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翎命石護衛的人繼續跟着,隨即將蕭珞及兄弟幾人喊過來,將事情大致交代一番,蹙着眉道:“趙暮雲實在是陰魂不散,這次又派了人來探查農家田地,必定不安好心。如今我們也籌措到部分糧草了,入冬前可以再次東進,不過蕭凉的威脅性遠遠低於趙暮雲,我們恐怕要改變計劃,先對付趙暮雲纔是。”
賀羿點點頭:“二弟,你的意思是繞過蕭凉,攻打趙家軍?”
“沒錯,不過這個暫時押後,還是先說說如何對付這些探子。”
賀翡剛剛動過筋骨,這會兒騰騰的氣勢尚未收起來,聞言將拳頭捏得咯吱咯吱響,憤憤道:“還能怎麼對付,來一個殺一個,來一雙殺一雙,把趙暮雲那隻老狐狸氣死!”
蕭珞看着他這副被惹毛的樣子笑了笑,道:“殺了一個再來一個,殺了一雙再來一雙,趙暮雲不會善罷甘休,他若一直如此,咱們豈不是要疲於應付?如今有那麼多事要做,短期內不可在此事上耗費過多精力。”
“不殺難道還要供着不成?”賀羿十分不滿地嘀咕着撓撓額頭。
“長珩的意思是要一絕永患,你動動腦子。”賀翎拿一本冊子在他腦門上拍了拍,又道,“你們誰那裡有人善於僞裝或易容的?借來用用。”
賀翡恍然大悟,點了點手指:“哦!是要派人混進去探聽他們的消息!”
“嗯。”賀翎勾起嘴角笑了笑。
一時間書房內陷入短暫的沉默,幾個人都各自想了想,可惜因爲平時接觸的都是軍中地位較高之人,一時也想不起太多,最後只好決定回去問問手下的將軍、校尉再說。
臨近日暮十分,石護衛回來稟報:“將軍,探子在四處溜達之後進入嶧城外的病營中。”
賀翎聽得愣了一下,懊惱地拍了拍腦門:“哎!真是太疏忽了!”
難怪探子能混進來,如今瘟疫還沒徹底結束,嶧城外的病營是專門給逃難之人準備的,西北藩地的百姓雖然也因爲戰亂過得困苦,但好歹沒有多少人禍,若論起民心,恐怕沒有一處比得上這裡,逃難的人自然都要紛紛往此處涌,再加上瘟疫一事,現在嶧城外已經成了魚龍混雜之地。
蕭珞將他的手扒拉下來:“現在不是自責的時候,那裡就算你按上一千隻眼珠子盯着也會出差錯。你不是已經打算派人去探聽消息了麼,魚龍混雜之地,對他們有利,對我們也同樣有利,不見得就是壞事。”
賀翎笑了笑,心裡也知道這些是在所難免,想到他們派去監視趙暮雲的人至今都沒有暴露身份,不由有些安慰。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誰都想打聽對方的消息,誰都會安排密探,這時候就看哪一方的防守更爲嚴密了。
沒多久,賀羿那裡傳來了好消息,找到一名善於易容的人,並帶着人前來見他,賀翎迅速將早已挑好的十名精兵喊過來,對他們細細囑咐一番,隨即命他們立刻前往嶧城外與石護衛的人匯合,並給了他們一個詳細的地點。
要說易容,這世上根本沒有話本中那類驚天地泣鬼神的易容術,但大致的僞裝還是有一些能人擅長的。賀羿帶過來的人叫孫得,此人最爲拿手的不是拉弓射箭、也不是提刀砍人,而是在極短的時間內將自己僞裝成另一個人,雖然不能完全一樣,但如果配上他多變的嗓音,再結合昏暗的光線,幾乎能夠以假亂真。
在路邊休息時,一名小兵湊過來問道:“孫得,將軍說對你最看中的一點,就是你僞裝極快,究竟怎麼個快法啊?”
這一問,其他人立刻圍上來,好奇地等着他的答案。
孫得一邊大口啃着乾糧,一邊騰出手將食指伸出來朝他們比劃了一下,邊嚼邊含混不清道:“一!視難易程度,最快一泡尿的功夫,最慢一泡屎的功夫!”
旁邊的人聽了哈哈大笑,有一人還不信:“一泡尿的功夫?你吹牛吧!”
孫得頗爲自豪地搖了搖頭,嘿嘿一笑。
嶧城外三十里地,入夜後遠遠望去黑燈瞎火一片。
這裡在以前十分空曠,如今成了逃難流民暫時的避難之所,因爲嶧城守衛極其嚴苛,不僅要盤查身份,還要確定他們沒有患上瘟疫才准入城,因此每天都有大批人等着大夫給自己探脈,拿到大夫的筆跡並畫押,門口覈對無誤,纔可過關。
嶧城外流民遍野,早在疫情剛起時就按照靖西王府下達的命令,將此處劃了幾塊地。大夫及巡邏交班後的士兵都安排在最西邊的營帳,也就是離城門最近之處;確定得了瘟疫的住在最東邊,離城門最遠;而病情好轉的住在南邊,未經診斷的則全部被圍趕到北邊。如此一來,大大減低了疫情的傳染。
在最北邊山腳下的林子裡,遠離人羣處正聚集着十來個衣衫襤褸之人,圍着火堆席地而坐,這些人看起來扮相與普通流民無異,但每個人都眼神銳利,隱藏在忽明忽暗的光暈中,看不清晰。
他們以爲自己的身份未曾暴露,卻沒料到不遠處就蟄伏着賀家派來的精兵,靜悄悄地盯着他們的一舉一動,無聲無息,不過因爲隔着一段距離,這些探子的切切私語聲消弭與夜風中,聽不分明。
沒多久,有一人起身離開火堆,一邊解衣帶一邊往林子邊上走來,因爲光線晦暗,走得有些慢,到一塊石頭旁邊時將褲子解開,打算解決內急,沒想到才解了一半,忽然一陣冷風襲來,未待反應,黑暗中倏地出現一隻手,迅速捂住他的嘴巴,在他瞪大眼滿面驚恐時,脖子上一涼,鮮血噴涌而出,呼吸逐漸苦難,雙眼一閉,很快斃命。
偷襲之人在黑暗中發出一聲蟲鳴,孫得立刻悄悄趕過來,打起火石迅速掃了一眼,見這名探子與自己身量相差無幾,滿意地點了點頭,又觀察了一番此人的相貌,隨即從懷中掏出東西在自己臉上搗鼓起來。
孫得給自己僞裝面容的同時,偷襲的那名親兵開始扒探子身上的衣褲,待他扒完的時候,孫得已經把臉上拾掇好了,接過他手中的衣褲迅速換上。
一切都悄無聲息,直到大功告成,當真如他所言,不足一泡屎的時間。
因爲此處是坡地,他們身處下方,因此打火石的光亮不容易被人察覺,幾名親兵藉着微弱的火光打量了一眼他的面容,不仔細看倒的確挺像,不由紛紛驚歎。
此刻容不得他們耽擱時間,其實只要光線再亮一些,旁人再多看兩眼,必定會發現,眉眼、鼻樑、嘴巴,沒一處是像的。
孫得往前走了幾步,恢復成大搖大擺的淡定模樣,低頭收拾着身上的衣帶走過去,往那名探子原先坐的地方一屁股坐下。
旁邊的人也沒仔細看,只是拿胳膊肘捅了他一下,問道:“哎,你怎麼去那麼久啊?”
“拉肚子了。”孫得沙啞着嗓子簡短地回了一句。
另一邊有人“咦”了一聲,轉頭看他:“你嗓子怎麼變粗了?”
“大概凍着了,誰想到這兒夜裡這麼涼。”孫得露出幾分懊惱之色,沒好氣地回了一聲,五官在朦朧的火光照耀下忽明忽暗,看不真切。
旁邊的人只看到他的側臉,對面的人隔着火堆,又離得遠,更是分不清真假,沒人發現異樣之處,見他沒什麼大事,也就不再問他了,繼續先前的話題。
“沒想到,西北這地方瞧着荒,但田地裡的收成還真是不錯!”一人嘖嘖感嘆,“也不知道這靖西王怎麼治理的,你們還別說,我要不是入了咱們王爺的親兵營,還真想投奔西北,聽說這裡的小兵可以將家裡的爹孃接過來就近看顧……”
“真的?有這種事?”旁邊一人頓時來了勁。
“那是當然!”
“哎哎!禍從口出!”對面一人面色嚴肅道,“此話可別落到王爺耳朵裡,當心咱們全都腦袋搬家!”
一開始說話的人乾笑兩聲:“這不隨便聊聊嘛!”
孫得假裝受了涼,捂着脣咳嗽了一聲,問道:“我們回去後,王爺會給什麼樣的獎賞?”
“你還想要獎賞?”一人嗤笑道,“你忘了之前來這裡的那些人了?咱們能偷偷完成任務,活着回去就不錯了!”
孫得這一引,衆人迅速轉移話題,一人嘆了口氣:“賀家軍的糧草究竟藏在哪裡,咱們到現在都沒找到,只能等到他們的人來徵集糧草後跟過去,不過這麼一來,估計要等上十天八天了。”
“十天八天後也回不去!”另有人嘿了一聲,“等咱們將這兒的糧草燒了,還得去白頭山遞信物送交給王爺,白頭山的那些兵還等着行刺賀翎那小子呢!不把任務全部完成,咱們哪敢回去?”
“嘖,這山的名兒真是古怪!”
“我聽人說,是因爲山頂上光禿禿的全是石頭,看上去就像老人家白了頭,這才叫白頭山。”
孫得見他們話題眼看着要越扯越遠,想了想,覺得這信物必定是隱秘之物,或許多數人都沒見過,連忙問道:“王爺讓咱們送什麼信物?”
旁邊的人立馬被勾起了興致,朝一名年紀稍長的人問道:“隊正,咱們都沒見過信物呢,要不拿出來瞅瞅?”
隊正板起了臉:“胡鬧!王爺特地吩咐我不得泄露機密!瞅什麼瞅?”
孫得藉着火光暗中將這名隊正的臉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又將他從頭掃視到尾,接着就迅速垂下目光,打了個哈欠:“哎!不說了,困了。”
他這一打哈欠,連帶着周圍的人都跟着泛起困來。
一人嘀嘀咕咕道:“要不是嫌冷,老子他孃的早就睡了。好在這山坡還能避避風,不然哪兒睡得着?”說着就在身後摸了摸,覺得地上夠平整,這才倒頭躺下。
夜色寂靜,孫得閉上眼豎起耳朵聽着,確定所有人都躺下後又等了一段時間。
鼾聲迭起,孫得悄悄從地上爬起來,聽了聽動靜,湊近火堆,朝黑暗中打了個手勢。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貌似改版,霸王票那邊出了點bug,聽說要扔了地雷才能留言,不知道今天有木有修復好,琉璃看到多出來的幾個霸王票有點惶恐~如果沒修好,妹子們就別留言了。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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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明天開始粗長君,好想有人鼓勵的說!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