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微擡眼悄悄看了下皇帝的臉色,“兒臣不知,也不敢妄自揣度。”
“哼!不敢?賢妃不是你給出的主意,纔會來請辭宮務的?”皇帝目光銳利,屋裡氣氛頓時停滯住,太子垂首看着自己的手,斟酌着用詞,緩緩開口道:“父皇,您是天子,所有事都瞞不過您。”
“哼!”皇帝又冷哼一聲。“你的膽子不小,敢揹着朕唆使賢妃做事。”
太子苦笑:“父皇明鑑,賢妃娘娘一直以來勞心勞力,德妃娘娘雖名爲協理,卻是諸事不理,十九皇妹的殷鑑不遠,兒臣擔心,賢妃娘娘若一直心有旁騖,十七皇妹的教養……”
皇帝對十九公主的事也是暗惱於心,雲嬪的心思不曾放在教養女兒上頭,纔會縱得她,才幾歲的孩子就嚷着要嫁人,要嫁人也就罷了!女大不由留,她要嫁誰不好,偏指名要嫁衡國公世孫,那是她能嫁的?雖然皇帝私心覺得自家兒女樣樣好,可是他並不樂見,雲嬪揹着他盤算着要給十四皇子尋個有力的岳家,又縱着十九要嫁掌有軍權的衡國公之孫。
這是打算做什麼?
太子的岳家不過是清貴的文官,雖然十二娶了個將軍女,但藍守海的軍功早已可晉爵,前幾次,他拿來換了兒子的前途,勤王那次,他推辭是爲女兒向自己示弱,這一回徵北,再要封爵,他可不好再推辭了!
藍守海進京封爵,長子爲世子,必得跟進京,西寧衛駐將就得換人,就算藍家其餘二子留在寧夏,軍中威望也不如其父之盛……
“父皇?”
“日後,有什麼事。你直接跟朕說就是,繞個彎做什麼?”
“是。”太子低聲道。
皇帝看着太子恭順的樣子,重重的嘆口氣,“朕知道你愛護這些弟妹,十九丫頭是給她母妃嬌慣壞了,衡國公已爲世孫訂了親,她再在宮裡嚷着要嫁人家孫子,着實不該,不過,她一個深宮養大的孩子。就算雲嬪疏於管教,總不至於小小年紀便如此胡來。”
當父母的,總是不願相信自家兒女不乖。若能找到原由推到旁人身上,便能寬慰自己,不是自家兒女不好,是被旁人拖累帶壞了的,皇帝對十九公主鬧着嫁人一事。就是如此想的,他說的也在理,十九公主一直養在深宮,她出宮還不似十七公主多呢!又有十四皇子陪着,思來想去,就算真讓她見過衡國公世孫。怎麼就一下子鬧着要嫁他呢?女孩家的矜持那兒去啦?
幸好賢妃管理得當,雲嬪自己也約束宮人得緊,纔沒讓這事張揚出宮去。但宮裡頭早已傳得沸沸揚揚。
太子沉吟片刻後,慢慢的說出自己的猜測,“秦郡王開始鬧騰,是在十九皇妹出事之後,兒臣使人查問過。似乎是秦郡王與那女孩做了什麼約定,兩人互有書信往來連絡。可是在雲嬪、十九皇妹她們出事後,那女孩就不曾再與他連絡。”
秦郡王畢竟是個孩子,好不容易結交到一個與衆不同的朋友,爲了顯擺,他想盡方法把人弄進宮給薛嬪看,想讓老人家開心,同時,秦王妃不喜兒子跟個江湖女孩親近,他想求祖母開口說句話,好讓秦王妃別再爲此鬧脾氣。
薛嬪很高興的留下翠玉,秦郡王心喜,卻沒想到翠玉就此失了音訊,使人進宮來問,只得到翠玉失蹤的迴音。
叫個十歲出頭的孩子怎不慌?怎不心驚?偏偏薛嬪被拘着,他想進宮見她,還得先遞條子,皇帝允了才能進宮,秦郡王以爲是秦王妃聯合薛嬪,把翠玉弄不見了,所以他吵,他鬧,想要進宮問清楚。
秦王妃爲了兒子這般胡鬧,心痛不己,已經稱病臥牀不起,秦王府裡如今是秦王妃當家,她一撒手,立時亂了镸,纔會因此讓秦郡王鬧騰的事給傳揚開來。
薛嬪則還不知此事,她正爲了宮人辦事不利,沒有順利說動德妃往順王那兒送人去添堵而動怒,渾不知秦郡王爲了翠玉鬧騰,還驚動了太子與皇帝。
“真是好媳婦啊!動不動就當起了甩手掌櫃,朕要是像她這樣,被兒子氣病了,也這麼當起甩手掌櫃,這個國家豈不大亂?”皇帝對秦王妃甚爲不滿,孝郡王之死,不就是因爲她這個親孃失職造成的嗎?
那時他體諒着這個兒媳年少喪夫,受不住打擊,把未盡責的下人責罰了,現在看來,當時實是對她太過寬容,纔會縱得她,遇事就撒手不管,也不想想,她不管,整個王府誰來管?秦郡王?他還是個孩子啊!還是讓幾個庶子來管?他們比秦郡王還小,還是交給怡芳縣主?她雖是嫡女,但還不到十歲,她管得了嗎?還是要交由秦王側妃們來管?
“去,傳朕旨意,秦王妃病弱不堪操持家務,着令,秦王側妃共同協理府務。”
“父皇?”太子一驚,忙開口:“父皇這不妥!”
“有何不妥?她不是愛病嗎?愛遇事就甩手不管嗎?正好,朕倒要看看,她擔不擔得起秦王正妃這個名頭!”
情知皇帝惱了,太子也不再勸,只道:“側妃們代理家務,只怕心生異念。”
“怕什麼?難道她們還能翻天不成?”皇帝揚眉冷哼:太子訕笑,低頭一想,側妃們管家,但她們所齣兒女皆未得封號,若是秦郡王有個不測,秦王府未必會由她們的兒子繼承,若對趁此機會,對秦郡王兄妹賣個好,日後,她們的兒女也能落得好。
“就怕靖川侯不滿。”太子低聲提醒。
“老四啊!你就是太小心謹慎了!他家女兒做了初一,就怨不得咱們做十五,怎麼,他靖川侯府了不得啦?他家女兒了不得,動不動就要朕的孫子受委屈?孫子是他女兒生的不錯,可是我東方家的血脈,容不得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輕忽怠慢!”
皇帝生氣了,霹靂叭啦的數落秦王妃及其孃家近半個時辰,最後才筋疲力盡的倚在龍椅裡頭喘氣,太子忙侍候他喝茶,待緩過氣後,皇帝才道:“瞧,朕就要將這樣子的爛攤子扔給你!你敢接不?”
太子整肅衣冠從容下拜,朗聲應諾,“敢!”
皇帝這才露出滿意的笑容來,“兒啊!朕老了!這些家事你當雷厲風行,萬莫優柔寡斷,也別怕人議論,若你真心爲你侄兒、侄女們好,就得硬起心腸來,家事如此,國事亦然,北胡王是個扶不起的爛泥,朕打算把藍守海調回京來,留藍家二子、六子繼續鎮守,他們銳氣風發,若北胡王妄動,就讓他們兄弟狠狠的拍下去,不必客氣。”
“父皇既不放心北胡王,爲何又要調藍老將軍和少將軍回京?”
“傻孩子,朕不放心啊!藍守海功高卻無封爵,怎麼都說不過去啊!再說,他又是十二的岳父,之前勤王首功雖是在你,但若無他父子領兵,又何來你的首功?十二娶了他女兒之後,他北征又立功,再不封侯授爵,叫滿朝文武都看不過去啦!”
太子這才反應過來,訥訥的道:“兒臣只想着藍老將軍熟稔寧夏一帶,叫他鎮守當地再恰當也不過,倒忘了,他軍功赫赫,卻一直未能晉爵封侯。”
皇帝嘴角微揚,“他的爵位就留給你來封賜,論功行賞,西寧衛幾位高階將領都該挪挪窩了,就都交給你來辦吧!日後,這些人便算是你的班底,雖然你岳家不能給你太多幫助,但外戚勢大終究爲禍,藍家軍非外戚,就算要坐大,藍守海和長子都在京裡,次子和麼兒也成不了什麼氣候。”
太子聽着心裡隱約有些不舒服,父皇這是在防藍家人?皇帝如何看不出太子心思,他會選擇這個兒子繼承大統,一來是他仁厚淳善,二來,他能力夠,心性堅毅,三嘛!他和老二、老三幾個不同,在他跟前不作僞,他也不怕讓自己這個老父知道,他最大的弱點就是十二,嗯,或許還要再加上他的妻兒。
“不是爲父防他們,而是人心善變,今日他諸般好,他日便可能千般錯,你看你二皇兄、三皇兄,從小就是勤學的好孩子……”皇帝回憶起孩子們小的時候,太子坐在一旁聽着父皇愐懷往事,心裡卻道,逆王和秦王確實是勤學,但他們從來都不是親切和善的兄長,在太學裡,他不知被他們下絆子多少回,諸太傅有的挺秦王,有的支持逆王,其他兄弟如晉王則是獨善其身,他從來都是孤軍奮鬥。
那個時候,只有十二會心疼他,抱着小小的弟弟,滿臉青腫的他,向母妃在天之靈立誓,他會保護幼弟,絕不讓他如自己一樣,被兄長們欺凌受委屈,只是,他能力實在太過微弱,終究還是讓他被向皇后一家所傷。
後來又數次連累他,被秦王、逆王使人暗殺,現在他好不容易將有子嗣,薛嬪竟又想使壞?太子心想,父皇使秦王側妃們管家,只懲戒了秦王妃,薛嬪還沒處置,可見薛嬪陪伴父皇多年,情份猶在。
不過不怕她有翻身的一天,他年富力強熬得過她,阿朔說的對,薛嬪不用他們出手了!看看她都做了什麼,待秦郡王這事查清,父皇待她僅剩的情份,便會消磨怠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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