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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遠侯楚華謹和寧遠侯夫人裴舒芬一起來到鎮國公府,看見鎮國公府門前一條大街已經成了白汪汪的一片。爲了出靈方便,鎮國公府臨街大門洞開,兩邊又臨時搭蓋了鼓樂廳,兩排青衣見人來就奏樂。裡面高起宣壇,僧人道長俱在裡面唸經頌道,十分熱鬧。
裴舒芬看着這裡熱鬧的景象,對鎮國公夫人賀寧馨着實有幾分羨慕:嫁了個男人身居高位不說,家裡還沒有通房小妾。現在居然連唯一的長輩婆母也去世了,以後這鎮國公府,就真正成了她的天下。——這豈不是前世姑娘們最想嫁的那種“有車有房,父母雙亡”的好男人?
楚華謹同裴舒芬兩人在靈堂裡上了香,便由不同的下人領着,分別去了男客和女客待的院子。
裴舒芬來到鎮國公府招待女客的外院巍歲軒,見好些個跟她熟識的勳貴夫人都在座,便走過去同她們坐在一起閒話起來。
裴舒芬是填房,以前年歲小的時候,年紀大一些的原配正室夫人們,都有些不待見她。不過這幾年,裴舒芬年歲大了些,又在寧遠侯府管家理事,同當年不可同日而語,而寧遠侯府是皇后的孃家,這位皇后還有三個嫡出皇子。
勳貴不同文官。文官向來以不趨奉皇室爲傲,講究風骨。勳貴卻是完全看皇室臉色吃飯的,所以各位勳貴夫人對裴舒芬日漸客氣起來,裴舒芬又有幾分手腕,只要她願意同人交好,便能讓人如沐春風,將上上下下都哄得一團和氣。
此時見她過來了,坐在裡面的延平侯夫人趕緊對她招手道:“寧遠侯夫人,到這邊來坐吧。”
裴舒芬看了看,見那邊都是平日裡同寧遠侯府走動親密的幾家勳貴府上,便含笑走過去,跟她們坐在一起,一邊喝茶,一邊閒聊。又向周圍看了看,低聲問道:“怎麼今兒來得都是勳貴?——文官們都不願意過來嗎?”。
延平侯夫人意外地看了裴舒芬一眼,見她臉上膚色細膩,脣不畫而丹,眉不描而翠,正是十七八歲如花似玉的年歲,以前又是庶女,雖然如今在寧遠侯府主持中饋,可是還沒有經過婚喪嫁娶的大事,看來也不是很懂得的樣子,便帶着幾分憐惜,仔細給她解釋:“這種大的喪事,都是把賓客名單擬好了,再按照不同的品級職司,分了日子請的。”言下之意,便是文官同勳貴肯定不是在同一天,而是錯開了。
裴舒芬“哦”了一聲,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我說那請帖上怎麼寫了具體的日子,原來是爲了好把日頭錯開。”
延平侯夫人點頭笑道:“正是這個理兒。就同家裡請客安排座席一樣,你得小心着各家之間的關聯恩怨,別把有過節的兩家安排在一起坐,是一個道理。”
裴舒芬笑着謝了延平侯夫人爲她解惑,又四處看了看,好奇地問道:“這簡老夫人怎麼說沒就沒了?”
延平侯夫人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便舒展開來,低頭端了茶杯輕啜一口細茶,纔對裴舒芬道:“也不叫突然吧?——簡老夫人一早就病了,最近一兩個月都起不來牀。太醫院的宋醫正見天往鎮國公府跑,費了大力,也沒有治好。”
裴舒芬在心裡揣摩了一下,覺得有些奇怪。簡老夫人那個人,她雖然只見過幾面,卻看得出來她是個保養很好的人,年歲也不大。不過再轉而一想,這個地方醫療條件太差,傷風感冒都能死人,那簡老夫人若是突然得了什麼治不好的病,也不足爲奇。
裴舒芬正要說話,便聽見靈堂那邊有些鬧哄哄地,似乎吵了起來。
屋裡的這些夫人當然不會扎猛子一樣跑去看熱鬧,可是她們身邊的丫鬟婆子卻是機靈透頂的人。此時見了主子的臉色,便都三三兩兩出去,往靈堂那邊打探去了。
過了一會兒,有丫鬟婆子回來說,原來是鎮國公府的大姑娘,正要把棺材打開,要見簡老夫人最後一面。她的兩個表姐在那裡攔着她,不讓她開棺呢。
裴舒芬聽了咋舌,同情地道:“這簡大姑娘也夠可憐的。本來是國公府唯一的嫡女,身份尊貴。可是她娘一死,她就同另外兩個表姑娘一樣身份了。”從此就要看大嫂的臉色過活了。
延平侯夫人輕嘆一聲,將面前的幾碟子內造的小點心往裴舒芬那邊推了推,道:“你嘗一嘗,這點心味道還行。”
裴舒芬拈起一塊菊花樣的點心吃了起來。
延平侯夫人才湊到她耳邊,輕聲道:“簡大姑娘有兩個嫡親的大哥,以後的日子也不會難過的。只是可惜,她娘就這樣走了,還沒給她定下親事呢。——這裡面的貓膩可就多了。她若是不能把她嫂子哄住了,以後可有的是虧吃。”
裴舒芬想起自己家裡還有一位小姑待嫁,有些不自然地在椅子上挪了挪,有些敷衍地道:“嗯,是挺不容易的。”
外面的靈堂處,簡飛怡哭成了淚人,非要開棺看簡老夫人最後一眼。
盧珍嫺和鄭娥使了全力,才把她拉住,不讓她去碰棺槨。
簡飛振披麻戴孝,一直跪在靈前燒紙。此時見盧珍嫺和鄭娥都快攔不住簡飛怡了,簡飛振才起身,走到簡飛怡身邊,低聲呵斥道:“今日這麼多客人,你鬧什麼鬧”
簡飛怡痛哭道:“娘就這樣撒手走了,我要見她一面都不行……”又指着盧珍嫺道:“你跟我說過,說我娘會沒事的。——你這個騙子我再也不要聽你的話了”
盧珍嫺有些尷尬,臉上微紅,又不知該如何解釋。
簡飛振看了盧珍嫺一眼,拉了簡飛怡走到靈堂的一角,道:“你先回去歇着吧。娘橫豎是不在了,你多看一眼又能怎樣?娘又不會因此活過來?——你回去好好歇着,以後跟着大嫂給你尋來的嬤嬤學規矩,然後求大嫂給你尋一門好親事。”
簡飛怡被簡飛振勸得好了一些,拿帕子拭了淚,一邊抽泣着道:“二哥你的親事還沒有着落呢,還有表姐和鄭姐姐……”如今家裡又有了喪事,她是親生女,至少要守三年的孝。盧珍嫺和鄭娥只要守一年就夠了。三年之後,簡飛怡就真的成了老姑娘了。
簡飛振苦笑,道:“這裡的葬禮完事之後,我要去西山腳下結廬而居,爲娘守孝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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