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2002年的第一場雪

伴隨着嘰嘰喳喳的鳥鳴,秋日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在面孔上,顯得格外溫暖。

李懷緩緩睜開眼,舒服的伸了個懶腰,多日的奔波勞累一掃而空。

他判斷好酒的標準十分簡單,喝下去舒坦,睡醒後不上頭。

昨天喝的那酒雖然沒包裝,但絕對差不了。

“醒了?”

屋屋裡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響起,嚇了他一跳。

李懷扭頭一看,姜紋正斜靠在不遠處的沙發上,低頭翻着一本書。

李懷抓了抓頭,兩邊一打量,這應該是劉正家的客房,掛錶上顯示時間不到七點。

“姜紋老師,您起得真早。”

“嗯,你這世界之王,昨兒晚上呼嚕打得比我還響,老薑我也不敢多言語。”

李懷懵逼,“姜紋老師,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不是你昨晚上嚷嚷着要打文化戰爭,要當世界之王嗎?”

啊?!

李懷頓時大囧,“那個……喝多了胡說八道,吹牛逼的。”

“哎……別謙虛,明明是酒後吐真言。”

李懷不說話了,他看出來老薑就是無聊,拿他解悶。

默默穿好衣服後,對面的姜紋又說話了,晃了下手中的書,“你這小說寫得也還行,不過我們那會兒再貧的傢伙,也沒人天天把口號掛在嘴上。”

李懷這才注意到,老薑手裡書的封面正是《盜墓者傳說》。

“閒着無聊瞎寫的,您就當一樂就行。”

“閒着無聊…”

姜紋擡起頭看着他,眼神有些古怪。

“要沒昨晚上那事兒,我還真就信了。”

“這書明顯就是東方版的《奪寶奇兵》,我還聽劉正說,你小子把影視改編權牢牢攥在手裡。”

“怎麼着,想自己拍呀,世界之王?”

李懷苦笑,“您就別寒磣我了,我連攝像機有幾個鏡頭都不知道,還當導演呢,能賣倆錢就不錯。”

姜文搖頭,臉上不屑,“我算看出來了,你小子嘴上沒一句實話。”

說完,拿着書就向外走去,“別愣着了,走,吃早餐去。”

不管李懷怎麼吃不慣,還是跟着兩個老男人吃了一頓豆汁配焦圈,隨後就揮手道別。

回到酒店,就遭了老李一頓訓斥,畢竟一個高中生,連續兩晚都醉醺醺的,也實在太不像話。

李懷這纔想起還有高考這麼一回事兒。

衆人在京城也諸事已了,於是直接決定打道回府。

隨着滿眼繁華從視線中逐漸消失,李懷坐在車中,直接給所有認識的人羣發了短信:

別了,京城,安心讀書準備高考,明年再相見。

很快,收到一個個回覆短信。

李波:第2冊趕快寫。

劉正:賠我酒瓶子。

章李憲:明年給你攛個局。

姜紋:閱。

……

又是一天的奔波,當視線中逐漸起伏不定時,也就到了晉省的地界。

回到東陽縣,已是深更半夜,望着黑暗中安靜的路燈,李懷突然感覺京城一行,如同做了場荒誕離奇的夢。

不僅上了電視,還與前世的那些名人把酒言歡。而夢醒後,自己依然是那個山區小縣城的普通高中生。

再次掏出手機看了看那些短信,李懷嘴角漸漸露出一絲微笑……

……

次日回到學校後,自然又是引起一番轟動。

有好奇打探的,有心癢也想寫本書的,一幫牲口更是吆喝着要宰大戶。

不過畢竟都是高三學生,鬧騰了兩天後,就又漸漸歸於平常,投入到緊張的試卷題海中。

當然,這場京城之行所引起的風波遠不止這些。

被李波帶入了京城的文化圈,那些個老大哥們也不吝嗇錦上添花,一份份隨手寫下的文章逐漸被各大報社轉載。

天才高中生作家的名聲,也隨着這些逐漸擴散到全國,影響越來越大。

很快,李懷的麻煩來了。

先是全國各地寄來的信件絡繹不絕,先是每天只有三四封,到後來,得專門拿着一個書包去傳達室裝。

這些信件中,有粉絲對《盜墓者傳說》表達喜愛之情的,也有小學生詢問寫作技巧的,甚至還有莫名其妙表達愛意,還夾着照片的…

李懷剛開始很認真的一一回復,但越來越不耐煩,到後來甚至看也不看。

畢竟,他不僅要準備高考,還在不斷看着各類書籍充實自己,而這些回信已經嚴重影響到了他的正常生活。

就在這時,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在京城飯局上,那幫老男人聊得最多的就是博客。

他們這些文人,其實最爽的不是功成名就,而是傳播表達自己的思想。

這玩意兒就跟採花賊一個道理,採花賊爲的就是那麼一下嗎?

不,採花賊最愉悅的還是數着自己給多少花澆了肥。

李懷當然還沒染上這嗜好。

不過他也抽了個時間,專門跑去註冊了一個博客。

發表的第一篇文章名曰感恩。

基本就是一些套話,感謝書友的支持,感謝那麼多編輯的推薦,隨後又寫到因爲忙於學習,無法給所有人回信之類…

當然,麻煩也不止這些,陸陸續續會有一些報刊和電視的記者前來,想要做個專訪。

這實在是件痛苦的事,也不僅要斟酌用語,完了還要請人吃頓飯,李懷很快感覺到了經濟壓力。

校長原本很高興,剛開始也熱情的很,但發現這些記者的文章根本沒提到東陽一中時,也就失去了興趣。

最莫名其妙的,是居然有一些學校要請李懷去做演講,分享成功經驗。

李懷哪敢去,難道去說年輕不要給自己設限,要勇於嘗試,不怕犯錯嗎?

這純粹是誤人子弟。

只有他才知道未來年輕人的負擔會有多重,現在的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

所謂的成功經驗,前人早就總結透了,無他,天分、努力加運氣。

當然,李懷這條漏網之魚不算。

好在隨着時間的流逝,各種眼花繚亂新聞的轟炸,這股熱度也逐漸褪祛。

上學、刷題、看書、寫書、接送小妖精…李懷的生活又步入正軌,如果不是從京城偶爾打來的電話,他幾乎以爲自己的世界並沒有變化。

……

轉眼間,2002年即將過去。

元旦前的某一天,連日陰沉的天空突然飄起大雪。

這一年冷的有些邪乎,至少在東陽,02年的第1場雪比以往來得更早一些。

劇團大院內白茫茫地積了一片,堆在樓道的冬儲大白菜和煤球,沿邊上也飄了薄薄一層。

外面,鵝毛大雪漫天灑落,屋裡卻是熱氣騰騰,父子倆正一邊吃着火鍋,一邊看着電視新聞。

“發改委表示,今年我國GDP首次超過10萬億,增速8%,預計2020年,我國GDP將超過35萬億人民幣,人均超過3000美元,達到中等收入國家水平…”

老李夾了一筷子羊肉,蘸着麻醬放入嘴裡,一臉滿足的嚼了起來。

“真好,這日子眼見得越來越富裕了,我們那會兒哪敢想這種生活,不過這發改委的人還真敢想,能達到一半就不錯嘍。”

李懷低着頭猛吃,沒有言語。

如果沒記錯的話,他來之前,2018年的國內生產總值不是35萬億,而是90萬億…

這世界的變化總是超出人們的想象,即使最權威的猜想,也會逐漸變得面目全非。

今年的書款已經打回,這個倒沒有超出衆人的預料,不到半年的時間,以230萬冊的成績勇奪全年第一。

精裝版和簡版定價不同,但最後也獲得了差不多276萬的稅後收入。

這會兒的錢,可是真的值錢。

老李趁着年前辦了內退,已經修好的集資房名額也賣了出去,只待過完年,就上京城找劉正尋摸小四合院。

本來往常這種時候,吃火鍋絕對缺不了小妖精,但他的父母昨天從江浙來了,一家人今天在飯店聚餐。

就在這時,程擁軍一個電話打了過來,語氣着急,“小李,媛媛有沒有去你那兒?”

“你們不是今天聚餐嗎?”李懷一愣。

聽着電話那頭噼裡啪啦的話語,他的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程叔別擔心,我這就去找,找到後給你電話。”

“出什麼事了?”

掛掉電話後,旁邊的老李連忙問道。

“媛媛家發生了點事兒,這姑娘想不開不知跑到哪兒了。”

“那還等什麼,咱倆分頭去找。”

“別,這大雪天的,您就在家守着,萬一她來了給我電話。”

說完,李懷披上衣服就衝出了門。

大雪已經沒過腳踝,斑駁的飛雪中,視線透亮而又清冷。

摩托車肯定不能騎,李懷深一腳淺一腳,嘎吱嘎吱的在雪中跑了起來。

縣城不大,小妖精估計也沒地方可去,李懷直奔他們經常約會聊天的小公園。

到了地兒,果然,一個身影正抱膝埋頭坐在小涼亭長凳上。

給程擁軍和老李分別打了電話後,李懷緩緩走向了小妖精。

也沒說話,只是坐在旁邊將她摟入了懷中。

“壞蛋,他們終於離婚了,我的家徹底散了…”

“嗨,這不還有我麼。”

“我怕…”

“怕什麼,永遠都別怕。”

小妖精點頭,緊緊抱着他的腰將頭埋在懷裡。

大雪紛飛,兩人一動不動在涼亭裡坐了許久…

“阿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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