。五萬兩不過是開了個頭,而且僅僅是老爺子對她做出的懲處。廄那邊,蕭茂林得到消息的話,不可能不過問此事。蕭茂林一旦過問,譚氏的日子肯定不好過。即便隔着遠,譚氏能暫時躲過去。等到將來大房去了廄,蕭茂林肯定會好好收拾譚氏一頓。
“明瑜妹妹,之前的事情還要多謝你。”陸四笑道。
蕭明瑜眨眨眼,“大嫂說這些做什麼。我不過是舉手之勞,陪着大嫂走了一趟而已。餘下的事情,我可是什麼都沒做。”
“不管如何,都要感謝你。那日若不是你及時提醒我,我可能就會做出衝動的事情來。”陸四低着頭,想起蕭明琿對宋子秋的一往情深,只能嘆氣。“明琿這人,最不喜女人動怒生氣,更不喜女人大吼大叫的,我那日差一點就犯下大錯,惹了明琿厭煩。”
蕭明瑜正色道:“大嫂很在乎嗎?”
陸四點頭,“他是我相公,我自然要在乎的。”
“在乎有用嗎?”蕭明瑜的話很直接,不留餘地。“我若是處在大嫂這位置上,我只需在乎肚子裡的孩子就行,別的一概不去關注。何必想那些人和事,給自己找不痛快。等孩子生下來後,好好經營自己的生活,將自己的日子過的舒適又自在,這纔是最好的。當然,這只是我的想法,大繕以不必理會我。”
陸四一臉迷茫,“明瑜妹妹,做夫妻是一輩子的事情,怎麼可能不在乎了。難道有了孩子,別的都不重要了嗎?沒了男人的愛,就算是做着正頭娘子,下面的人也敢欺負到頭上來。那樣的日子,想想真可怕。”
蕭明瑜卻說道:“既然做着正頭娘子,就佔着名分大義。下面的人敢不聽話,直接發賣了就是。要麼打一頓也行。要是男人敢寵妾滅妻,只要女人狠得下心來,去衙門裡告他,我想沒哪個男人不怵吧。立起自己的威勢,做足自己的姿態,讓人知道自己的手段和底線,我想沒幾個人真的有那膽子挑戰正房太太的權威。”
蕭明瑜又說道:“我孃的事情,大嫂多少也聽說過。我娘早些年,過的也不好。其實說來說去,會出現這個情況同我孃的性子也有很大關係。我娘做事偏於柔和,無法震懾下面的人,這也給了那些人鑽空子的機會,都以爲我娘是個好脾氣好欺負的人,於是人人都想來踩一腳。若是當初遇到第一個來踩一腳的人,我娘能夠狠狠的反擊回去,我想也沒有後來那麼多事情。你說是吧?”
陸四陷入迷茫,“我不知道,或許你說的有道理,不過我需要好好想想。”
“當然。大嫂你是孕婦,我只盼着你能夠平安生下孩子。孩子纔是這個世界上最寶貴的財富。有了孩子,大曬有什麼可愁的。”蕭明瑜很有深意的說道,“大嫂該想開些,別給自己找不痛快。我聽人說,孕婦懷孕期間,若是心情不好,常常鬱結的話,也會影響到肚子裡的孩子。孩子生下來後,或許是體格或許是性子,或許是兩方面都有可能出現問題。”
“此話當真?”陸四一臉擔心的問道,顯得很急切。
蕭明瑜點頭,“既然有這個說法,肯定是有些根據的。孩子一天天大了,他在肚子裡也會感受到母親的喜怒哀樂,自然會被影響到。大嫂爲了孩子着想,其實也該將那些事情放下。”
陸四看着遠處,“明瑜妹妹,今日多謝你,你說的這番話我雖然還不能全部接受,不過我覺着挺有道理的。你說的對,我該爲孩子着想,多想想將來。至於其餘的事情,大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世上多半的女人都是這麼過來的,瞧着她們的日子也算是順心如意。”
蕭明瑜扶額,她的意思可不是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有些事情是強求不得的。
“大嫂能這麼想就很好。大嫂好好養胎,我還等着抱小侄兒。”
陸四轉眼笑了起來,“你家成哥兒如今正是好玩的時候,你不去抱成哥兒嗎?”
蕭明瑜笑道:“成哥兒我每天都要抱的。等小侄兒生下來,我也是要時常來看望的。到時候大繕別嫌我煩。”
“怎麼會,你能來看望他,我只有高興的。你這麼喜歡孩子,過幾年等你成親了你自己生一個來玩,豈不更好。”
蕭明瑜恰如其分的露出羞澀的模樣,“大嫂打趣我,好沒道理。”
“哈哈,沒想到明瑜妹妹也有害羞的時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