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麼意外?”
藺婷婷繼續問道。
男人低垂下眉眼,“沒什麼意外,一場車禍罷了。”
一場車禍罷了,白薇薇聽他這輕飄飄的語氣,彷彿並不是什麼要緊的大事,可是卻造成了他弱視的後遺症。
“車禍?”
藺婷婷猶疑。
白薇薇在一邊聽得矛盾糾結,他遭遇過車禍,雖然跟自己沒什麼關係,可是這麼一個風華正茂的年輕人,遇到這種事,無疑還是令人唏噓感嘆。
白薇薇並不想去同情他,但凡自尊心強的人,別人的同情反而是一種侮辱。
可她還是有些心疼他,這種心疼,只是對一個不幸人遭遇的緬懷。
他把日子過得亂七八糟,偌大的房子,坐擁財富,卻沒有一點生活氣息。
這種人,真的活着在嗎?
還是,只是行屍走肉?
“你眼睛裡的淤血,要草藥燻烤,加鍼灸活血,長期服用清淤的中藥才行。”
藺婷婷本着醫生的職責告訴他。
男人卻恍若未聞,一雙眼睛卻直勾勾地盯着白薇薇,好像在等她說話一樣。
“咳咳。”
白薇薇乾咳了一聲,尷尬道:“那婷婷,就麻煩你了。”
藺婷婷面無表情:“談不上麻煩,他是病人,我是醫生,我會按正常標準收費,錢貨兩訖。”
她凜然果決的態度與白薇薇舉棋不定的神情形成了兩種鮮明的對比。
白薇薇一瞬間覺得羞愧難當,她似乎在處理一些敏感關係上,全然比不上藺婷婷有原則。
理智在這一時候稍占上風。
“潘總,你要每天定時去婷婷的診所看眼睛,不要再耽誤了,公司還有一堆事情等着你。”
男人眉心微皺,但這一時候,自然以退爲進,他點了點頭。
她刻意在跟他拉開距離,他哪裡會感覺不出來。
藺婷婷當天給他開藥吃完,又做了個活血清熱的鍼灸,下樓去就近找了個診所買了藥水給他在家裡掛點滴。
白薇薇在廚房煮麪條,還是跟鄰居借的,這是第二次,人家鄰居都眼熟她了。
潘書峰躺在沙發上,眯着眼,額頭上壓着溼毛巾,他渾身上下的熱氣好像慢慢在散去,不過整個人卻難受得要命。
他想起身,去廚房裡,跟上一次一樣從身後趁她不注意抱住她。
可是他這會兒半點力氣都沒有。
直到,藺婷婷回來,她給他掛上了點滴,白薇薇好像正是掐着點兒一樣,在這個時候端着麪條出來。
他看了一眼白薇薇那冷淡的神色,就知道,她不會再喂自己吃了。
男人只能勉強抄起筷子,自己吃麪條。
吃麪的時候,他還在琢磨着,怎麼支開藺婷婷,再跟白薇薇說會兒話,卻聽白薇薇開口:“婷婷,你看這個燒退得下來不?”
藺婷婷搖頭:“我也不知道,端看點滴打完,再量體溫。”
兩個女人就這麼守着他,守了整整兩個小時,生生等着那瓶藥水都打完了,他整個人身上好像有千斤重物被卸下去一樣。
體溫計重新被插入他腋下,男人有種想要趕走她們,自己再把體溫計拔出來丟進開水裡的衝動。
果然,再度拿出體溫計,燒已經褪下去了。
藺婷婷起身,對白薇薇道:“男性一般身體素質都比較好,他今天吃了藥,又打了針,沒道理會不好,明天記得來診所複查,如果來不了,我跟季常一起來這裡給他治療,你放心吧。”
“嗯,謝謝你,婷婷。”
白薇薇由衷道。
眼見得他再見白薇薇的機會,也被這個藺婷婷給葬送了,男人暗惱得想跳腳,卻只能生生忍下。
他對此毫無辦法,只能眼睜睜看着白薇薇和這個女人一起離開。
哦,當然,離開之前,白薇薇又把所有碗筷鍋都給洗乾淨了。
他拖着不去看醫生,想換來的,也不過她第二次到來。
誰知,第二次是這麼個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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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老闆家出來,白薇薇一身輕鬆,覺得身上的負罪感釋放了不少。
可是藺婷婷卻皺着眉頭,一臉擔憂:“薇薇,我覺得你這個老闆很危險。”
“爲什麼?”
白薇薇啓脣問道。
哪裡危險了?不是病怏怏的嗎?
而且他還很好說話,基本上都沒有給她什麼絆子。
藺婷婷搖了搖頭:“他明明有病卻不去醫院治療,生生拖着,估計就是等你來看他。”
輕輕一句,一下子戳中了白薇薇的心事。
誰說不是?
她也知道,這個男人這幾天拖着不去公司,就是等她自己心亂如麻的時候再次登門。
幸好,她賊兮兮地扯上了藺婷婷。
“我也知道你說的,但是他目前只是這麼做了而已,相比於其他老闆可能會做的事情,我覺得他這樣子已經算君子了。”
白薇薇遲疑不決,她曉得這他們之間現在的關係曖昧不明。
可是她現在一個女人,如果想要出去工作,就必須面對這種現實。
不可能說去找個老闆是女人的工作吧?
現在剛剛開始改革開放,不少男人都是試探性的下海經商。
哪裡來女老闆?能遇到纔有鬼。
甚者,她自己長得太招搖了,很容易遇到更危險的事情。
比方說上次去東莞那個工廠裡談判,那個老色鬼廠長不就是不懷好意?
還來糾集了一批廠裡班子灌她。
相比於這種危險,潘書峰這樣軟綿綿的曖昧,反而不算什麼,只要她守得住底線。
藺婷婷無可奈何搖頭,她並不鄙視白薇薇。
相反,她很能夠理解白薇薇的難處,她在外面工作,遇到這種事情根本不能怪她自己。
一朵鮮花好端端開在原野,狂風浪蝶都是自己撲上來的。
“你……你自己小心吧,有什麼事就告訴我,我們有個商量,彼此照應。”
這是她唯一能做的。
白薇薇點點頭:“嗯,好。”
她思忖了陣兒,還是決定再等下次高峰儀回來,讓高峰儀跟這個老闆認識一下,見個面。
就像上一次跟小江和月月吃飯那樣,一頓飯交上一個朋友,以後有層關係隔閡着,彼此有了顧慮,就不好再越禮了。
可是白薇薇沒有想到一句話,朋友妻不可欺,正是因爲被欺了,纔有這句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