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朔讓知縣領人來接的事,不多時,就傳到了寧夏城,藍慕遠和藍慕聲商議着,是不是要派人去接,藍慕攸卻道:“大哥,你忘了逆王還潛在城裡,我們若去接父親,不知他會不會趁機作怪呢!”
藍慕遠只想到父親平安,渾忘了這事,當下有些尷尬的微紅了臉,藍慕聲瞪了小弟一眼,“難道就因爲他在,咱們正常日子也甭過了?他要是潛伏在城裡一個月還好,要是一年、三年,甚至十年都不動,那咱們是不是也跟着他啥事都不幹了?”
藍慕攸道:“我不是那個意思,而是慕越還懷着孩子呢!你們別忘了,羅大夫說,孩子究竟有沒有事,要等生下來才曉得,還在孃胎裡,他們是診不出來他是不是健康。”
當下藍慕遠兄弟都靜下來,這件事,他們沒敢讓東方朔夫妻曉得,就怕慕越知情後,會因爲擔心而無法安心靜養安胎,羅大夫只跟他們三兄弟說,連藍守海都沒讓他知道,否則依藍守海疼愛女兒的程度,若知道女兒腹中的外孫可能胎裡帶毒,生下來可能極其危險,只怕他會丟着公事不管,成天守着女兒,直把慕越逼瘋爲止吧?
實不怪羅大夫如是懷疑,多年前藍夫人與其兄勾結外人,謀害慕越,幸得兩名忠僕捨身相護,外人不知,羅大夫是親自爲慕越療傷的人,親見藍守海抱着女兒痛哭失聲,直道是他不好,原以爲嚴氏是個好的,誰知竟幹出這種事來!
那會兒,慕越諸事不知,每每換藥時總是痛得亂踢亂揮,嬤嬤、丫鬟們不知被她踢了多少回。後來某次,藍守海回來正巧遇上,將女兒抱到懷裡,不斷的輕言安撫,才讓羅大夫能順利換藥。
當時藍守海軍務並不輕鬆,可他卻是日日都在女兒要換藥時回來,知道女兒吃藥要配甜食,他便蒐羅各種新式點心回來哄女兒,後來也不知是誰告訴了順王,順王接手天天換新鮮甜食給慕越。藍守海才罷手。
因此羅大夫現在天天提着心,深怕藍守海他們回來,發現他知情不報……
藍慕遠三兄弟倒還沒想太多。只憂心眼前事,逆王這傢伙按兵不動,他們要逮他,卻苦無出手的機會,派在逆王住處的探子送了消息。說是逆王因人手不足,正忙着招兵買馬,逆王身邊的護衛,高手約莫十個,但其餘的護衛身手也都不差,在江湖上排得上號。
他們不敢貿然攻上逆王住處。因爲查不出他還有多少人馬潛藏在寧夏城中,如吳興的家人不知何時已消失無蹤,他們的相貌平凡沒有特別之處。混跡人羣中,若非對他們非常熟悉的人,很可能對面不相識。
“媽的!你們說,他好好一個皇子,怎麼會跟江湖人混在一塊?”藍慕攸想到不能動彈的原因。就忍不住來氣,江湖人高來高去。他們就認識兩個高手中的高手啊!吳木森名爲阿朔師侄,可實際上,卻是由他督促阿朔練功的,明師父那身手他們都見識過,強啊!不用武器就能取人性命!
雖然軍中也有這等人才,不過那是天生神力,明師父跟那人站在一起,旁人只會對那人戒慎,對明師父完全沒有防備之心,因爲明師父看起來就跟個普通人沒兩樣,乾乾瘦瘦的,哦,不對,最近羅大夫又把他養圓了!
好吧!一個看起來富富泰泰的老翁,誰會知道他一出手就能隔着十尺要人性命?根據明師父去查探的結果,逆王還真是花了大本錢啊!請來的人雖不及他的身手,卻也不弱,至於被關的那幾個,明師父當然也去看過,知道他們的身手不凡,這時聽藍慕攸說逆王與江湖人廝混也不惱,只忍不住再度嘆道:“想是你家親孃在天之靈保佑,你們可知被關的那幾個,是逆王請來的人當中,武藝最好的。”
“那他們怎麼會被衙役所擒?”藍慕攸不服氣的道。
明師父嘿笑兩聲道:“你以爲武藝高強,人品就一定好?傻小子欸!他們幾個貪圖女色,又輕敵,出任務之前去了趟百花樓,不知是否趕巧,還是有人看他們不順眼,在他們吃食裡下了藥。”
藍慕遠第一個跳入腦中的念頭是,不會是他爹派在逆王身邊的探子下的手吧?
“他們這種高手竟然能這麼輕易下手?”藍慕聲覺得頗不可思議。
明師父輕咳幾聲,藍家兒子裡,最對他胃口的就數藍慕遠,而讓他避之唯恐不及的當屬行事甚爲嚴肅的藍慕聲莫屬。“這個江湖中人過的都是今日有酒當盡歡的日子,所以咳咳,他們在百花樓裡的言行便有些放蕩不羈。”
藍慕遠聽懂了,藍慕攸也懂了,獨藍慕聲沒轉彎,揪着明師父要他說明白,明師父還真不知怎麼跟這位愛較真的說明白,朝藍慕遠使了個眼色,藍慕遠會意,開口轉移話題。“我說,你們看看,這主意行不?他不是不動嗎?咱們就製造個機會讓他動啊?”
“咦?大哥竟會想出個好法子來?”藍慕攸驚訝萬分,藍慕遠氣惱的朝他後腦拍了一記,“什麼話!”
明師父趕緊抓住機會道:“這主意好,你們假意去迎你爹,實則繞回來躲着,他肯定會想抓住這個機會找上門來。”
藍慕聲託着頭問:“爲什麼你們都認爲逆王他一定要找我們的麻煩?”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他除去我們家,北胡跟焰族纔有機會南侵,也才能與他串連到一塊兒。你別忘了,他可是早早就與北胡、焰族有往來的。”
“他現在已經沒有朝堂上的助力,靠的都是江湖人,那些人若拿不到高額薪酬,還會爲他賣命?”藍慕聲問。
明師父點頭。“他找的這些人有幾個亡命之徒,也就是眼裡只有錢,沒有什麼江湖道義可言,若是咱們朝他們開高價,說不定他們就把逆王給賣了!”
“這法子能用?”
明師父很坦白兩手一攤,“不知道,總要試試。”
當下說做就做,立時派人喬裝打扮去攀結。
許是看着逆王不可靠,還真讓他們搭上了線,那人名喚方振業,武藝不算拔尖,卻有家要養,跟着逆王混了大半年,當日還是他護送逆王回府探望妻小,後來得知逆王壓根是不懷好心,要妻子動手毒害生兒女,叫他看了心寒。
因要養家餬口逼不得已昧着良心繼續跟着逆王幹,然其實他一直在另尋出路。
從京城到西南,再到寧夏,看着那些拔尖的護衛被鈠的殺,被關的關,當下他就做了決定,要儘快脫身。
還真巧,正瞌睡就有人遞來枕頭,某日他出門喝酒時,聽到有人在閒聊,說起朝廷正在懸賞逆王的下落,“哎!你說咱們要有這門路該多好啊?五千兩啊!白花花的白銀!”
“呸!就你這德性?想拿賞金?別逗啦!”那兩酒客互相拍着肩頭,滿臉通紅,像是喝多了在發酒瘋,“欸,你別傻啦!人家要真有這門路,還不自個去領這賞?”
“這你就不知道啦!想領這賞,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你得在官老爺那兒錄下姓名、住址,還得等坐實了消息,這賞金才能撥下來,可不是你胡亂說一通,官府就給賞錢你。”
他的酒伴咋舌:“這麼麻煩啊?”
“嘿!我告你說啊!要有人給我消息,能讓我賺這五千兩,嘿嘿,要我付他五百兩都成啊!”邊說,那人還邊打酒咯,方振業在旁聽了,不由大爲心動,五千兩,自己肯定領不了,因爲要錄下姓名、地址等等,還得坐實消息,賞金才能撥下來,誰都知道,這官府辦事,只要牽扯到錢的,那必是慢牛拖破車,有得磨哩!他可不想出賣逆王后,賞金還沒到手,就被逆王給滅了!
若是此人的醉話可信,他願出五百兩買個消息,這可是實打實能賺到手的銀子……
打定主意後,他便悄悄往小二打聽那兩名酒客的身份,知道兩人都是城裡的閒幫,家裡富貴,他們卻是遊手好閒之徒,方纔揚言要花錢買消息的那人名叫萬德全,家裡雖有錢,卻是管得嚴,五百兩以下,他隨時都能從自家錢莊支領,但超過這個數,就得他家裡的婆娘同意,錢莊纔會付錢給他。
探得這些消息後,方振業便不遠不近的綴在萬德全身後,萬德全跟酒伴兩個喝完了這家,又換了一家,方振業正想靠上去與萬德全說話,就來了個青衣小廝,看到萬德全又喝得醉醺醺,氣得直跳腳!
“掌櫃的,掌櫃的,勞您駕,給我家少爺弄個房間歇歇好醒酒!”小廝朝掌櫃的喊道。
掌櫃的似與他相熟,“給他留着老房間,你自個扠進去吧!”
小廝皺着眉頭跑到掌櫃的跟前,掏了碎銀給他,“勞煩您老了!幫個手吧?我方纔一路跑來時葳了腳,現在那兒有氣力扠得動我家少爺?”
掌櫃的低頭去看,見小廝兩腳完好,知他是想偷懶,不過賞銀到手,他不賺白不賺,反正又不是他出力,喊了店小二,幫着小廝把萬德全扠上二樓廂房。
方振業一早就竄到角落藏好,見他們上了二樓,躡手躡腳的跟了上去,待小二們把萬福全扠進房裡,小二拉着小廝道:“你先隨我們下樓,把帳結一結吧?萬少爺在咱們這兒,已欠了三個月的酒錢和房錢了!”
小廝莫可奈何,只得隨他們下樓,方振業覷了個空,輕巧的推開門溜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