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兩人抱着哭了好一會。
還是祁南先止住了。
她看着面前的祁小雨，她身上傳來的溫暖，以及這熟悉的氣息，盯着怎麼都看不夠。
祁南總算是可以確信，噩夢已經過去了。
夢魘之中發生的那些事情，祁小雨躺在地上，身下都是血生死不知的樣子，以及後來爲了照顧他們姐弟，受盡了煎熬，早早故去。
現在的祁小雨，就在她跟前，祁南抓着她的胳膊，沒錯，這是自己年輕時候的媽媽。
差不多四十歲的人了，皺紋卻不深，頭髮也沒有白，肚子裡的寶寶……
祁小雨就有些緊張，她想要解釋，卻根本無從解釋。
她對自己這個女兒，是有虧欠愧疚的。
當初她離開的時候，是報着必死的決心的，誰能想到後來會發生那麼多的事情呢，等她真的走出來，想回去接女兒，那麼小的孩子一直哭，就是不肯跟她走。
再大一些，她就經常能夠接到女兒的信，一直都是在譴責她，寧願在家吃糠也不願意跟她去城裡。
現在，她來到自己身邊，可還會如此恨自己呢？
祁小雨心裡直哆嗦，她就是恨她也是應該的，她不僅有了新的家庭，有了孩子，而今，肚子裡這個讓他們沒有預料的生命，又紮了根。
“小南——”祁小雨不知道要怎麼辦。
祁南眼睛亮晶晶的，突然伸出手來，小心翼翼摸了摸她的肚子，然後驚喜地擡頭：“媽，他踢我！他知道我在跟他打招呼。”
祁南就隔着肚子，喃喃低語：“我是你姐姐……”
祁小雨再次流了眼淚，只不過這次是歡喜的。
哭過之後，祁小雨仔細打量祁南，一肚子的話不知道從何說起。
“小南，都是媽對不起你——”
怎麼會對不起自己呢？自己的媽媽，爲了她，這麼多年給她寄了無數東西，心裡受了無數煎熬，噩夢裡還爲了她自己生死不知，後來更是後半輩子，都活在兒女身上，花了那麼多的時間，才讓她融入到正常的生活之中。
母親纔是那個，命最苦的人吧。
祁南只願她以後一直平安順遂，再也不需要經歷那些噩夢，至於其他的，有自己呢。
“媽，咱們先吃飯，不能餓着肚子裡的弟弟或者妹妹。”祁南調皮笑了笑。
不管什麼年紀，在母親跟前，她還是個孩子。
祁小雨覺得又是欣慰又是心酸，祁南跟自己一點都不生疏，反而像是一直生活在一起一般，她覺得這樣的幸福特別不真實，有一種偷來的幻覺。
她無數次想着長大之後的祁南，見到自己的時候，是質問自己，或者冷漠，甚至怒罵，她都可以接受，這是她覺得自己應受的懲罰。
“瞧我這糊塗的，小南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做。”祁小雨就趕緊站起來。
現在肚子已經大了，她行動不是很方便。
祁南趕緊抓着她，“媽，哪裡需要你動手。”
正在此時，葉明湛端着飯菜出來，“祁姨，這樣的事情還是讓我做吧。”
祁小雨看了看葉明湛，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阿湛，你也長大了，”讓他也坐了下來。
簡單的飯菜，在剛纔祁小雨跟祁南說話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
他甚至還回了一趟招待所，把東西帶了過來。
只不過母女二人當時情緒激動，一時間也沒有看到。
祁小雨跟祁南接着說話。
她還是愧疚想要懺悔。
祁南卻覺得，有些事情還是說明白了的好，她不能讓自己母親一直生活在痛苦之中，她沒有欠任何人的。
“媽，那些信，都不是我寫的。”祁南悠悠然開口。
以後的事情，祁小雨會去查，但是她希望是從自己口中知道的，纔會少了無謂的猜測。
所以，祁南細細地說了起來。
祁小雨安安靜靜的聽着，只是手指關節泛白，暴露了她此刻的情緒。
祁南倒是沒有任何隱瞞的，“媽，他們對我不算好，也不算壞，因爲他們還指望拿到你的東西呢，所以我其實就等於活在陌生人的家裡差不多，並沒有受到虐待。”
讓祁小雨覺得，雖然陰差陽錯，但是在女兒成長的過程之中，她好歹發揮了一點作用，心裡想必要好受一些。
“我是無意中發現你的信的，當時就想來找你，但是後來就爆發了矛盾……”祁南慢慢說了馬豔麗裝懷孕陷害她的事情，以及之後發生的想要她嫁給馬有才，黃瑩瑩想讓她退學。
當然，這一切都有了不一樣的結果。
“媽，我經常想，就是你在保佑我，那些想害我的人，全部都沒有好下場。”祁南最後總結道。
祁南趴在祁小雨的膝蓋上，無比平靜地說這些事情。
祁小雨用手指，給她梳頭髮，“嗯，我們小南是有福氣的。”
雖然祁南說得輕描淡寫，但這聽着，這纔多大的孩子，這裡頭竟然有這麼多的事情，她幾乎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真是難爲你要操心這些，都怪我……”
祁南笑了笑，道：“媽，我一點事情都沒有，你不是拜託葉明湛照顧我嗎？那些人都被我們收拾了，黃文波做壞事，自己把自己坑進了牢裡，黃家人現在進了我都想繞路走呢，我把咱們兩的公道都討了回來，而且我姓祁，他們跟我們沒有關係了。”
祁小雨就沒有再說什麼。
不管如何，祁南好好的站在她跟前，對她來說，什麼以前的事情都可以暫時放下。
一直等到晚上，祁小雨捨不得他們走，就給收了兩個客房出來，留他們在這住下。
“南南，驚喜嗎？”葉明湛問祁南。
祁南瞪了她一眼，也難爲他從一開始就這麼安排，一路上自己真的就被矇騙了過去。
這樣突如其來的相認，倒是沒有讓她之前忐忑不安，也沒有怎麼想，見面了要如何說，這一切彷彿都自然而然發生了。
“我很開心。”祁南道。
葉明湛鬆了一口氣，然後又有些緊張起來。
他看着祁南，坐在院子裡乘涼的少女，神色是恬淡的，晚風吹着頭髮，靜靜拂過面頰，他希望時間在這停止。
心裡一陣激盪，然後葉明湛脫口而出，“小南，嫁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