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柯轅領着救援部隊都已經穿過門前進到裡的時候,當地知府才帶着府衙裡的捕快上前迎接。
“下官接駕來遲,還望五皇子和穆將軍恕罪”穿着知府官服長的紅光滿面的中年男子帶着幾個捕快跪倒在救援部隊面前,穆柯轅和冥靖坐立在大馬之上,看着跪倒在自己前面的這個穿着富貴的男人,又看了看街道兩旁橫豎的屍體和飢寒交迫的人們,突然覺得這樣的對比太多諷刺。
百姓們正水生火熱與死神做着劇烈的鬥爭,而這裡的地方父母官卻油光滿面一臉精神,甚至來迎接救援的隊伍都姍姍來遲,成何體統。
穆柯轅的心裡嘔着火,從剛剛在門外看到那些可憐的百姓們他便已經深惡痛疾,情況都已經這麼嚴重了,而上交的摺子卻是對此隻字不提,若是早發現情況有這麼嚴重,朝廷早就派人來支援了,這些百姓也就不會被活活的凍死餓死了。
原本心裡就藏着一口惡氣,現在看着那知府,穆柯轅的心裡就更是火大,一個縱身跳下了馬,穆柯轅直接走上去將知府給直接提了起來“情況這麼嚴重,你爲什麼不上報朝廷,若是你早些請求支援,他們就不會無辜慘死。”
穆柯轅的眼眶都紅了,一手提着知府的衣領,一手指着便街的屍體和飢寒交迫的百姓,心痛不已。
他穆柯轅上的無數次出戰場,見過不知道多少生離死別或者更加血腥的場面。他所有的將士披着戰袍上陣殺敵,爲的就是保家衛國,爲的就是能夠讓大北朝所有的子民們活的安生,不受戰爭的束縛,能夠安居樂業。
而現在,還沒有外敵來犯,不過是一場大雪而已,百姓竟然就損失這般慘重,讓穆柯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我上報了啊,可是一直沒有見朝廷的迴應”被穆柯轅抓在手中。知府說話都開始有些顫抖。看着穆柯轅憤怒的模樣和脖子處暴起的青筋,他相信,只要這個男人一用力一把掐死了自己都不足爲奇,所以才嚇得他不住的顫抖。
聽着知府的話。穆柯轅與冥靖對視了一眼。怕是事情遠沒有表面的那麼簡單。
“救命求求你們救救我孃親”穆柯轅正要發怒卻聽到不遠處傳來小孩兒的啼哭。轉過身子便看見一個衣衫襤褸的孩童顫顫巍巍的站立在自己跟前的不遠處,骨瘦如柴的模樣讓人覺得這個小孩像是從來都沒有吃飽過飯一樣,着實讓人看着心酸。
一把將知府推倒在地上。穆柯轅瞪了他一眼便朝着那個小男孩走去。
“聽說你們是來救援我們的”看着朝着自己走過來的穆柯轅,小男孩直愣愣的盯着他,臉上還有明顯的兩行眼淚。
“是的,告訴我,怎麼回事,你的孃親怎麼了”看着那個孩童無辜卻又悲痛的目光,穆柯轅的心就像是有一把刀在劃割着,痛的厲害。
“嗚嗚嗚嗚我終於等到你們了我孃親已經四天沒有吃東西了,要是再不吃東西她就會死的,求求你,給我點吃的東西吧我我不能讓孃親再離開我了爹爹和姐姐他們他們已經餓死了,我不能再失去孃親來人求求你”
小男孩直接跑上去跪倒在穆柯轅的跟前,用他消瘦的身子骨去緊緊抱住穆柯轅的腿,他真的沒有辦法了,他不能再眼睜睜的看着他孃親被活活的餓死,所以,尊嚴什麼的,他都不再要了,只要能救回他的孃親。
小男孩的話讓跟隨在穆柯轅身後所有的人都酸了鼻翼,明明是和和美美的一家四口,竟然因爲一場大雪就這樣天人永隔,當他們都在京過着大年的時候,從來都沒有想到過,這裡還有一的百姓們正在遭受着滅頂之災。
“來,帶我去看你的孃親”冥靖從馬背上跳下去,走到小男孩的跟前,溫柔的將小男孩扶起,一點兒也不敢用力,他怕,他怕他稍微一用力,這副瘦弱的身子就會被他捏碎。
被小男孩帶領着走到了街角處的一間破屋子裡去,房間很小,一走進去整個屋子便一覽無遺,而讓冥靖和穆柯轅印象最深刻的卻是那張冰涼的牀上安安靜靜的趟着三個人,那便是小男孩口中的爹爹、姐姐和孃親了。
冥靖和穆柯轅心都揪緊了,朝着牀邊走去,那個中年婦女奄奄一息的喘着氣兒,甚至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卻還是緊緊的摟抱着身旁的女兒和丈夫,聽到有人來了,婦人輕輕的蠕動着嘴脣,聲音虛弱無比“健兒,你回來了”
被婦人那麼輕聲的喚着,小男孩跳到牀上去輕輕抱着他的孃親“嗯,孃親,我回來,救援的隊伍已經來了我們了,我們大家都有救了,我們不會再被餓死,也不會再被凍死了。”
“別騙娘了,朝廷早就將我們遺棄了,誰還願意來這座死人啊,健兒,娘馬上就要死了,你還是跟着娘一起死吧,這樣我們一家人也好在地府裡團了。”
婦人的聲音很虛弱,很小聲,卻字字猶如五雷轟頂一樣傳進穆柯轅和冥靖的耳朵,這到底是一種多麼深的絕望,竟然能夠讓婦人想到要和孩子一起去死。
“孃親,我沒有騙你,救援的隊伍真的來了,你睜開眼睛看啊,他們就在你眼前。”小男孩緊緊的握住婦人的臉,就像是想要幫着她一起用力一樣。
“大嬸,你的孩子沒有騙你,我們就是朝廷派來的救援隊伍。”冥靖走上去捂着婦人的手,想要告訴她,她的孩子沒有騙她。
冥靖永遠都忘不了那種觸感,握着婦人的手就像是在握着一具沒有溫度的屍體的手,甚至比那更冰涼,一滴眼淚從他的眼眶中流出,滑過臉頰滴落到婦人的手背上。
婦人輕輕的動了動手,感受着來自冥靖手心裡的溫度,終於用盡全力的睜開眼睛看着來人的模樣,在看清冥靖的時候,婦人嘴角露出了一絲激動的笑“他爹啊,桑兒啊,你們快看,救援的人來了,你們快起來看,朝廷沒有遺棄我們,他們真的派人來了。”
婦人激動的語無倫次,使勁的用身子去擠身邊的丈夫和女兒,可是他們的身體卻早已冰涼,再也無法聽到她的聲音。
“孃親,你不要這樣,爹爹和姐姐前天就已經餓死了,你叫不醒他們的。”看着婦人的模樣,小男孩搖晃着她的身體說着話,豆大的眼淚卻有傾眶而出,他的爹爹和姐姐是爲了把家裡最後的一點兒食物留給他和孃親所以才被活活的餓死了。
在這被大雪覆蓋了整整兩個月暗無天日的日子裡,他們每一天都和這座裡的其它百姓們一樣,一直期盼着朝廷派來的救援隊伍來救援他們,可是時間一天一天過去,直到他們早已經把所有的食物吃光,都一直沒有等到。
慢慢的看着身邊一個又一個人被餓死被凍死,所有的人們都從一開始的希望跌落到絕望中去,他們認爲朝廷遺棄了他們,早已經沒有人再可能來着一座死人,抱着這樣的心態越來越多的人死去,人們妻離子散家破人亡,而到現在,人已經死到過半,朝廷救援的隊伍才終於來了,看到的不過是一片死屍和正在死亡中的人們。
穆柯轅再也忍不住,看着這一家四口,穆柯轅便心痛不已,他們本應該像自己一樣享受着天倫之樂過着和樂的大年,而現在卻要忍受天人永隔之痛。
“對不起,我們來晚了。”穆柯轅跪倒在了婦人的牀前,豆大的眼淚第一次在他的臉上橫生着,這是他穆柯轅第一次對普通的百姓下跪,這一跪也是他此生最記憶猶新的下跪,僅僅爲了自己心中的愧疚。
若是他們能早一點兒來,就算是早了兩天都能夠救回她的丈夫和女兒,那便不會讓他們嘗試到失去至親的痛苦,若是他們能夠早來一點兒,就不會有這麼多的人妻離子散。
救援的隊伍開始對所有裡的人們進行救援,爲他們煮熱粥,爲他們診脈治病,爲他們送去厚厚的棉被,爲他們搭起了一個又一個的火爐子,可是死的人真的太多,讓人看着就心酸,在一邊照顧着那些奄奄一息還活着的人們時,將士們還要將那些遍地橫着的屍首整理起來。
穆柯轅不斷的在街道上來回穿梭,一會兒幫着醫護隊整理傷病員,一會兒幫着將士們整理屍首,一會兒穿梭在各家百姓屋子裡對他們噓寒問暖,而那個紅光滿面穿着富貴的知府,穆柯轅也終於知道了他的名字,他叫葉三慶。
穆柯轅暫時沒有精力去調查那麼多,朝廷明明半個月前就朝這裡派送了物資,爲什麼他們現在來了卻看到還有那麼多人是給活活餓死的,所有的事情他立誓都要徹查清楚,這麼多條人命,他不會讓他們無辜慘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