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飛揚極少關注別人家的內宅是非。上一次他對這種事感興趣,還是賀寧馨在寧遠侯府填房夫人的及笄禮上發飆之後。這一次,大概是因爲有長公主的關係。
賀寧馨坐到簡飛揚身邊,看着他似笑非笑地道:“怎麼?對於長公主還耿耿於懷呢?”
簡飛揚伸手抓起賀寧馨雪白柔嫩的小手,放在嘴邊親了一下,又對着賀寧馨挑了挑眉,笑道:“那是。知道她過得不好,我就覺得特別開心。”
賀寧馨將手奪了回來,又順勢推了他一把,道:“她過得好不好,跟你有什麼關係?又跟我有什麼關係?——還值得你這樣上心?”
簡飛揚一窒,偷眼向賀寧馨看去,卻見她將頭偏向另一邊,有些忿忿地樣子。
“生氣了?——真的生氣了?”簡飛揚輕輕推了推賀寧馨的肩膀,依然沒有迴應。
簡飛揚這才着急了,忙忙地使了大力,抓了賀寧馨的肩膀,強行把她轉了過來,正要出言安慰,卻見賀寧馨忍笑忍得快要噴出來了。
“好啊,你敢戲耍我”簡飛揚作勢要去呵賀寧馨的胳肢窩。賀寧馨素性觸癢不禁,最是怕這招。
果然簡飛揚的五指神功一出,賀寧馨便趕緊繳械投降,伏在簡飛揚懷裡膩聲道:“好人,饒了我吧……”
簡飛揚心裡一蕩,抱着她就親了下去。
賀寧馨老老實實地讓他親了個夠,纔將頭埋在他懷裡,道:“說吧,曹家到底怎麼啦?”
簡飛揚抱着賀寧馨在懷裡,靠在長榻的插屏靠背那頭,懶洋洋地道:“你不是不感興趣?”故意賣起關子來。
賀寧馨其實對尚了長公主的曹家十分好奇,聞言不再打趣簡飛揚,伸手抱着他的腰,又使勁搖晃了幾下。
簡飛揚只覺得懷裡又軟又嫩又香甜的人兒如水一樣盪漾起來,趕緊用力箍住她,着急地叮嚀道:“我的小祖宗,不要亂動好不好……”
賀寧馨偷偷笑了一下,伏在他懷裡不再動彈,嘴裡卻輕輕咳嗽一聲,道:“再不說,大刑繼續伺候啊”
簡飛揚望天長長的舒了口氣,才低頭在賀寧馨耳邊小聲道;“……晚上接着大刑伺候吧。現在先留着好不好?”
賀寧馨沒有說話,過了半晌,輕輕點了點頭。
簡飛揚大喜,忙抱着賀寧馨坐起來,伸手把她放到離自己身旁一臂遠的距離,叮囑道:“坐那兒別動啊。我跟你說曹家的事兒,你可別盡出妖蛾子。”
賀寧馨笑着點點頭,道:“我向來最是守禮。大白天的,誰會出妖蛾子?”
簡飛揚眉梢輕挑,含笑不語。
賀寧馨被簡飛揚的眼神看得不好意思起來了,才坐直了身子,催他道:“快說快說”
簡飛揚收回眼神,從榻上起身,先對外面吩咐了一聲,讓丫鬟給他和賀寧馨各上一杯清茶過來。知道賀寧馨喜愛白茶,便着意吩咐了,要拿從西南剛有人送回來的銀針白毫沖泡。
外面伺候的扶柳應了一聲,吩咐小丫鬟在外間守門,自己出去耳房那邊的茶水房,泡茶拿點心去了。
簡飛揚走回屋裡的紫藤大圈椅上坐下,對歪在榻上的賀寧馨道:“你知道如今大家都亂着要爭那西北總兵之位。那些自己不好意思親自爭的,便盡推了自己的親朋故舊好友,生怕讓別人得了好處。”
賀寧馨頷首笑道:“你跟我說過許多遍了。”
簡飛揚笑了一下,道:“今日午時大家夥兒聚在一起吃小食的時候,兵部的一個給事中過來串門。他同曹家有着拐彎抹角的親戚關係,此時兵部和都督府最鬧騰的,又是爲了曹家那位總兵留下的空缺,因此大家都對曹家也有幾分關注。”說完,頓了頓,笑着看向賀寧馨。
賀寧馨已是被吸引過去,連連催道:“到底出什麼事了?”能讓這些兵部和都督府的兵痞|子們都津津樂道,一定不是一般的事兒。
簡飛揚卻知道賀寧馨猜錯了,噗哧一笑,道:“哪裡有什麼不一般?哪家的後院不一樣?聽那位給事中說,這長公主嫁到曹家,也有四個月了。幾天前,曹家鄭重請了太醫,給長公主診脈,言道長公主有喜了。”
賀寧馨忍不住“呀”地叫了一聲。——自己也嫁過來也有半年多了,卻還是沒有音訊……
看見賀寧馨臉上微微變色,簡飛揚已是反應過來,卻不知該如何安慰賀寧馨,只好硬着頭皮講下去,只盼着曹家的事兒,能分散一些賀寧馨的注意力。
“有喜是好事啊,怎麼又鬧起來了?”賀寧馨見簡飛揚不知想到什麼地方去了,久久不說話,便催着問起來。
簡飛揚細看了賀寧馨一眼,見她又面色如常,應該是無礙了,便又接着說下去:“有喜當然是好事,特別是對曹家。”
賀寧馨的眉毛往上微微挑了挑,道:“曹家如今雖說只有這一個嫡長子,可是他們家不是有個二房劉氏?——聽說曹總兵去世的時候,她已經有了身孕?算着日子,也快生了吧?”
簡飛揚苦笑了一下,道:“你忘了曹家那位厲害的正室夫人?”
賀寧馨笑了一下,語中帶了些譏諷之音,道:“是,正室當然都是厲害的,妾室都是惹人憐惜的……”
簡飛揚嗐了一聲,道:“看你都說到哪兒去了?——是,曹總兵的正室厲害,但是那位二房妾室,也不是軟柿子。她跟着曹總兵外放這麼多年,早就不是正室,勝似正室。因爲她一直在外面,所以大概是打着主意,將那曹總兵攏在手裡就行。至於家裡的公婆妯娌親戚,都沒怎麼放在心上,以前也沒有加意籠絡。所以這曹總兵突然去了,她就落了單。”
“而那正室的手段,她也是早有領略的。之前就折了兩個兒子在那正室夫人手上,她便不欲回京都曹府府上,跟曹家人一起住。而是用她這些年跟着曹總兵外放時攢的私房,在西城買了所三進的小宅院,自己單住。”
賀寧馨聽到這裡,笑着搖了搖頭,道:“可見凡事都是有利必有弊。她跟着曹總兵在外面得意了這麼久,也夠本兒了,還不知收斂。”不過是個妾室,也敢自己在外買屋獨居,她當大家子的規矩真是擺設嗎?
簡飛揚也跟着笑,道:“這也不能完全怪她。你想想,若是她有十幾年的日子都是過得如正室一樣揚眉吐氣,她怎麼會甘心再回去給人作低服小?”
賀寧馨失笑,道:“這種時候,哪裡輪到她樂不樂意呢?”
正說着話,外面的丫鬟通傳了一聲,扶柳送了茶水和點心進來了,幫着在長榻上小四方桌上擺好。
簡飛揚走過去坐在長榻上,同賀寧馨隔着小四方桌而坐,先拿起清茶品了品,才又接着道:“起先還好,她也沒算傻到頭,還是跟曹家的太夫人,也就是曹總兵的孃親請示過了的,說她肚裡的孩子不能折騰,先在外生了,再回府去住。曹家的太夫人知道這是兒子唯一的遺腹子,也知道曹總兵夫人是個厲害的,便睜隻眼,閉隻眼的準了。誰知被那曹總兵夫人曉得,帶了人打上門去,說那二房妾室背夫偷漢,肚子裡的是咋種,硬生生讓人給打了下來。”
賀寧馨沒有意料到事情居然急轉直下,到了這種血淋淋的地步,驚叫一聲,拿着團扇掩了口,有些失態的樣子。
簡飛揚忙問道:“沒有嚇着你吧?”
賀寧馨搖搖頭,道:“快說……”
簡飛揚便揀了要緊的話先說了,道:“這還是在長公主嫁到曹府之前發生的事兒。曹家的親眷都盡知的,因爲打下來的,是個五個月已經成型了的男胎,曹家的太夫人還將那正室夫人罵了一場。後來那二房劉氏便拿了根白汗巾吊死在自己屋裡頭了。”
沒想到後面的進展更加驚心動魄,賀寧馨嘆息一聲,道:“兩條人命啊。男人都死了,還有什麼好爭的?”就算那男人還活着,也不值得啊。
賀寧馨不明白,有些女人怎麼能這樣輕賤自己的生命?難道女子真的是命若蒲柳,只能維繫在男人身邊才能存活?
簡飛揚覺得賀寧馨想得太多了,咳嗽一聲,把話又繞回到長公主這邊,道:“這件事過後,那曹子爵曹公子就真正成了曹家嫡系的獨苗。曹家雖然也有些親戚,可都是偏支遠親。若是曹子爵無後,那曹家這一系,便算是要絕了。——所以長公主這次診出有喜,對曹家也是喜事一樁。”
賀寧馨淡淡地笑了笑,道:“是啊,這麼高興的事兒,怎麼會打起來的?”
簡飛揚被噎了一下,忙拿起茶杯又抿了口茶,吃了兩塊小點心,才道:“話是這麼說。說起來那曹子爵看上去病歪歪的,像是迎風就倒的樣子,倒是挺有能耐。”簡飛揚臉上露出一幅古怪的笑容。
賀寧馨聽他話裡有話,眼珠轉了轉,輕笑一聲,道:“莫非曹家雙喜臨門了?”
大家子裡,主母和妾室通房若是相繼有孕,只要主母在前,妾室通房在後,一般都叫“雙喜臨門”。當然,如果妾室通房有孕在前,主母有孕在後的話,一般都叫“一枝獨秀”。暗地裡的意思,便是隻會留下主母的胎,妾室通房的孩子,在這種情況下,極少能生出來。如寧遠侯府那樣,便是極罕見的。
簡飛揚對賀寧馨的敏銳犀利已經見怪不怪了,拍着大腿笑道:“我早知道你能猜出來。——沒錯,自從長公主診出有孕之後,沒過幾天,那曹子爵的一個通房,也查出有喜了,據說比長公主要晚個十來天。”
賀寧馨不屑地搖了搖頭,道:“哪有這麼準的太醫,連晚多少天都知道?——長公主有幾個月了?”
簡飛揚笑道:“這個啊,那位給事中說了,長公主如今大概是剛剛兩個月吧,而那個通房,應該是一個半月。”
賀寧馨聞言笑得前仰後合,道:“趕明兒我去宋七姑娘家串門,順便問問她二叔,這一次,是太醫院哪一位太醫這樣醫術高明,連‘晚個十天半個月’都診得出來。”
大齊朝裡,如今最厲害的大夫,也只能對懷孕兩個月後的孕婦確診,在這之前,一般都會含糊以對。至於能在兩個月之前就能確診,特別是還能明確說是一個半月,實在是有些神乎其技了。
簡飛揚也笑,道:“你不用去輝國公家打聽去,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就是太醫院的宋醫正親自診的脈。”宋醫正正是輝國公家嫡**宋良玉宋七姑娘的二叔,輝國公的嫡親弟弟。
賀寧馨聽說是宋醫正,倒是收了笑容,低頭沉思一會兒,道:“看來,那通房的胎不簡單呢。”
簡飛揚見自己還沒有說出來,賀寧馨就又先知先覺了,不由大大地吃了一驚,忍不住道:“媳婦,你也太厲害了吧。——這些曲裡拐彎的事情怎麼都知道得這樣清楚?”
賀寧馨笑着啐了他一口,嗔道:“看你在外面都是不苟言笑,一本正經的樣子,怎麼回了家,就沒個正形?”
簡飛揚忙正襟危坐,擺出一幅淡漠的樣子,望着賀寧馨沉聲地道:“……我在外面,是不是這個樣子?”
賀寧馨噗哧一聲笑了,道:“別耍寶了,快說吧。”不再打岔,讓他接着說下去。
原來那通房的胎,果然有問題。本是曹總兵夫人和曹家的太夫人一起求了宋醫正,讓他保住曹家的兩條根苗,所以宋醫正才說那通房的身孕,比長公主的要晚個十來天。其實那通房已經有三個月身孕,比長公主足足早了一個月。
賀寧馨聽了這話,嘆息道:“剛開始還行,到了日後,哪裡還瞞得住?——再說,曹子爵是駙馬,雖然那駙馬準則說了不許納妾,可是沒有說不許有通房。這曹家,真會鑽空子。”
簡飛揚毫不在意地道:“誰知道呢?——不過也不用再瞞了。長公主不知從哪裡知道了真相,命人將那通房帶過來,在曹子爵面前將那通房活生生打得滑胎。曹子爵氣得推了長公主一把,長公主也當場滑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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