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華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明明對女人提不起興趣,可是一到裴舒芬屋裡,他就忍不住。折騰了一段日子,楚華謹的腰都直不起來了,走路飄忽,面色更是發白,眼下一片青灰。
齊姨娘和方姨娘看見楚華謹這個樣子,都有些心疼。不管怎麼說,他是她們的夫君,她們的後半輩子,都要指着楚華謹過活的。若是楚華謹有個三長兩短,她們的命,就全握在正房屋裡那個貌似賢良,實則臉酸心硬的填房夫人手裡拿捏了。
她們兩人的孩子又還小,齊姨娘雖說孃家比方姨娘要強,可是自從定南侯府爭繼後之事失禮之後,就逐漸敗落下來。
齊姨娘的嫡親哥哥——定南侯世子本來靠了楚華謹的力,選了西北總兵一職,可是沒過多久,因爲繼後之事,也被召回京城。兵部另選了一名寒門出身的武將,授了西北總兵一職,派過去接手了。如今定南侯府,只有指着祖上的爵位過日子,出仕的人越來越少,逐漸也同京城裡別的勳貴府邸一樣,有了下世的光景。
這種情形,心思活絡的勳貴們已經曉得聖上要做什麼。可是知道是一回事,怎麼應對又是另一回事。
這些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聖上登基這麼些年,已經將西南、西北大營的守將已經逐步換成了沒有根基的心腹臣子,就明白聖上收軍歸政的心是多麼不可動搖。
如果五年前,有人說宏宣帝是要改變祖制、收軍歸政,十個勳貴世家裡,大概有九家要說這人腦子不清楚,胡說八道。大齊朝的勳貴掌軍,是從太祖皇帝範繪則那裡就傳下來的。這些年,範氏皇族同掌軍的勳貴之間的關係已經是密不可分,共存共亡的關係。這些人都相信,如果宏宣帝真的要收軍歸政,是殺敵一千,自傷一千的昏招,絕對不會奏效的,而且他剛坐上的皇位都會根基不穩,指不定立馬被勳貴聯手,將他從還沒有坐熱的位置上趕下來。
可是五年過後,宏宣帝不知不覺間,幾乎是兵不血刃地就將大齊朝兩個最大軍營——西北大營和西南大營掌控在手裡,勳貴們也逐漸發現,他們在朝裡的影響力,不是被文官制衡,就是被後來居上、寒門出身的武將所取代。
皇權的集中,比大齊朝以前任何一位皇帝都要厲害。
到了這個份上,勳貴們自己也開始慢慢分化。
不敢跟皇權作對的,選擇了向宏宣帝交權的路,保住了爵位和在朝堂上來之不易的位置。
不甘放棄自己掌軍的勳貴府上,卻開始另尋出路。
西北、西南大營的門已經被宏宣帝徹底關上,心有不甘的勳貴,便只能將目光投向東南。
東南道承安府的知府衙門裡,最近真是車水馬龍,各路賓客來了又走,走了又來。知府謝運收禮收到手軟。不僅東南道上各路府城,就連京城裡,也有一些勳貴府上派了得力的人過來,一則恭賀他嫁女,二則爲自己打通新的路子。
謝運對這種局面,當然是非常滿意。唯一不足的,便是老侯爺餘威猶在,留下的一批死士,自己只拉了不到一半的人。剩下的一大半里,一半還是忠於老侯爺,另一半卻在搖擺,想向聖上投誠。還是他見勢不妙,同已經去了京城的那個女人一起聯手,才壓制住了內部的分化。
可惜也是因爲他們各有輸贏,他還不能公開同那個女人撕破臉。——雖然那個女人已經對他撕破了臉。
最近一個月,京城裡的那個女人連派了兩撥人過來暗殺他。雖然被他躲了過去,可是要組建自己的緹騎的心就更爲迫切。若是自己現下就有了緹騎那樣的人,早就將京城的那個女人做掉了,還輪到她一個外室賤人踩在自己頭上?這也是謝運着急要將兩個庶女的婚期提前的原因。——他等不到明年了。
這些事情,柳夢寒在京城寧遠侯府裡知道後,只是慶幸自己當機立斷,帶着孩子提前躲到寧遠侯府裡。若是還在外面住着,保不定已經被謝運派人做掉了。
寧遠侯府卻不一樣,是先皇后的外家,又是在京城裡。無論是聖上的暗衛,還是緹騎的線人,都一刻不停地盯着寧遠侯府。謝運的人反倒進不了寧遠侯府。
這也就是前人說得,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吧。
而寧遠侯府裡,也不是那麼風平浪靜。
這一天,寧遠侯楚華謹的四房妾室齊聚在齊姨娘的院子裡,聽齊姨娘分派,要給侯爺每日做補身湯。
蘭姨娘和桂姨娘對視一眼,便笑着對齊姨娘道:“齊妹妹心疼侯爺是應該的。不過越過了夫人,倒是不好交待。”
齊姨娘和方姨娘的兒子不大,不得不依附侯府過活。兩人都見縫插針地勸楚華謹要保養,別累壞了身子。
蘭姨娘和桂姨娘卻已經心如止水,只是看着兩個大兒子,並不想再摻和進去。
夫人那邊打得什麼主意,她們也看得清清楚楚。——先皇后的孝除了,五年之期也過了,若她們是夫人,也要趕緊拉着侯爺生個孩子出來。
侯爺子嗣雖多,卻都不是現在的夫人生的。
所以當齊姨娘出主意要對侯爺進言的時候,蘭姨娘和桂姨娘第一個表明了要明哲保身,不摻和進去。
方姨娘低頭想了半晌,也對齊姨娘勸道:“齊姐姐,不如過一陣子再看看。夫人那邊,或許有夫人的道理。”又搖搖頭,道:“太夫人病了這些日子,柳太姨娘似乎也累倒了,許久不去太夫人的屋子伺候。我前兒有事去了一趟慈寧院,覺得……”有些遲疑,不知該不該說。
齊姨娘心頭一緊,忙道:“有話你就說,我們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你還有什麼顧慮的?”
方姨娘便壓低了聲音道:“……太夫人如今情形不好。”
屋裡的人一時靜默下來。
太夫人情形不好是什麼意思,大家都明白。
先皇后的孝剛剛過了,如果太夫人的白事也跟着出來,夫人就要繼續守三年的孝了。
“要不要請大夫呢?我孃家倒是認識幾個太醫院的太醫。”齊姨娘笑盈盈地說起來。
方姨娘抿嘴笑了笑,道:“就麻煩齊姐姐了。也算是我們盡點孝心。”
蘭姨娘和桂姨娘也跟着附和起來,無人再去說夫人和侯爺的事情。
從齊姨娘院子裡出來,方姨娘有些感慨。齊姨娘家裡認識的太醫,可真是“國手”,治誰誰死得快。以前的先夫人裴舒凡就不說了,難道下一個便是太夫人?……
楚華謹也覺得最近太邪乎了。就算他再有什麼不願意,可是到了裴舒芬屋裡坐一會兒,最後總是發現自己跟她滾到牀上去了。
聽了方姨娘的勸告,楚華謹也覺得裴舒芬那屋裡似乎有些什麼不妥,便不再過去,只在方姨娘院子裡歇着。
而琅繯洞天果然沒有讓人失望。連着半個月密集的敦倫,果然有了成果。
裴舒芬平生第一次,小日子過了十天都沒有來。
這天早上,裴舒芬理完家事之後,便吩咐了外院備車,出去外頭的大藥房診脈去。
來到大藥房,裴舒芬戴了幕離,命婆子丫鬟都在外頭守着,自己一個人去裡間見大夫。
那位大夫脈息不錯,診了兩次之後,便斬釘截鐵地道:“恭喜夫人,賀喜夫人,夫人有喜了”
裴舒芬大喜,顫抖着聲音問道:“可確實?”
大夫對這樣狂喜的場面見得多了,笑着點點頭,道:“絕對不假。只是纔剛剛上身,夫人要謹慎纔是。頭三個月很重要,夫人一定要安心臥牀養胎纔是。”
裴舒芬吃了一驚,忙問大夫:“這是爲何?難道有什麼不妥?”她前世懷孕的時候,可沒有臥牀保過胎。
大夫笑着安慰裴舒芬:“夫人這是頭胎,胎像略有些不穩。不過也算尋常,想是夫人身子弱,所以養得還不牢靠。頭三個月靜養之後,應該就無礙了。”說着,又給裴舒芬開了一堆保胎的湯藥。
裴舒芬不敢大意,取了方子,又去藥房按方抓了藥。
從外面回來,裴舒芬便使人將楚華謹的東西索性都送到方姨娘的院子裡,言道她身子不舒服,以後不能伺候侯爺了,讓侯爺繼續去各院子輪值去。
方姨娘也很奇怪。她們前幾天纔剛剛商量法子,讓夫人別歪纏着侯爺,夫人這邊就發話了。難道夫人的耳報神那樣靈驗?
另外三位姨娘也都知道了,一齊來到方姨娘的院子問東問西。
方姨娘攤手道:“你們問我,我問誰去?我一向不過是夫人說什麼,我就做什麼,從來沒有亂打聽的份兒。”又問齊姨娘:“齊姐姐的大夫請得怎樣了?”
齊姨娘心知有異,哪裡敢再去薦大夫進府,忙道:“跟我孃家說了,不過暫時沒有尋到好的,還是以後再說吧。”將請大夫之事輕輕略過不提。
楚華謹回到府裡頭,聽說裴舒芬讓他以後去輪值,又說身上不舒服,也鬆了口氣。——再被裴舒芬歪纏下去,楚華謹覺得自己還不如死了的好。
晚上楚華謹就徑直歇在了方姨娘的院子裡。
等到半夜,裴舒芬便閃身進了自己的琅繯洞天,按照大夫的方子,又將藥量各減了一半,用了琅繯洞天裡面的藥草,給自己做起保胎藥來。
很快,賀寧馨便從自己的須彌福地裡,看見了裴舒芬做的保胎藥,也從那面鏡子裡,看見裴舒芬狂喜的神情。
“終於懷上了。”賀寧馨笑得意味深長。
她將自己二樓架子上一個小玻璃瓶子裝的藥丸拿了下來,託在手心裡,眯着眼看了看,道:“又該你們立功去了。”正是她以前做過的“絕精丸”。
賀寧馨拿了這瓶“絕精丸”,又從自己的須彌福地裡拿出來一小罐自己做得醃梅子,將裡面的梅核取出來,又將“絕精丸”一粒粒放了進去,捏捏實,將丸藥擠碎,同醃梅子融爲一體。
花了一下午的功夫,賀寧馨終於將這壇加過料的醃梅子做好。
第二天,賀寧馨給安郡王府送了帖子,請安郡王派上次給單先生做過小廝的緹騎女番子過來一趟。
中午的時候,那位女番子來到鎮國公府,賀寧馨將那壇醃梅子遞給她,笑着道:“要麻煩你再跑一趟寧遠侯府,將這壇醃梅子,親手送給寧遠侯。”又教了她一番話。
那位女番子什麼都沒有問,笑着接過小罈子,屈膝行了一禮,道:“鎮國公夫人放心,屬下一定給夫人辦得妥妥當當的。”
賀寧馨對這位緹騎女番子的本事當然很放心,而且緹騎經過整肅,現在能留下的人,自然都是可以信任的。
那位女番子又換了小廝的衣裳,揹着個包袱,裝作是遠道而來的樣子,風塵僕僕地來到寧遠侯府。
她以前跟着單先生做小廝的時候,同寧遠侯府外院的人混得都很熟悉,外院看大門的門子也不例外。
看見是她來了,那位門子忙讓她進來,殷勤地問道:“小哥來了?單先生會不會回來?我們侯爺問過好幾次呢。——還特意叮囑門上的人,說是一有單先生的消息,就要立刻來報。”
那位女番子拿出一錠銀子悄悄地塞過去,笑道:“麻煩大叔了。”
那位門子的兩眼笑得眯了一條縫,忙道:“小哥跟我來。可是趕巧,我們侯爺正在外書房呢。”
那位女番子扮作的小廝便跟着門子,來到寧遠侯府的外書房。
楚華謹聽說是單先生身邊的小廝來了,宛若喜從天降,趕緊開了門讓她進來。
那位女番子見了楚華謹,便跪下行了大禮,道:“我們先生外出遊歷,也記掛着侯爺,特讓小的給侯爺送醃梅子回來了。”說着,將那壇小小的醃梅子送到楚華謹手裡。
楚華謹抱着那壇醃梅子,想起同單先生青梅煮酒的日子,心裡有些發酸,問那地上跪着的小廝道:“你們先生可說過,何時會回來?”
那位女番子擡起頭,將賀寧馨教的話說了出來:“我們先生說了,等侯爺吃完這壇醃梅子,就是他回來的日子。”
楚華謹忙揭開蓋子,抓了一把醃梅子,就要口裡塞。
那位女番子見狀忙阻止他道:“單先生還說了,要一日吃一粒。這罈子裡,一共有六十粒。六十天後,他會給侯爺傳信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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