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了?”
葉櫻的呼吸越來越微弱。
迷糊中一隻手探上自己的額頭,一下又縮回去,彷彿葉櫻是個什麼髒東西。
那人幸災樂禍的回答:“不行了,約莫就是今晚吧。”
兩個小丫鬟站在葉櫻榻前,看着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的葉櫻。
她們小聲的討論着,語氣裡帶着毫不掩飾的厭棄。
嫁進將軍府兩年,葉櫻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差。
府裡的人都料定她活不過這個秋天,說話也從不避諱。
其中一個丫鬟想了一會兒,遲疑着開口問:“要不要讓人知會主母過來瞧一眼?”
另一個連連搖頭:“今天是那位小姐的好日子,而且夫家還是尊碩親王,可不敢過去觸黴頭!”
兩人說着,出了房門,躺在牀上的葉櫻指頭動了動。
半闔着雙眼看向虛掩的房門,回想着她們的話。
今晚自己就要死了嗎?回想這一生十八年,還真是短暫又漫長。
她本是葉廷瓦萬戶侯正妻所誕的嫡女,正兒八經的千金小姐。
也是她運氣不好,她出生那年蘭城鬧起了瘟疫,葉家主母爲了避難便回了鄉下養胎。
她出生那天,莊子上有個鄉婦也正好產子,沒想到陰差陽錯,兩家竟然抱錯了孩子。
葉母生產之後,帶着那鄉婦之女回了蘭城。
而本該是千金小姐的她留在了鄉下,成爲了農戶女。
好在養父母都是老實的莊稼人,從來沒有苛待過她。
她每日幫着除除草養養菜,日子雖然平淡卻也幸福,可這樣的日子在她十六歲時戛然而止。
十六歲的時候,養父出門賣糧被大戶人家的車馬撞死在街邊。
那人家在鎮裡有錢有勢,養母哭訴無門傷心過度,當夜就投河自盡。
被人救起之後,養母抓着葉櫻的手,囑咐她去找蘭城葉家,那纔是她的親生父母,說完就斷了氣。
她背起包袱,一路打聽,從偏僻的山間村野走到了繁榮的蘭城。
站在氣派的萬戶侯府大門前,她想起村頭老秀才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飛上枝頭變鳳凰。
自己這隻小麻雀,似乎也成了葉家枝頭的鳳凰。
回到親生父母身邊本是天大的好事。
但那家裡已經有了一個千金小姐——那鄉婦女兒養在葉家。
她知書達禮溫文爾雅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反觀她卻是大字都不識得幾個。
一開始都還好,因着闊別十幾年的愧疚和血緣親情,葉家主母總愛牽着她的手和她說話。
一言一行都帶着憐惜,可日子久了,葉櫻樣樣都比不過那鄉婦之女,那點血緣親情似乎也被磨滅了。
葉櫻人傻,不曾相信生母真的會嫌棄自己,每天都悶在房裡看書練字,希望能讓母親喜歡她。
可葉母漸漸便很少來看她,後來乾脆幾個月都見不着一次。
沒想到再次見她,便是知會她準備自己的嫁衣。
葉櫻在十八歲時匆匆出嫁,夫家是傳聞中殺人如麻暴的蘭國大將軍祁慕淵。
可惜祁慕淵常年鎮守邊關,新婚之夜都未曾現身。
後來葉櫻才知道,祁葉兩家早有御賜的婚約在身。
可那鄉婦之女懼怕祁慕淵聲名在外,聲淚俱下的求着葉母回絕。
葉母憐惜她這養女,便推了她這親女出去。
不知那祁將軍是不是聽說了這件事,這才故意避着她。
想到這裡,葉櫻閉上了眼睛,正好迎親的車隊從院牆外經過。
禮樂和着人們的歡呼聲熱鬧極了,葉櫻嚥下最後一口氣,眼角有淚滑落。
她想,若有來生,再進侯府,她定要做個真正的千金小姐。
只管自己的逍遙快活,再不理會旁人的眼光,什麼親情男人,都見鬼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