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大男孩就這樣成了朋友。
七七一點不奇怪，在她看來，兩個人其實早就是朋友了。
她跟文錦一個班，知道文錦的性子其實高傲孤冷，半個學期下來，在班上沒見他跟誰比較熱絡。
而這樣一個人，卻每每會主動冒出來，看似跟蕭吏找茬不對付，實則是在藉故親近。
像只對周圍抱滿不信任的小獸，小心翼翼探出爪子，試探着，想去信任一次。
至於蕭吏，太子爺的脾氣乖戾囂張，他要是真看誰不順眼，壓根不會讓對方在自己眼前蹦躂。
這邊相處其樂融融，另一邊，李鳳瑤卻開始生出恐慌。
家族變故、環境影響，種種因素導致他高考發揮失常，最終只考了個二流商學院，高不成低不就。
他沒有心思復讀重考，家裡如今的境況也沒辦法支持他出國留學，最後只能捏着鼻子認命。
好在有上輩子在商場實踐出來的經驗，只要給他機會，李鳳瑤相信自己絕對不會比上輩子差。
可是事情一再出現偏差。
李鳳瑤發現文錦竟然頻頻出現在蕭吏身邊，兩人嬉笑怒罵間一如最好的朋友時，恐慌終於自心頭生出，鋪天蓋地，壓得他幾近窒息。
十一月二十，天氣越寒。
他約了喬萋萋在戲劇學院外的咖啡廳見面。
兩人上大學後見面的次數不多，各有各忙。
這次跟上次見面，已經相隔一個多月。
喬萋萋穿着白色兔毛薄呢長裙，蹬同色系羊皮短靴，一頭黑直秀髮柔順披在身後，薄施粉黛，清純氣質中又糅了幾許長開的風情，比高中時期看起來更引人。
而李鳳瑤，相比之下卻憔悴許多，周身縈繞的陰鬱氣質比之以前更爲濃郁。
相對而坐，喬萋萋低頭抿髮間藏住眼底一閃而逝的譏笑。
看來這段日子，李鳳瑤過得不太好。
這次會過來找她，想來目的也不單純。
喬萋萋一直在等，等着看李鳳瑤會做到什麼程度，能多無恥，最終的結局，她必會添磚加瓦。
“怎麼不說話？一直看着我做什麼？”喬萋萋眼眸流轉，故作嬌嗔。
李鳳瑤從失神中抽離，深深看着對方，“別人總說女大十八變，以前我沒什麼感覺，現在知道了。每次跟你見面，你都比上一次更美。”
“我也是現在才知道，斯文紳士的李鳳瑤，原來這麼會說甜言蜜語。”喬萋萋半真半假道。
“我有感而發，再者對女朋友說甜言蜜語，纔是正常的吧？萋萋，我們正在交往不是嗎？”
聽到萋萋二字，喬萋萋無意識皺了下眉頭，笑容微斂，“你叫我喬喬更好聽。”
以前不覺得，但是現在每每聽到萋萋兩個字，她總會想起那個讓她人生變得崎嶇的人。
真的很難愉快。
如果。
如果宋思凝沒有出現，沒有轉學到京都國際中學，她不會是現在這種境地。
她會有如同夢境裡那樣的前景，風光，美好，花團錦簇。
對面，男子沉默須臾，再開口時語氣壓抑，“喬喬，李家這輩子可能翻不了身了，只能泯然於衆，像普通人一樣過活，每天爲柴米油鹽忙忙碌碌。我現在每次回到那個家，都有種喘不過氣的窒息感，到處壓抑沉悶，死氣沉沉。”
他頓了頓，苦澀蔓至眼底，“有時候我會突然後悔，或許不應該跟你告白，你跟我在一起，只會被拖入那一潭死水。沒有我這個累贅，你以後也許能過得更好。”
喬萋萋面露愕然，“阿瑤，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你要跟我分手？我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李家已經落魄了，如果我真的嫌棄你的背景，根本不會答應跟你在一塊！你到現在依舊認爲我是見錢眼開的人？”
“喬喬，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作爲一個男人，眼看前途無望，難道要我拖着你一塊吃苦嗎？我現在暫時沒能力給你我想給的，不如放開你，讓你能過更好的生活。”李鳳瑤痛苦道，“如果以後我還能重回那個名利場，能站到讓別人仰望的位置，到時候不管你在誰身邊，只要你開口，你想要什麼我都雙手奉上，這是我的承諾。喬喬，我是真的喜歡你。”
這次換喬萋萋沉默良久，最後垂眸咬脣，“說來說去，你還是對我沒信心，對你自己也沒信心。既然要分手，好，我不糾纏你，你我自此一別兩寬。”
說罷，她起身就要離開。
桌上兩杯咖啡還苟延殘喘冒着熱氣，放在那裡誰都沒喝一口。
李鳳瑤立刻抓住她手腕，顫聲，“喬喬！你以爲我不難過嗎？因爲我知道你的環境跟處境也不好！你讀戲劇學院，沒有人脈，背後沒有人撐腰，以後想在那個圈子裡出頭難於登天！我垮了就算了，可你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前途，我不能自私抓着你不放！”
“那你現在抓着我做什麼！放開！”
“喬喬！”李鳳瑤把掙扎不休的女子拉過來，緊緊抱在懷裡，喘着氣，在她耳邊低聲道，“喬喬，我知道你是有野心的，我沒能力幫你，可是有人有。”
懷裡掙扎漸漸弱下去，片刻後，女子擡頭凝着他，眼圈通紅，“你要把我推給別人？”
“你高中起，身後就有無數追隨者。那時候人人都說你勢利，我最初也曾誤會過你。後來我纔想明白，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人要是沒有野心，就真的只能一輩子庸庸碌碌，憑什麼不能爲自己爭取？所以後來我鼓起勇氣追求你，因爲你眼裡閃爍光彩的樣子，最吸引人，我佩服你向上遊的勇氣。而現在，我只是想你能過得更好，日後能一路順遂。喬喬，我只把人推薦給你，至於要不要把握，你自己做決定。”
“是誰？”
“文錦。論財勢，文家或許不及燕家蕭家。但是論權勢，燕家跟蕭家加起來也及不上。娛樂圈龍蛇混雜，你想混那個圈子，有文錦撐腰，就沒人敢欺負你。”
喬萋萋死死咬脣，瑩潤眸子盯着李鳳瑤看了良久，方輕啓紅脣。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