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家五房以最快的速度打包出府,在二門的時候,蕭明璇和蕭明業得知消息,追了上來。“父親,我們也跟着父親去城裡。”兩個人手裡都提着一個小包袱,顯然也是做了準備的。
蕭茂楊看着兩人冷笑一聲,“想跟着去?你們不如先去問過你們的姨娘,你們究竟是她跟誰生的。”
蕭明璇同蕭明業如遭雷擊,臉色白的嚇人。“父親是不要我們了嗎?”
蕭茂楊望天,“我都沒人要了,我哪裡還能要你們。”
兩個人都哭了起來,蕭明業還算含蓄,蕭明璇直接就哭嚎起來,“父親,求你讓我們跟着吧。我們會很聽話的,會很乖的。姨娘她雖然做錯了,但是我們都是你的孩子啊。”
“不準再說這句話。”顯然是蕭明璇的話觸痛了蕭茂楊,蕭茂楊大聲吼叫起來,“滾,都給我滾。要怪就怪你們姨娘。”
韓氏坐在馬車裡,好幾次想要伸出頭看一眼,都被蕭明瑜死死的攔住。蕭明瑜悄聲的問韓氏,“娘不想過幾天安生日子嗎?再說了,如今父親正在氣頭上,說的話自然是極重。等父親消氣了,事情也就有了轉圜的餘地。那時候娘再出面也不遲。放心吧,明璇同明業受不了委屈的,好歹都是蕭家的姑娘和少爺,誰敢給他們委屈受。”
韓氏哭笑不得,“行了,知道你心思多。娘沒想帶明業同明璇一起走。娘只是想提醒你父親,話別說那麼重。要做一輩子的父子,話說重了,以後父子兩人心裡頭都有了心結。罷了,你說的對,你父親正在氣頭上,這會誰來勸都沒用。”
蕭茂楊讓人將蕭明業還有蕭明璇都趕走,然後騎上馬,帶着韓氏母女三人走了。
只是這一路註定是走的不平靜的,在大門口遇到蕭老太太派來的人,說是蕭老太太同蕭茂楊有話說。蕭茂楊理都不理那個婆子,直接一馬鞭甩過去。衆人都嚇住了,再也沒人敢攔着五房出府。就是蕭老爺子派人來堵路,也震懾於蕭茂楊的怒氣,和韓八還有韓十的威懾,乖乖的讓五房離開蕭府。
等到馬車出了鎮子,蕭明瑜同蕭明瑄幾乎歡呼起來。雖然還沒到城裡,但是感覺呼吸的空氣都自由了許多。
“五叔,五叔等等。”
隨着一陣呼喊,後面出現一人一騎,聽聲音該是蕭明楨。
馬車停下,韓氏挑起簾子問蕭茂楊,“老爺,好像是大房的三郎,他怎麼追來了。”
蕭茂楊皺眉,猶豫了片刻,說道:“既然明楨追了過來,定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我們就先且等等他,看他究竟有什麼話說。”
很快蕭明楨追了上來,滿頭的汗水,喘着粗氣,顯然是疾馳追來。
蕭茂楊對蕭明楨這個侄子是很有好感的,他覺着蕭明楨最像自己,待蕭明楨也如兒子一般。而蕭明楨對蕭茂楊也很尊重,在讀書方面,很是樂意聽取蕭茂楊的意見。
蕭明楨打量了五房衆人一眼,對蕭茂楊說道:“侄兒在讀書,後知後覺才得知五叔要出府,故此侄兒追上來就爲了送五叔五嬸孃一程。”
“你有心了。”蕭茂楊今兒總算遇見了一件讓人高興的事情。下馬拍拍蕭明楨的肩膀,“你很好,是個有情有義的孩子。沒枉費我這麼多年對你的教導。今年你就要下場了吧。”
蕭明楨點頭,“正是今年。”
蕭茂楊笑了起來,“學政大人的性子我知道一點,他這人有歇而不實,所以取士的時候也喜歡華麗的文章多過於言之有物卻用詞平常的文章。你若是有心,不妨在這方面下下功夫。”
蕭明楨大喜,“多謝五叔提點。若非五叔告知,侄兒險懈了錯誤。”
蕭茂楊自嘲一笑,“此事本該早點告訴你,不過我一直忙着書院的事情,倒是將你要考學的事情給忘了。好好努力,你是我們蕭家這一代的希望,你比你大哥更能幹,我也更看好你。”
蕭明楨難掩激動之色,“五叔,謝謝你,侄兒沒齒難忘。”蕭明楨平復了一下心情,“只是五叔真的要走嗎?”
蕭茂楊苦笑一聲,“不走不行啊。想來事情你也聽說了,你說五叔還能留下嗎?就算可以委屈我自己,總不能委屈了孩子。你五嬸孃這一胎來之不易,一個不小心,五叔這輩子可就沒了嫡子。所以我們必須離開。”
蕭明楨神色有朽澀,“對不起,五叔。侄兒一點忙都幫不上。”
“這些事情本就不該由你摻合進來,好好讀書,爭取光宗耀祖。”
“嗯,我一定會好好讀書的。五叔,府裡的事情,需不需要侄兒定期轉告你?”蕭明楨很真誠的問道。
蕭茂楊搖頭,“不用了,既然出來了,我就不想知道那些齷齪的事情。你回去後,代我看着明璇和明業兩人,別讓下人們欺辱了他們。雖然我不確定這兩個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種,不過好歹也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一直都是姓蕭,凡事總是要有始有終。”
“五叔放心,侄兒會照看好兩位弟弟妹妹。”
蕭茂楊點點頭,再次拍拍蕭明楨的肩膀,“行了,追到這裡來也算是有心。回去吧,天黑了路不好走。趕緊回去。”
“我送送五叔和五嬸孃。五叔放心,實在不行,我就去城裡住一晚。反正好些時候沒同大哥見過面,正好去看看他。”
蕭茂楊皺眉,“家裡你打了招呼嗎?你娘要是擔心該怎麼辦?”
“五叔放心,我已經同家裡說了,我同他們說我進城耽誤兩天。”蕭明楨笑了起來。
蕭茂楊在蕭明楨頭上拍了下,“臭小子,行了,這就走吧。”
趕在天黑之前,總算到了中州城。韓氏累壞了,蕭明瑜同蕭明瑄扶着韓氏進了臥房,又趕緊叫人去請大夫。一路顛簸,真不知道會不會對韓氏的身體還有肚子裡的孩子有影響。至於蕭茂楊就跟無頭蒼蠅似得,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這種事情蕭明楨不好過問,自然就沒跟着一起來。
大夫請了過來,仔細的給韓氏檢查了一下,囑咐韓氏臥牀休息幾天,吃點安胎藥。過幾天大夫再來檢查,若是沒問題的話,韓氏就可以下牀了。
衆人都鬆了一口氣,蕭茂楊囑咐了蕭明瑜兩人,讓她們好好照顧韓氏,然後就去忙自己的事情。至於蕭明瑄則是陪在韓氏身邊。蕭明瑜走出院落,來到園子裡,看到蕭明楨等在那裡。
蕭明瑜走上前,說道:“我孃的身體沒有大礙,三哥不用擔心。”
蕭明楨回過頭來看着蕭明瑜,目光幽深。“五嬸孃沒事,我就放心了。”頓了頓,說道:“因爲你的緣故,將府中鬧的天翻地覆,明瑜,以前所有人都小看你了。”
蕭明瑜笑了起來,“三哥這是在責怪我嗎?”
“你說呢?這是要你的目的嗎?”蕭明楨指着這座宅子問道。
蕭明瑜臉上帶着愉快的笑容,“這樣不好嗎?沒有紛爭,沒有麻煩,沒有什麼姨娘老太太,我母親就可以安心的養胎,幾個月後就會生下一個白胖健康的小子。我覺着這樣是最好的選擇。”
“蕭家呢?你當自己是蕭家人嗎?”蕭明楨冷漠的看着蕭明瑜。
蕭明瑜淡漠一笑,說道:“正所謂兩害相權取其輕。對於我來說,究竟是讓老爺子還有大姑母背上那些罵名,還是讓我母親被老太太栽贓各種罪名,這兩者之間的厲害關係一目瞭然。要做出選擇,我想並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所以我也就做出了對我來說最正確的選擇。”
“看來你心裡頭對老太太的怨氣頗深。”蕭明楨肯定的說道。
蕭明瑜搖頭,“話不是這麼說的,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想法和觀點,我只是無法苟同老太太的那些想法罷了。至於大姑母,你不覺着她的手伸得太長了嗎?是時候需要人站出來,將大姑母的手狠狠剁一剁,讓她知道痛,只有這樣她以後纔不會亂伸手管閒事,你說對嗎?”
蕭明楨目光深沉的看着蕭明瑜,“你別忘了你是蕭家人。”
“我從來都沒忘記這一點,我母親若是給我生下弟弟,那他也姓蕭,他就是我們五房的希望。但凡有一點能力,我都會幫助他站穩腳跟,牢牢的掌控蕭家五房。三哥指責我,說我忘記了自己姓蕭的事情,我要說這是污衊。正因爲我姓蕭,所以我纔會挑起這些事情。蕭家表面看去繁榮得不得了,但是內裡究竟有多少問題,不將那層面子給揭開,誰也不知道。而我,不過是恰逢其會的做了這麼一件事情。我想三哥也不想有一天看到蕭家慢慢的被腐朽被毀壞吧。”
“你的理由倒是挺多的。”蕭明楨冷漠的說道,“蕭家內裡是不是被腐朽被毀壞,這件事情並不需要你來關心。作爲女子,做好自己的本分纔是最重要的。我想明瑜你早就忘了這一點,而我不得不提醒你。”
蕭明瑜吃吃一笑,“難得有機會得到三哥的指點,我深感榮幸。三哥放心,我自然會守着自己的本分,但是同時,我也會做我該做的事情。”蕭明瑜回首指着內院,“那裡面是我的親人,是我最愛的人,我不允許任何人對她們不利。即便是老爺子和老太太也不行。這就是我的態度。”
“你可知道你這句話代表了什麼?你該明白沒有蕭家,你什麼都不是。”蕭明楨眼中明顯閃過不悅之色。
蕭明瑜表情淡漠,“是嗎?那請問三哥,蕭家除了給我一個姓氏外,還給了我什麼?尊重?關愛?身份?地位?還是流言?蜚語?謾罵?偏心?苛責?”
蕭明瑜說到這裡笑了起來,“三哥,你是男子,你又是大房的人,你無法體會我們五房的心情。當我母親被老太太苛責,被算計打壓,被人奚落的時候,我們做兒女的心情我想三哥這輩子都沒有體會過。當我們得知真相,並非是我娘原因致使五房沒有嫡子,而是三哥口中的那些人,老太太,大姑母還有江姨娘,她們聯合起來害的母親流產,害的五房沒有嫡子,這樣的真相,我想三哥這輩子也不會想體驗。我母親生不出嫡子,被人用各種難聽的話奚落嘲笑的時候,我想三哥也無法體會我們的感受。”
蕭明瑜臉上露出嘲諷的笑意,“三哥你不是我,我也不是你。你體會不到這些年我們所受的一切委屈,我們的不甘和憤怒。同樣我也體會不到三哥那樣,因爲蕭家帶來的尊榮,帶來的高人一等,帶來的順心如意。所以你別用你的標準來要求我,那不過是無用功。我有我的行事準則,三哥也有自己的行事準則。我不會干涉你,也希望三哥不要來干涉我。”
“這就是你的態度,對嗎?”蕭明楨一臉寒霜的看着蕭明瑜。
蕭明瑜輕聲一笑,點點頭說道:“是的,這就是我的態度。”語氣平靜,態度卻極爲堅定。
蕭明楨笑了笑,笑容中有朽澀,也有些不以爲意。“你說的沒錯,你們所經受的那些,我的確都沒體驗過,也無法明白身處其中的心情。但是我希望你永遠記住,你姓蕭,是蕭家給了你今日的一切。希望有一天你不要回頭給蕭家一刀。那樣的話,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蕭明瑜笑了起來,“三哥太看得起我,別說我沒那樣的本事,就算是有,我也不會那麼做的。我同你一樣清楚,我姓蕭,是蕭家給我帶來了這一切,有痛苦,有憤怒,有仇恨,卻也有富足,有身份,有榮光。所謂一損俱損,一榮俱榮,這道理我比你更明白。”就如上輩子一樣,當她被貼上某個標籤後,她同某些人的利益就連在了一起。
“你明白就好。言盡於此,我先告辭。”
蕭明楨走的很乾脆,他並沒有留在韓氏的別院居住,而是去了蕭家別院同蕭明琿一起居住。
因爲韓氏需要臥牀休息,所以這天晚上五房衆人並沒有聚在一起用餐。但是即便如此,蕭明瑜同蕭明瑄已經足夠滿意足夠興奮。想想吧,從今以後她們就暫時擺脫了蕭家,擺脫了那諧人的事情,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這種自由的,痛快的感覺真是太好了。從來沒有一刻有如此的美妙。
蕭明瑜喝了酒,第二天就起晚了。起來後,洗漱一番,用了早飯後才勉強清醒過來。
而蕭明楨則是再次過來,並且傳來了蕭家那邊的消息。
昨日,五房走的倒是乾脆,卻留下一堆爛攤子給蕭老太太還有蕭老爺子。加上謝氏在其中取利,場面混亂得不行,足夠讓蕭家的下人們將此事翻炒個三五個月都不帶重樣的。
蕭老爺子對蕭茂婕很生氣,動手打了蕭茂婕,結果被蕭老太太攔住。蕭茂老太太又是求情,又是罵蕭老爺子爲老不尊,鬧出這麼多事情,總之場面很熱鬧。後來是張世謙過府,將蕭茂婕給帶回去。蕭老爺子下了命令,說是蕭茂楊一日不回府,那麼蕭茂婕就一日不準上蕭家,張家人沒事也別來蕭家,免得大家兩看相厭。
即便是蕭老太太大哭,也沒能阻止蕭老爺子對於蕭茂婕的處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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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蕭茂楊帶着妻兒老小擅自離家的事情,蕭老爺子也發話了,責令蕭茂楊十日內趕緊打包回蕭家。否則蕭老爺子就要斷了五房的銀錢,斷了蕭茂楊的知行書院的用度。蕭老爺子這一手使得足夠狠辣,五房的用度還不算什麼,那點銀錢韓氏隨便都能拿出來。但是蕭茂楊的知行書院,那裡可是個無底洞,沒有幾萬兩銀子,事情根本就辦不小來。當然,若是能夠縮小規模,取消對貧寒子弟的資助,其實也花不了太多的錢。但是這卻違背了蕭茂楊的初衷,而且如此一來,知行書院想要辦大不知何年何月才行。
蕭明瑜得知這個消息,就知道事情要糟,不過絕對還沒糟糕到不可挽救的地步。
蕭老爺子一開始是真的糊塗了,等醒悟過來後,處理起事情來真的又快又狠。
處理完蕭茂婕還有蕭茂楊後,接下來就是遊家人的事情。將遊四姐光明正大的接到蕭家做姨娘,然後將遊家人打發出中州,並且警告了遊姨媽,若是再敢來中州的話,蕭家對遊家人絕不會客氣。除非遊姨媽不打算讓遊大人繼續做官,那她大可以來中州試試,看看蕭老爺子這話的威力究竟如何。
但是蕭老太太對此事提出了異議,遊四姐想進蕭家做妾可以,不過先簽了賣身契。不籤賣身契,蕭老太太是絕對不會認可的,改明兒就將遊四姐拉到官府去,要丟臉大家一起丟臉。
蕭老爺子拗不過蕭老太太,只能答應下來,讓遊四姐簽了賣身契。而且契書就由蕭老太太拿着。蕭老太太等遊四姐簽完賣身契,當真蕭老爺子的面還有遊家人的面,照着蕭家的規矩,就先給了遊四姐一頓板子。理由就是不安於室,因她一個人鬧得蕭家雞飛狗跳,怎麼罰她都說的過去。就這一點,就將蕭老爺子堵得說不出話來。
遊四姐捱了一頓打,又簽了賣身契,當天晚上就發了燒,到今兒早上下人來傳消息的時候,遊四姐還昏迷不醒。但是遊家人卻已經連夜被送出了中州城。蕭老太太說了,讓蕭家人將遊姨媽母女送到家門口去,好好同遊大人說說,好歹管管自己的媳婦同閨女,別再鬧出這樣丟人現眼的事情。
當然,蕭老太太能夠成功的打壓蕭老爺子並且將遊四姐收拾一頓,這少不了謝氏的幫忙。若非如此,蕭老爺子怎麼可能吃了這個啞巴虧。
但是蕭老爺子也不是吃素的,因爲那婆子的交代,得知蕭老太太在韓氏懷孕事情上做的手腳,蕭老爺子也沒少拿這件事情做文章。將蕭老太太狠狠的罵了一頓,並且責令在韓氏生下孩子之前,蕭老太太不準干涉韓氏同五房的事情。五房那邊,自有蕭老爺子處置。
蕭老太太爲了此事,也是氣的躺在牀上。不過這些事情謝氏就沒參與進去。
蕭明楨飽含深意的看着蕭明瑜,然後說道:“據我所知,謝家正在狙擊張家的生意。大姑母所做的事情,已經被有心人傳了出去。這對張家的名聲影響很大。在有心人的挑動下,甚至已經有人開始懷疑張家的信用。”
蕭明瑜挑眉,“三哥同我說這些做什麼?”
“此事你不關心嗎?”
蕭明瑜笑着搖頭,“我不過是個內院姑娘,我關心這些事情做什麼?”
“是嗎?”蕭明楨明顯不相信,“據我所知,昨日你同二嬸孃談過後,二嬸孃幾乎就包攬了所有你該出面的事情,並且一力的將事情攪渾。”
“或許二伯母只是因爲擔心事情不處理好的話,會影響到蕭家的生意,還會影響到蕭家姑娘酗的名聲,對大家的婚事有辛礙。”蕭明與輕鬆自如的說道。
蕭明楨沒什麼表情的看着蕭明瑜,“不管此事同你有沒有關係,我只想說這件事情到此爲止,希望你以後做事之前能從大局考慮。”
“我想我的大局裡面應該沒有包含張家。”蕭明瑜冷冷的說道。
“隨便你,總之你要有分寸。”蕭明楨如此說道,然後站起來,“我也該走了。老爺子斷了五叔的銀錢,五叔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會妥協。你們做好準備吧。”
“會不會妥協,這個決定爲時過早,我想未必只有通過老爺子這一條途徑。”蕭明瑜自信的說道。
蕭明楨挑眉,“難道你想讓五嬸孃將私房錢拿出來支持五叔辦學嗎?那可是個無底洞,年年都要投錢進去。今年你們能支撐,那明年後年呢?你們能繼續支撐嗎?五嬸孃手頭再有錢,我想也比不上蕭家的家底吧。再說了,你們若是不回去,你同明瑄的嫁妝都要從五嬸孃的銀錢裡出,這可是一筆不小的開銷。還有那未出世的弟弟或者妹妹,從他出生到他長大成人,還有十幾年。這十幾年的花費可不是一筆小數目。總之,你們自己權衡考慮。都是一家人,沒必要鬧得你死我活。”
“多謝三哥爲我們考慮,這件事情我會詢問父親的意見。書院是父親的心血,我想父親會做出最合適的選擇。”蕭明瑜神色平靜的說道。
“希望如此。”
蕭明瑜去找蕭茂楊,蕭茂楊陪着韓氏,正在同韓氏商量事情。
韓氏見蕭明瑜進來,問道:“事情都知道了嗎?老爺子斷了知行書院的銀錢,後續很多事情一時間都無法開展。我剛剛還同你父親在說,要不由我這裡出點錢,將書院繼續辦下去。”
蕭茂楊的臉色很難看,“不用,我堂堂一個大男人怎麼能用你的錢。”
“這有什麼。相公你名下的兩個鋪子支用我們一大家子的開銷,我那點錢就用在你的書院上,這也是爲我們沒出世的孩子積福。”韓氏笑着說道。
蕭茂楊搖頭,“我名下的兩個鋪子,也被老爺子收了回去。”
韓氏皺眉,蕭明瑜同樣皺眉。這就是沒分家的壞處。產業都屬於公中的,要如何安排只需蕭老爺子一句話。再說了,蕭茂楊從來就沒打理過鋪子,鋪子上的人同蕭茂楊根本不熟,即便蕭老爺子不將兩個鋪子收回去,蕭茂楊也無法指使那些人聽自己的話。
蕭茂楊顯然也是清楚這一點的,“收回去就收回去,我們也不靠那兩個鋪子過活。”
蕭明瑜小心翼翼的問道:“父親,書院今年內後續的花費還要多少?”
蕭茂楊皺眉想了想,這才說道:“大概還需要一兩萬兩。”
這麼多。蕭明瑜大皺眉頭,看着韓氏。韓氏粗略的算了算,“老爺,一兩萬兩我手頭暫時還能拿出來,要不我這就讓人開箱子給你拿錢。”
“不用。說了我不能用你的銀錢。那些都是岳父岳母給你的陪嫁,你自己好好收着就行。將來留給明瑄同明瑜還有肚子裡的孩子。要是我現在將那些都花了,那將來明瑄她們怎麼辦。她們很快都到了要說親的年紀,嫁妝定要仔細準備的。”
蕭茂楊的態度很堅決,這讓韓氏很發愁,“那老爺打算怎麼辦?要不我們回去吧。”
“不用回去。即便真的要回去,我一個人就行,你們就不用。”蕭茂楊皺眉說道。
蕭明瑜挑眉,這倒是不失爲一個很好的處理辦法。就是這樣真的好嗎?他們一家纔出來一天,難道就要讓蕭茂楊朝蕭老爺子妥協。有沒有其他辦法,在不動用韓氏的私房銀子的情況下,徹底解決這件事情。
外援,他們需要外援。很簡單,想要不依靠蕭家的力量解決問題,那麼他們的確需要一個強有力的外援。可是找誰才合適?秦王府,那純粹就是與虎謀張家,那更不可能。謝家,倒是可以從謝氏那裡想點辦法。只是一兩萬兩的銀子,謝家肯定不願意出。既然一兩千兩的銀子就能買來好名聲。那又何必花費一兩千兩的銀子,最後名聲還被蕭茂楊給得了。
這樣想來想去,除了讓蕭茂楊妥協外,似乎沒有更好的的辦法。
等等,中州的世家不行,並不代表別的地方的人不行。蕭明瑜急忙說道:“父親,我們可不可以請韓家幫忙。”
韓家?蕭茂楊很糊塗。韓氏卻是眼前一亮,“老爺,明瑜這主意倒是不錯。不是妾身自己誇自己孃家,韓家在讀書人中間的名聲極好,若是有韓家出面解決銀錢問題,同時幫老爺造勢的話,老爺的問題豈不是迎刃而解。”
蕭茂楊並沒有因爲這番話而心動,反而是皺起眉頭。韓氏很擔心蕭茂楊的書生毛病又犯了,若是那樣的話,真是誰也勸不了。
蕭明瑜很緊張,說服蕭茂楊,看似簡單,但是在某些原則性的問題上卻格外艱難。
“父親,爲何官場上流行同鄉,同窗,同年,其實這就是一種人脈資源。有了人脈資源,做事情自然也就輕鬆了許多,在官場上的路也就更加順暢。父親大可以將韓家看做這樣的關係,既然有這樣的資源,父親爲何不用了。”蕭明瑜試着說服蕭茂楊。
蕭茂楊卻連連搖頭,“不行,我不能這麼做。我不能用韓家的錢。”
得,蕭茂楊這是自尊心在作祟,怕是一時半會根本轉變不過來。蕭明瑜苦笑的看着韓氏,韓氏暗歎一聲。蕭茂楊的性子她清楚,讓蕭茂楊接受韓家的銀錢,真的是一件很艱難很艱難的事情。
“既然老爺子給了我們十來天的時間,剩下的時間大家一起好好想想吧,說不定就能想出一個辦法來。”蕭明瑜如此安慰自己。
韓氏苦笑一聲,蕭茂楊不用她的錢,也不用韓家的錢,蕭茂爺子就捏住了蕭茂楊的七寸,讓蕭茂楊不得不妥協。除非蕭茂楊不辦書院,只是那可能嗎?辦書院是蕭茂楊最大的心願,他不會爲了那點自尊放棄自己的心願的。再說丟棄自尊也是丟棄在蕭老爺子面前,並沒有在外人面前丟臉,這或許是蕭茂楊的底線。
不管如何,也不管蕭茂楊最終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至少現在蕭家五房可以在城裡安靜的生活,沒有居心叵測的人打攪,沒有別有用心的人說着風涼話,更沒有人在面前偷窺,將這裡的事情傳得到處都是。
蕭明瑜難得的過了幾天舒心的日子,就連韓氏的臉色也比在蕭家的時候紅潤了許多。只是每每蕭茂楊看到這一幕,總是忍不住嘆氣。他一嘆氣,大家的心情也跟着沉重起來。可是誰也沒提起書院的事情,大家都很自覺的不談起這件事情,讓蕭茂楊自己去拿決定。
這日一大早,用過早飯後,蕭茂楊對大家說道:“我打算今日回府。你們就繼續住在這裡,不用跟着回去。我會同老爺子將話說清楚。”
衆人沉默,誰都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自然已經做好了準備。韓氏望着蕭茂楊,對他說道:“老爺既然決定了就去做吧。妾身支持你。”
蕭茂楊心中溫暖,握着韓氏的手說道:“謝謝你,這麼多年來委屈你了。不過你放心,這一次我會努力爲你爭取的。”
“多謝老爺,只要老爺對妾身好,妾身就是吃點苦頭也不要緊。”
“不行,你如今是雙身子的人,經不起一點點的苦頭吃。我也不會讓人給你苦頭吃。實在不行,這書院我就不辦了。反正中州書院那裡也巴不得我不辦書院,而是去他們那裡教書。”蕭茂楊負氣的說道。
韓氏感動的落淚,“老爺切不可這麼衝動,書院不僅僅是老爺一個人的事情,更是蕭家上下的事情。我想老爺子不會那麼狠心的。”
“不,你不懂。老爺子他比誰都狠心。區區一個書院,他還沒放在眼裡。”蕭茂楊苦笑一聲,“行了,別這個樣子。明瑄,明瑜,你們兩人好好照顧你們母親,我爭取今晚就回來。若是實在回不來的話,我會派人來給你們說一聲。行了,都別這樣看着我,我先回去了。”
蕭茂楊走了,蕭明瑄氣的跺腳,“難道就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韓氏嘆氣,人必須在現實面前妥協,任何人也不能逃脫。
蕭明瑜心頭很不滿,明明有更好的解決辦法,甚至可以狠狠的打蕭老爺子的臉,但是蕭茂楊就是不肯答應。在蕭茂楊的眼裡,有些原則性的東西,估計就是死也不能妥協。如韓家。這真是固執得可笑。
或許蕭明瑜的想法,在蕭茂楊眼裡就是徹頭徹尾的功利主力。而在蕭明瑜眼裡,蕭茂楊的言行則是徹頭徹尾的迂腐和固執。
蕭茂楊當天晚上並沒有回來,因爲派了人回來稟報消息,故此大家都不擔心。蕭老爺子好歹也是蕭茂楊的父親,蕭老爺子總不會將蕭茂楊吃了。
只是蕭茂楊這一去,就是三天。三天後蕭茂楊回來,人憔悴得不行,就好像是遭受了什麼酷刑一樣。韓氏見了,差點哭起來,“老爺這是怎麼了,怎麼回去一趟就成了這個樣子。”
蕭茂楊神情憔悴,可是目光卻很明亮。“放心,我沒有事。我這樣子只是因爲這些天沒休息好,所以纔會這樣。你放心,我都同老爺子談好了。老爺子同意我們一家住在城裡,還吩咐了明琿那裡,不要短少了我們的用度。書院那邊需要的銀兩也都送去了。”
蕭茂楊說完,笑了起來,“這一次談的可真是艱難,老爺子親口說的我差點將他給熬死。我們兄弟三人,或許我就是那個最固執的人。不過不管怎麼樣,一切都會好起來。我只需要定期回去一趟,給老爺子老太太請安就行。”
“真的嗎?”韓氏幾乎不敢相信,在這三天裡,從最初的放心到最後的擔心焦急,韓氏已經做好了再次回到蕭府的準備。沒想到蕭茂楊果真給她們帶來了好消息。這簡直太好了。
“當然是真的。”蕭茂楊重重的點頭,臉上的欣喜之色難以遮掩。
韓氏喜極而泣,太好了太好了,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好過。
蕭明瑄高興地跳起來。蕭明瑜也很高興,可是還是有那麼一點遺憾。可惜啊,她改變不了蕭茂楊固執的一面。當然,蕭茂楊也無法改變她。這是觀念問題,這也是無法逾越的鴻溝。罷了,至少這個結果也是個好事情,總比全家又灰溜溜的回去要強。
蕭府這邊,蕭老太太還在生蕭老爺子的氣,堵着氣不想理會蕭老爺子。可是還是沒忍住,還是想知道蕭老爺子的想法,“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你怎麼就能答應茂楊那孩子,還放茂楊回去。這樣做怎麼行,豈不是便宜了韓氏。”
“韓氏,韓氏,除了韓氏你能說點別的嗎?韓氏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好,韓家又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夠好。你非得拿着十幾年前的事情說來說去,有意思嗎?茂楊想要辦書院,你知道若是真的辦成功了,這是多大的名聲嗎?茂楊還有我們蕭家,屆時又是另外一番景象。這些事情你怎麼看不到。至於韓氏,出身高門大戶,人人都想通韓家結親,結果讓我們蕭家撿了這個便宜,我們該偷笑了,你還有什麼不滿的。”蕭老爺子很是不滿的說道。
“你光是看到好的一面,那你怎麼不說韓氏過去的那些事情。那些傳言,你難道不知道嗎?我們蕭家都成了笑話,笑話啊。”蕭老太太大聲叫起來。
“那又如何?”蕭老爺子冷冷的看着蕭老太太,“比起同韓家結親的好處來,那點笑話笑過也就算了。如今還有幾個人會提起當年那些事情?再說了,有誰敢提起,敢不要命了嗎?總之我的意思是,該放下的就放下,你不要聽茂婕那人胡說八道。韓氏難道不比譚氏好,不比廖氏好?你怎麼就看不到她好的一面?”蕭老爺子氣急敗壞的說道,“如今中州的局勢有些不明朗,網頁那裡對我們蕭家也有了不滿。這個時候我們更應該鞏固同韓家的關係,而不是因爲你那點小肚雞腸,將韓家給徹底得罪了。你且等着吧,韓氏上一次流產的緣故,說不定這會已經在去廄的路上。等韓家知道了,你以爲韓家會忍氣吞聲嗎?哼,到時候還不是要老夫出面平息韓家的怒火。”
蕭老爺子咳嗽了一聲,“這個時候先給韓氏一點甜頭,給她臉面。等到韓閣老追問起來的時候,韓氏也可以幫我們從中斡旋。再說了,不用老夫說你也該明白,王府那裡對韓氏一直都很關注。如今將他們一家子放在城裡面,這樣也能轉移一下王府的視線。如此老夫才能好好的查查,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王府究竟想怎麼針對我們蕭家。”
蕭老太太有些緊張的問道:“老爺子,事情真的有那麼嚴重嗎?王府那邊,我們會不會是上了江姨娘的當。她爲了保命,有什麼做不出來。”
“不,江姨娘雖然沒全說實話,但是關於王府這一點,老夫相信是真的。”蕭老爺子嘆氣,“你以爲老夫近來都是在風花雪月嗎?老夫近來都在忙着調查這件事情,已經有了點眉目。只可惜,明琿雖然做生意是一把好手,可是於這樣的事情上,卻天生少了一根筋。哎,至於東府茂同那裡,東府同我們西府本就有些不睦,他不在後面拉我們的後腿就算不錯了。”
蕭老太太賭氣說道:“乾脆東府同西府分家算了。”
“糊塗,能分家嗎?怎麼分家?你要知道我們手裡可是捏着中州最最值錢的礦產。若是東府同西府一分家,那些世家大族們立馬就跟餓狼一樣咬上來。屆時,單靠東府或者西府的力量能抵抗嗎?”蕭老爺子捋着鬍鬚,一臉煩惱說道:“如今局勢很亂,我們蕭家確定一定需要韓家的幫助。你啊,就不要再鬧啦。韓氏不管好不好,你都不要去管她,也不要去針對她。茂楊同老五媳婦想怎麼過就怎麼過,這些都是他們小兩口的事情。”
蕭老太太一臉氣呼呼的樣子,“什麼事情到了你的嘴裡,都是蕭家如何不行,韓家如何厲害,我們蕭家一定需要韓家。老爺子,你就不能爭點氣?”
蕭老爺子笑了起來,“你以爲氣是那麼好爭的嗎?我們蕭家雖然說起來也傳承了上百年,可是你別忘了,我們蕭家是靠什麼發家的?在那些真正的清貴人家眼裡,我們蕭家滿身都桑銅臭味。當年老夫在廄爲官的那幾年,老夫遇到的那些難處,你難道都忘了?若非有韓家提攜,我們蕭家哪有今日,茂領哪有今日。我告訴你,韓家能提攜我們蕭家,就能打壓我們蕭家。別看中州屬於秦王府,朝廷的手已經伸進來。就是秦王府那裡也要給韓家韓閣老幾分臉面。韓閣老私下同王府說一聲,看我們蕭家不順眼,你以爲王府不會聽韓閣老的嗎?你糊塗。”
蕭老太太板着一張臉,“說來說去,都是老身不對,都是老身做錯了,對吧。”
“老夫沒這個意思,只是希望你能放下成見,還有少聽茂婕的話。茂婕本來就是個糊塗的人,你聽她的,豈不是更糊塗了。”
“行了,行了,以後我不針對韓氏就行了。”蕭老太太不耐煩的說道:“你看她這次懷孕,我有說什麼嗎?當初茂婕不滿的時候,我還勸着茂婕不準動韓氏,誰想到她就是個死心眼,一下子鬧出這麼多事情來。”
“所以說,暫時就不要讓茂婕上門,張家那邊我們也暫且遠着。這幸好張家沒同五房結親。要是結親了再鬧出這樣的事情來,這親家可都要變成仇家了。”蕭老爺子一陣後怕。得罪了韓氏沒關係,就怕得罪了韓閣老。幸好中州離着廄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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