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上方烏雲籠罩,雖然各大臣紛紛報喜不報憂,可弋陽郡叛亂的事一直如同巨石一般沉甸甸壓在蕭啓的心頭,他哪裡高興得起來?在這期間,因爲無辜遭受遷怒而被杖斃的內侍宮女一個接着一個被擡出了皇宮,所有人進進出出都大氣不敢出,生怕下一個就輪到了自己。
成皇后喜笑顏開了幾天也逐漸笑不出來了,因爲蕭啓已經連着數日不曾宣她侍寢,每次都是宣的李貴妃,以至於李貴妃勢頭越來越盛,眼看着都快蓋過了她。
成皇后一向聰明,這次也將事情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她生氣的並非被李貴妃壓了一頭,而是氣的民間越來越肆無忌憚的流言,“錦朝亡,成氏興”,雖然她成家極其無辜,可聽在天子的耳中,哪有不多想的道理?如今蕭啓恐怕每回見到她都要默默唸起這六個字,雖然不見得會遷怒到她成家頭上,可心情不好是必然的。
成國相父子一直在密謀,想了很多法子都還是沒辦法阻止這些流言的四處散播,心裡對那些造反之徒簡直恨不得飲其血、啖其肉,再加上如今李家因爲漲了氣焰,屢屢在朝中與自己作對,不由更加煩躁。
如此過了一段時間,弋陽郡終於有捷報傳來,淮南王成功平定叛亂,戮屍梟首、振奮軍心。至此,亂黨全軍覆沒,一干賊首的頭顱在城門上方掛成數串。緊隨捷報而來的,還有淮南王奉上的成良血淋淋的腦袋,布帛掀開來時,滿朝文武被噁心得幾欲作嘔。
蕭啓忍着噁心揮揮手讓人將頭顱帶下去,過了很長時間才緩過神來。
皇城上方終於撥雲見日,羣臣紛紛道賀,蕭啓一掃連日以來的陰鬱,大爲開懷:“淮南王功不可沒!這纔是我大錦的好臣子!賞!必須要重重地賞!”
李貴妃的父親李太尉站出來躬了躬身,說了一堆恭維的話,提議道:“如今朝廷的一大隱患終於解決,實在是可喜可賀!陛下最近操勞了,不妨去放鬆放鬆,緩緩心緒。”
“哦?”蕭啓心情大好,頓時來了興致,“太尉有什麼好提議?”
“如今大戰告捷,正是振奮我軍士氣之時,陛下不妨在御林苑舉辦一場狩獵大會,讓大錦的好男兒比試比試身手,擇良才而賞,陛下正好也可以藉此機會散散心。”
李太尉剛說完,立馬就有不少朝臣附議,連一向與他不對盤的成國相都表示贊成。成國相現在的心情也是極好,成良一羣亂黨終於被破,連帶着那些滿天飛的流言也不攻自滅,他成家終於又可以高枕無憂了,豈不快哉?
蕭啓難得見到朝堂裡一片祥和,更加高興,當即就大手一揮,下了命令。
到了既定的日子,天氣晴好,萬里無雲,朝中武將帶着得力的手下,與御林軍中精挑細選的所謂佼佼者全部參與了這次狩獵大會。蕭啓乘着龍輦到了皇城外面的御林苑,高高興興地端坐於華蓋下,接受了羣臣的山呼跪拜,頓覺豪情萬丈。
如今已過酷暑,正是秋高氣爽的時節,計時的香被點燃,一羣呼喝聲響起,各人騎着馬、揹着箭,紛紛衝了出去。
蕭啓遠遠見着那些武夫縱馬在草叢中若隱若現,一邊享受着左右美人的瓜果伺候,一邊極爲舒服地眯起了雙眼,甚至打着拍子哼起曲子來。
成皇后重新受到寵幸沒多久,與李貴妃相持不下,二人一左一右互相較着勁,卻又要表現出十足的淡然與雍容,說到底,也不過是爲了一個“利”字,並沒有多少真正的情分。
武將都出去狩獵了,剩下的除了保護皇帝安全的,就全是些文臣,表面相安無事地吃着喝着互相熱絡感情。
王良功狀若不經意地四處瞟了一番,與李太尉目光微微一觸,彼此使了個心領神會的眼神,又迅速離開,接着便安下心來,一切只等着後面的好戲開場。
果然,沒多久,遠處有一人騎馬匆匆趕來,手中並無任何獵物,等到那人策馬趕到近前,慌慌張張地滾下馬來撲倒在地,顫聲道:“啓稟陛下,末將在林子裡發現了這片龜甲,請陛下過目!”說着從懷裡掏出一塊烏青的龜甲高舉過頭頂。
蕭啓愣了一下,睜開眼,示意旁邊的內侍去接。
內侍應了一聲,連忙走過去將龜甲拿到手中,呈遞給他。
蕭啓原本不甚在意,可不經意間掃了一眼,頓時大驚失色,一把將龜甲奪過去,翻來覆去看了半晌,雙手顫抖起來,只覺得腳底的寒意直衝發頂。
沒多久,又有一人急匆匆地策馬趕回來,那人褲腿沾了些污泥,同樣沒有任何獵物。
蕭啓蹙着眉看他:“你又有何事?”
來人跪地抱拳:“啓稟陛下,末將撿到一隻龜甲。”
蕭啓看了他呈上來的龜甲,眼皮子狠狠一跳,待看清上面的字時,再次血液倒流,一時間怒氣翻涌,手指捏了捏,將兩片龜甲狠狠摔在他身上,怒罵道:“這是狩獵大會!你們一個個不去打獵物,都撿這些沒用的東西回來做什麼!不要腦袋了是不是!”
那人被他吼得一愣,連忙抱拳起身:“是!末將這就去!”
成皇后看清了那龜甲上的字,面色陡然一變,狠狠壓下心中的疑慮,偷覷蕭啓的神色,試探着掰了一瓣橘子遞到他嘴邊:“陛下息怒,那些莽夫都練箭練傻了,不必與他們計較。”
蕭啓怒意未平,斜了她一眼,狠狠撇開她的手:“你還給朕吃這些上火的東西!簡直居心叵測!”
成皇后神色一頓,收了笑容,與坐在下首的父親對視一眼,連忙盈盈拜倒在他腳邊:“臣妾伺候不周,還望陛下恕罪。”
蕭啓呼出一口濁氣,閉上眼衝她擺擺手。
沒多久,遠處又有一馬狂奔而來,蕭啓正在閉目養神,聽到聲音煩躁地睜開眼,見那人馬上似乎橫着一頭梅花鹿,臉上的不悅頓時一掃而空,高興道:“總算還有些能幹的!”
那人下了馬,將梅花鹿拖到地上,抱拳道:“啓稟陛下,末將射中的這頭梅花鹿有些怪異,鹿角上……有字。”
蕭啓笑容卡住,臉色逐漸陰沉下來:“什麼字?”
那人躊躇片刻,鼓足了勇氣纔將這句大逆不道的話說出口:“錦朝亡,成氏興。”
“砰——!”蕭啓猛地摔掉一隻瓷碗,瓷碗在成國相臉色發白之際裂成碎片。
蕭啓呼吸粗重,嘴脣有些哆嗦,明明心裡發虛全身發冷,卻仍然義正言辭地怒斥:“混賬!成良已經伏罪!還有什麼好稟告的?見到就了見到了,何至於如此大驚小怪!”
李太尉狀似疑惑道:“陛下,會不會此成非彼成,這成氏其實另有所指?”
蕭啓眸底一沉,朝成國相掃了一眼,神色頓時晦暗不明起來。
成國相硬着頭皮頂着,卻又不能出來說一句話爲自己辯解,不管說什麼,只要開了口,就等於承認了這莫須有的罪名,可不說又無故受到懷疑,心中簡直對李太尉恨得咬牙切齒,擡眼朝他投去惡毒的一瞥,又迅速將目光垂下。
狩獵大會不歡而終,蕭啓乘興而來敗興而歸,自此又接連數日不曾寵幸成皇后。成國相暗覺不妙,事後暗中調查數次都沒能將御林苑中的詭異之事查個清楚明白,至此對李太尉恨意更深,每晚回去都會與人密室謀劃以圖翻身。
蕭啓再次陷入恐慌,同時卻又驚聞另一噩耗:淮南王攻佔弋陽郡後擁兵不退,突然豎起了“清君側”的大旗,朝長安方向一路攻打過來。
淮南王,造反了!
這回,皇城上方徹徹底底變成了烏雲密佈,淮南王造反與之前的流民造反可完全不一樣,淮南王雖然不用鎮守邊疆,可多年下來實力也不容小覷,再加上民脂民膏搜刮了不少,底下的兵都養得不錯,這一下子突然打起了反旗,令蕭啓措手不及。
成國相終於尋到了機會。
淮南王與李家有些七拐八繞的淵源,算是遠方親戚,雖然來往較少,但他要利用起來簡直就是天時地利人和。
成國相秘密上書,言明李太尉一家與淮南王的關係,說淮南王這造反造得極其突然,恐怕是暗地裡早有籌謀,京城少不了有他的內應,不然他沒那麼大的膽子,而京城中地位較高又與他頗有淵源的就是李太尉了,此人不得不防。
蕭啓雖然最近對他成家有些忌憚,可聽了也覺得他說的頗有道理,想到王良功在朝中一直較爲中立,就將他召進來商議。
王良功沒有立即回答,而是蹙眉沉思良久,最後在蕭啓等得心煩意亂時才緩緩開口道:“國家大義面前,寧可錯殺,不能放過。臣以爲,成國相言之有理,只不過要辦他,得有拿得出手的證據纔好,不能胡亂定罪。”
蕭啓點頭而笑:“這一點,愛卿不必擔心,成國相已經呈遞了他蒐集來的罪證,雖然不夠斬草除根,免去其官職還是足夠的。”
第二日,吏部尚書、兵部侍郎、通議大夫等數位大臣突然聯名上了一道摺子,列明李太尉一家中飽私囊、草菅人命、殘害忠良等十八條罪證,這十八條加起來足以令李家滿門抄斬。
這一道摺子對蕭啓而言簡直如神賜天書,着實令他高興了很久。
至此,李貴妃被打入冷宮,李太尉鋃鐺入獄,李家徹底沒落。
消息飛鴿傳書送到甘州,賀翎看了密函哈哈大笑:“長珩,你這良將可是個妙人!這一記借刀殺人端的是精妙絕倫,實在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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