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這倆人趣味相投,估計這輩子也還是最要好的兄弟。
她得跟顧建設搞好關係,最次也要維持面上的和諧,不能像上輩子那樣,嫌倆人喝酒喝大了吵,把鋪蓋扔出去,搞得顧建設尷尬,不敢再登門,高峰儀也爲此不快。
白薇薇炒了個手撕包菜,點了醋跟辣椒,她口味清淡,不大愛吃這個,不過高峰儀和顧建設兩個大男人應該喜歡。
另外煮了一鍋蛋花湯,雞蛋一口氣放了倆,蔥花漂在上面,白薇薇嫌不好看,又加了幾片碎萵苣葉子,切了一個西紅柿放進去。
白薇薇對蔬菜吃法兒小有心得,哪種蔬菜怎麼吃好吃,她都有經驗,萵苣葉生吃可以點醋,熟吃炒菜未免太苦,不如放進湯裡煮。
八十年代經濟復興後,東莞那邊開了不少火鍋店,一些聰明商人把萵苣葉子取了個“生菜”名兒,也算是火鍋配菜裡的寵兒呢。
菜和湯端上桌,兩個大男人提筷,楞了一下,還是第一次見人把萵苣葉子放進湯裡煮的,不過紅綠配挺好看,而白薇薇嬌生慣養的,居然能做這麼些菜出來,已經很讓人意外了。
“萵苣葉比小白菜好吃,你們嚐嚐。”
白薇薇熱情招呼,她哪兒不知道這倆男人當自己不曉得常識,一般蛋花湯裡要加也是加小白菜。
顧建設對高峰儀笑:“嫂子真賢惠。”
高峰儀挺直了背,大方爽朗:“你趕緊回家娶一個。”
顧建設家裡頭沒少打電話來催他回去相親,有幾次都是高峰儀幫着接的電話,後來顧建設的母親還乾脆在電話裡叫高峰儀有空就幫忙做做顧建設的思想工作。
這會子高峰儀是順口一說,顧建設倒真起了心思,如果也能娶個像白薇薇這樣的女人,守在家裡等自己回來,日子一定甜。
顧建設今年才二十三歲,比高峰儀小兩三歲,家庭條件好,初中畢業後,風潮起來,也入伍參軍,一直呆在部隊。
從前一心報效國家人民,嫌結婚麻煩,又不願意耽誤人家閨女,對於家裡安排的親事,打死都不同意。
然而認識了好兄弟高峰儀不到一個月,時不時聽他提及了家裡的妻子,男人一顆年輕的心,止不住好奇了。
這會兒登門,一是說好的吃飯,二是瞧瞧,能引得一個大男人魂牽夢繞的女人到底長啥樣。
“建設喜歡什麼樣兒的?”
白薇薇出於關心問了一句。
心想,顧建設這輩子十有**還得娶了祁豔紅,嘖,那個女人是個愛惹是生非的,這男人也真是不幸,樣樣出挑卻找了個長舌婦。
顧建設臉色微紅,結結巴巴說不出口,心道,就找個她這樣的。
這時,有人敲門。
白薇薇去開,來人竟是高淑惠。
她拎了一袋子豆褶,一袋子餈粑,還有一些醃菜,微喘,淡黃的臉泛紅,鼻尖上還掛着汗珠。
“嫂子,媽怕你菜吃完了,讓我帶給你的。”
白薇薇忙用指尖給她把鼻尖上的汗珠揩掉,幫着拎東西,“累着了,快進來,剛好今天你哥哥回來了,咱們一起吃飯,這麼遠的路,肯定餓了吧。”
高淑惠當然餓了,每天早上就吃個饃,喝幾口開水,中午電影院管大鍋飯倒是好吃,可是她爲了趕過來給白薇薇送菜,然後再回去趕下午的班,壓根兒就沒吃。
白薇薇進廚房給高淑惠盛飯,專門用小一號的瓷碗裝,但是又用木鏟子使勁兒按了按飯糰,多塞進些米飯。
女孩子家要體面,吃飯不能端個大湯碗,那樣不雅。
以前家裡可以不顧及,如今有顧建設這麼一個大男人在這裡,哪能不講究。
高峰儀問了妹妹家裡情況,關心了一下她的工作,就向顧建設介紹自己的妹妹。
男人一雙溫和的眉眼落到女孩臉上,善意的目光迅速在那張平平無奇的臉龐上點燃了一場火。
高淑惠臉火燒火燎,嗓子忽然間乾啞,半個字都說不出來,一點兒沒有剛剛回哥哥問話時候的大方流利。
清俊挺拔的男人那雙善意的眼神在姑娘心裡悄悄生了根。
她從沒見過這麼俊俏面善的男人,第一眼看過去,就能想像到他溫柔疼人的模樣。
她忽然很緊張自己今天的穿着,已經初春了,天氣暖和,嫂子送的呢子大衣脫下來好生洗乾淨保存在衣櫃裡了,身上穿着灰舊的中山裝和棉滌長褲,靴子還是嫂子送自己的那雙,質量好結實經穿還好看,一頭黑亮的頭髮梳在後頭成一把,頭繩是藍色的,
好看嗎?
一想到這個問題,她自卑地將頭低下去,自己的長相從來就跟好看倆字扯不上關係。
這個年代,姑娘們素面朝天,崇尚儉樸自然美,哪裡敢在臉上塗脂抹粉,她出門只塗了白薇薇送的雪花膏,保溼罷了,又不能修飾出幾分顏色。
還是不好看!
她喪氣,將頭擡起來,恰好對上男人那雙溫和的眼。
“淑惠?”
顧建設剛剛聽高峰儀這麼叫她。
高淑惠僵硬點頭:“嗯。”
顧建設微微訝異,剛剛還挺大方的一姑娘,咋轉眼就變得這麼拘謹了?
難道是被自己給嚇到了?
部隊男人大多面癱,不愛掛個笑在臉上,難免有肅殺之氣。
他以爲高峰儀的妹妹被自己嚇到了,有些不好意思,也就收了話,沒再問。
兩個大男人繼續談天說地。
白薇薇端了飯出來,遞到高淑惠手上,“淑惠,趁熱吃,要吃飽。”
她給高淑惠另外搬了張凳子,又從臥室裡搬了張小摺疊桌出來,這是上回張臘梅問一家要搬走的人家要來的,送了她一個。
按風俗,來了男客,就由家裡的男人陪客,女眷只能幫着添飯夾菜,不能上桌吃飯。
那些菜,也得少吃,留給男人們下酒。
都是一通沒道理的臭規矩,但沒法子,這個年代,得遵守!
白薇薇心軟,覺得小姑子一個姑娘家活得不大容易,如果家裡沒出事,她真就和自己一樣,嬌身慣養着。
婆婆又教得好,指不定比自己有出息呢。
可惜了,天天城裡村裡來回奔波,吃這麼多苦。
廚房裡還有醃菜和剩下的一小鍋湯,白薇薇全給她盛來放在小桌上,囑咐她慢慢吃。
又想起高峰儀他們那桌上的蒸肉,索性去夾了兩塊來添進高淑惠碗裡:“嚐嚐,嫂子做得好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