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嫋嫋扭頭,這才發現廊下那些大夫不知何時擠了進來,紛紛用看笑話的眼神看着她。
方纔那說話的,是個白髮蒼蒼的老頭,苦口婆心的語氣,眼底卻透着輕蔑。
這老頭是御醫院院使,昨天魏王重傷回府,薄太后將御醫院所有御醫派出來診治,可魏王爺所中之毒太過霸道刁鑽,就是御醫院那些老頭也奈何不了,這纔有了坊間求醫的告示。
那從坊間來的大夫們有些是本着金錢,有些是本着名利來的,都是自認爲有兩把刷子纔敢上王府來。來時無不雄心壯志,可在看了魏王爺的病症之後,都是束手無策一籌莫展,不免有些尷尬,好在在場都是在醫道有些地位的人,大家都醫不好,便也沒有那麼尷尬了。
可現在忽然來了個女娃娃,那診脈的手法一看就很生澀,最後竟然還說有辦法解毒。
要知道,在場的要麼是御醫院的老學究,要麼是坊間醫治萬人的老手,這些人都束手無策,她一個奶娃娃卻說能解,這不存心想給大家難堪麼!
“我沒有嬉鬧,我就是來給魏王爺解毒的。”顧嫋嫋面色認真的說。
老頭一聽差點笑出來,暗哼一句年少輕狂,嘴裡卻道:“能解那是最好,只不過老夫看你診脈手法生澀,比我那不會藥理的學徒都不如……薄太后寬宏大量,如醫不好自然不會爲難人,如不會醫卻在這裡搗亂者,那就另當別論了!”
被老頭一而再再而三的說教,顧嫋嫋心中有些不耐,面上卻絲毫不露,只是淡淡的笑,姿態倒是大方端莊。
老頭還要說,魯德已不耐的打斷。
“不管黑貓白貓,能抓耗子的就是好貓,現在王爺病重,我別的都不管,只要能醫好王爺的就是神醫!”說完朝顧嫋嫋一拱手,江湖氣息十分濃厚,“這位姑娘,我家王爺情況危急,既然姑娘有方法解毒,還請快些,需要什麼東西儘管和我說!”
顧嫋嫋便道:“我要水安息五錢,蘆薈少許,斷腸草一些,水蛭幼蟲七條。”
“……就這些?”聽完他報出的東西,魯德兩條眉毛擰成一坨,眼底滿是遲疑。
門邊擠着的老頭們都搖頭髮笑,暗道這丫頭天真,看來是命不久矣了。銷魂散那樣烈性的毒藥,竟然用點泥巴香料就想解,還有那斷腸草可是劇毒之物,和消/魂散也沒有互相抵消的作用,竟然想用這幾樣東西給魏王解毒,真真是異想天開!
面對衆人質疑的眼神,顧嫋嫋淡定的對魯德點頭,“就是這些,越快越好,王爺的毒已進入五臟六腑,動作要快。”
魯德不再遲疑,急忙吩咐下人去找這幾樣東西。
“這些東西都是尋常物,很快便可找齊,姑娘且在小廳等一等。”
顧嫋嫋點頭應下,跟着魯德走出內室去了小廳。
她一出來,老頭們也從內室退了出來,有些對她搖頭嘆息,有些冷笑嘲諷。
顧嫋嫋充耳不聞淡定的很,可秋菊她淡定不了,見那些老頭對自家小姐指指點點,心中氣憤不已。
“小姐,您幹嘛找這麼個苦差事啊,您瞧那些人,可真是討厭!”
“不聽不聽,王八唸經,既然不喜歡那就不要聽,沒必要爲了無關緊要的人而破壞自己的心情。”顧嫋嫋抿了一口茶,味微苦,壓下喉間涌上一股甘甜,茶不錯。
看着小姐那怡然自得的模樣,心中忿忿的秋菊也靜了幾分,不再理那些老頭,認真給自家小姐奉茶。
廊下的老頭們見那主僕二人悠然自在,完全不在乎大家的質疑之聲,心中又添了幾分怒氣,再一看,那女娃娃竟然從衣袖拿出一本書慢悠悠的翻看,頓時一口氣梗在胸口,一甩袖子背過身,暗暗等着待會兒解毒失敗時看那黑黢黢的侍衛如何修理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娃娃!
王府的人辦事效率很高,不到半個時辰顧嫋嫋需要的幾樣東西就全部找齊了。
顧嫋嫋收了醫術。
昨晚時間匆忙,她只來得及將藥書裡記載的各種藥理粗略記下來,至於具體的醫治步驟卻根本沒記住,方纔等解毒藥材的同時,她又將消/魂散的解毒步驟仔細看了,看完之後不禁冒出一身的雞皮疙瘩……
“姑娘,東西全部在這兒,要如何做,你儘管吩咐!”魯德期待的盯着面前的小姑娘。
那些老頭們擠在廊下側耳,心中一邊不屑,一邊又有些好奇她的解法。
“王爺的毒已經入了五臟六腑,這解藥一次解不了,須得分七次來解,首先……”後面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再也聽不到。
老頭們心中癢癢,至看見那黑黢黢的侍衛吩咐下人幾句便離開了,而那黃毛丫頭,則就地開始倒弄研磨藥材起來。
顧嫋嫋坐在小板凳上,先將斷腸草搗成汁,小心的滴進盛了清水的瓷碗裡,再用勺子舀了一條水蛭放進碗中。
做好這些,她將帶着牛皮手套小心翼翼的清洗搗過斷腸草的銅臼,反覆清洗三遍才放心,又取了水安息放在乾淨的銅臼中細細研磨。
這時安排好的魯德走過來,端起泡着水蛭的瓷碗進了一旁的客房。
魯德推開客房,光線撒進昏暗的屋裡,將屋裡景象照了個明白,只見屋子正中央放着個大大的浴桶,浴桶中用熱水泡着個昏迷不醒的男人,國字臉八字鬍,並不是俊美的魏王爺。這人是昨天追殺過魏王爺的黑衣人,被魯德抓來給他家王爺試藥的。
只見魯德走進浴桶,用竹筷夾起斷腸草泡過的水蛭,放在銀鏢割傷的傷口。
細小的水蛭被斷腸草浸泡卻並沒有死,落在傷處一陣蠕動,竟順着傷口爬進了血肉之中。
估摸着時間到了,魯德開門出來。
顧嫋嫋將磨碎的水安息和蘆薈均勻攪拌,一絲碎髮落在頰邊,隨着她的動作輕輕晃動,烏黑的髮絲襯着雪白的臉頰,細碎的陽光打在她臉上,輕微的灰塵隨着光圈舞蹈。
魯德踏進小廳時就看到了這麼一副景象,他心中一跳,老臉竟然紅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