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賜的長興侯府安頓好,簡士芸和長興侯陳亮又遞了牌子進宮謝恩。
嵐昭儀知道聖上專門給自己的爹孃賜了宅子,更是欣喜,心裡的把握又多了幾分,只要表哥表嫂跟自己配合,自己未必不能壓皇貴妃一頭。所以見了簡士芸就問:“表嫂怎麼說?”
簡士芸緩緩地將賀寧馨的話又說了一遍,再三叮囑道:“你表嫂讓你別再在聖上面前提‘解語花’三個字,也別想着要百尺竿頭,再進一步。還說進了宮,就不要想太多了。”
嵐昭儀聽見表嫂還是勸她不要輕舉妄動,不由又臉色沉了下來,悶悶地道:“表嫂怎麼變得這樣畏首畏尾?——皇貴妃還說表嫂見事機敏,不若常人,也不過如此。”
在嵐昭儀看來,一時的退讓是爲了後來的進取。若是隻是爲了退讓而退讓,還不如三尺白綾了此一生算了。當年她在謝氏手下,年紀雖小,也活了出來,並且進宮做了娘娘。聖上對她,更是放在心坎上。知道自己想爹孃,就在京城裡給自己爹孃賜了一所宅子,連表哥表嫂都靠後了……
想到此,嵐昭儀心頭一動,問簡士芸:“娘,表哥的病怎樣了?”她知道簡飛揚從東南道回來就病倒了,一直不能上朝,聖上已經打算讓簡飛揚多休養一陣子,將他手頭的職位,都陸續分給都督府裡的旁人了。
難道鎮國公府也會變成一個虛架子?
嵐昭儀思忖了很久,對聖上的心思還是有些不能確定。按說,鎮國公府對聖上的忠心,是勿庸置疑的。可是聖上總是有意無意留了一手,是什麼意思呢?
簡士芸對這些事情完全不瞭解,見嵐昭儀皺了眉頭苦思,便勸她道:“昭儀娘娘,不是娘託大,只是你表嫂的話,也有幾分道理。——你想想看,就算是皇貴妃那樣高的地位,如今也是退避三舍。咱們還是算了吧。”
嵐昭儀骨子裡有一股不服輸的倔強,才讓她渡過了那一段艱難的日子。
“娘,表嫂有孕了是吧?不少字”嵐昭儀不動聲色地問。
簡士芸巴不得換了話題,趕緊點頭道:“正是。我看她一點反應都沒有,看着孩子很是健壯呢。——不過多半是個女兒。”
嵐昭儀笑了笑,“娘怎麼看出來的?”
簡士芸從面前的盤子裡揀了一塊梅花樣的點心吃了,又拿帕子擦了擦嘴,才道:“你不曉得,若是懷的兒子,多半會吐得昏天黑地,只有女兒心疼娘,纔不會有這些不適的症狀。我當年懷着你的時候,就是一點噁心嘔吐都沒有。”笑眯眯地看着嵐昭儀。
嵐昭儀尷尬地笑了笑,問道:“還有呢?”
簡士芸又道:“俗話說,酸兒辣女。你表嫂如今嗜吃辣,十有八九是個女兒。”
嵐昭儀鬆了一口氣,沉吟半晌,道:“娘,表哥是不是對錶嫂言聽計從?”
簡士芸眉頭一跳,跟着道:“自然。從你表嫂嫁進來,你表哥就對她好的不能再好了。”又滿懷欣羨地道:“你表哥至今沒有任何通房侍妾姨娘,外面也沒有別的女人,只有你表嫂一個。如今你表嫂有孕了,你表哥也沒有收人,真是難得呢——當年我大哥也是一樣,我大嫂懷孕的時候,我大哥一直親自照料我大嫂,對丫鬟婆子都是吩咐了又吩咐,也沒有這些勳貴人家的小妾庶子過來糟心。”說得是老鎮國公簡士弘。
嵐昭儀聽了簡士芸的話,深思了半晌,道:“這件事,表哥怎麼看?”表嫂不贊成,表哥呢?如果表哥贊成,是不是還是有可爲之處?
簡士芸搖搖頭,道:“我沒跟你表哥說過。”
嵐昭儀便叮囑簡士芸道:“娘避開表嫂,跟表哥說說,看看錶哥怎麼想。”笑了笑,又道:“若是表哥願意幫我,我必不會讓表哥吃虧。”
簡士芸有些爲難,道:“你表哥一向是聽你表嫂的,繞過你表嫂,不太好吧?不少字若是你表哥過後又跟你表嫂說了,豈不是得罪了你表嫂?”
嵐昭儀狡黠地一笑,取了塊蓮子糕送進嘴裡,道:“表嫂的日子過得太閒了,性子也跋扈起來。女人的三從四德看來她都忘了,我們得好好提醒她一下才是。——娘放心,這些事都讓我來解決。”很是胸有成竹的樣子。
正說着話,五皇子帶着乳孃和宮女內侍走了進來,對着上首的嵐昭儀先行了禮,道:“給母妃請安。”又轉身對簡士芸道:“見過長興侯夫人。”
簡士芸看着五皇子彬彬有禮的樣子,喜得一把將他拉過來,讚道:“五皇子還不到四歲吧?不少字怎麼這個頭看上去跟五歲多的四皇子差不多大?”
嵐昭儀有些驕傲地答道:“剛滿了四歲。他生來聰慧,三歲多我就讓人教他描紅,現在不到五歲,已經能背好幾本書,我跟聖上說了,想讓他五歲就進御書房。只是礙着那邊的那一個,聖上一直不好意思鬆口,說讓我們再等等。”說着,伸手過去,憐愛地撫了撫五皇子的臉蛋。
五皇子仰頭看了看嵐昭儀,從簡士芸身邊走開,依偎到嵐昭儀身邊。
簡士芸看着五皇子和嵐昭儀孺慕情深的樣子,暗下決心,對嵐昭儀道:“既如此,我幫你去問問你表哥。”
等簡士芸走了,嵐昭儀又考了五皇子的功課,聽着他背了幾頁書,覺得流暢無比,很是高興,吩咐了他的教養嬤嬤再給他多加些功課。
到了晚上,宏宣帝又來到嵐昭儀的嵐清宮裡。
嵐昭儀喜出望外,更加確信宏宣帝對自己跟其他的妃嬪不一樣。
宏宣帝看見嵐昭儀低着頭跪在地上,一頭黑鴉鴉的頭髮,趁着白膩的細長頸子,有股我見猶憐的溫婉。
“起來吧。地上涼,可別傷了膝蓋,以後到了年歲大了,可就難過了。”宏宣帝溫言道,親自過去將嵐昭儀扶了起來。
嵐昭儀柔順地順着宏宣帝的扶持起身,兩眼含淚,看着宏宣帝道:“臣妾還以爲陛下從此惱了臣妾,再不過來了……”
宏宣帝笑了笑,低聲撫慰她:“那天是朕不好,不該遷怒於你。”扶着嵐昭儀走到一旁的羅漢牀上坐下,漫不經心地問道:“你爹孃都從鎮國公府裡搬出來了吧?不少字——你表哥表嫂可有什麼說的沒有?”
嵐昭儀猶豫了一會兒,委婉地道:“我表哥是個好的,自然爲我爹孃高興。只是我表嫂……”搖了搖頭,不想說下去的樣子。
宏宣帝不動聲色地坐到她身邊,一手攬在她肩膀上,一手握着她的手細玩,問她:“你表嫂以前不是很照應你?”
嵐昭儀心裡一動,忍不住飛快地瞥了宏宣帝一眼,卻被宏宣帝深沉如海的細長黑眸震撼住了,一時忘了自己想說什麼。
“嗯……?”宏宣帝的尾音拉得很長,如琴絃的最末音一樣震顫不休。
嵐昭儀聽得心蕩神馳,將頭輕輕地靠在宏宣帝的肩頭,閉上眼蹭了蹭,才道:“我表嫂,是個膽小怕事的人,又沒有多少見識,凡事只知道勸人退讓。若不是我表哥厚道,她的日子……也很不好過的。——可惜了我表哥的雄才大略……”光鎮國公府裡多添幾個人,就夠那個只知一味勸人不爭不搶的女人喝幾盅了。
嵐昭儀不屑地撇了撇嘴。
宏宣帝嘴角勾了勾,露出一個會意的笑容,低了頭想往嵐昭儀的脣上吻下去,卻被嵐昭儀伸手擋在脣間,咯咯地笑道:“陛下別急,我們小五好久沒有見過父皇了,可否讓他進來跟陛下說說話。”
宏宣帝看了嵐昭儀半晌,鬆開了手,坐到一旁的位置上,笑道:“讓小五進來吧。”
嵐昭儀拍了拍手,乳孃帶着五皇子走了進來。
看見宏宣帝在座,五皇子明亮的眼睛閃了閃,趕緊過來行了大禮。
宏宣帝看着這個他很少注意的兒子,心裡也有些歉疚,伸手對五皇子道:“小五,過來。”
孰料五皇子正經給宏宣帝行了大禮,便站到離宏宣帝一步遠的地方,大聲向宏宣帝問安。
宏宣帝早習慣四皇子見誰都笑嘻嘻的憊懶樣兒,乍一見這個比四皇子還要小的小人兒擺出一幅大人樣兒,也有些新奇,笑着問他:“近來可好?想什麼吃的,穿的,跟你母妃說,自會幫你備齊的。”
五皇子搖搖頭,一幅老氣橫秋的樣子道:“謝父皇。小五不缺吃少穿,只想多唸書,去御書房跟哥哥們在一處纔好。”
宏宣帝聽了五皇子的話,看了嵐昭儀一眼,見她滿臉含笑,鼓勵地看着站在地上的五皇子。
宏宣帝心裡一動,問五皇子:“你這麼小,怎麼就想去御書房唸書?你知不知道,唸書是一件很苦的事,一旦開始,就要持之以恆的堅持下去。若是半途而廢,還不如不念書的好。——你跟父皇說說,唸了書,想做什麼?”
五皇子正等着宏宣帝這句話,聞言大聲道:“不爲明君,便爲賢王”
宏宣帝的神色更加淡然,點點頭,道:“好志向。”說着,起身對嵐昭儀道:“朕今兒想去皇貴妃宮裡頭,你自己歇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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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宏宣帝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自己的嵐清宮,嵐昭儀不安的良裡有一絲掩飾不住的惶恐。——難道自己想錯了?
嵐昭儀的大宮女紅錦悄悄從旁邊的隔間屋子裡走出來,看着手足無措地站在門口的嵐昭儀,輕聲提醒她:“……娘娘操之過急了。”
“你說我該怎麼做?”嵐昭儀回頭,求援似地看向大宮女紅錦。
皇貴妃的鳳栩宮裡,此時正是其樂融融的時候。
吃完了晚飯,四皇子賴在炕上,一手拉着皇貴妃的手,讓母妃給揉揉肚子,說是吃撐着了。皇貴妃故意不理他,母子兩人嬉鬧成一團。
宏宣帝站在內宮室門口,看着兩人從心底笑出來的歡暢笑容,剛剛沉下去的心,又慢慢浮了上來,笑着走進去,問道:“在玩什麼呢?這麼高興?”
皇貴妃聽見宏宣帝的聲音,趕緊起身行禮。
四孌子卻大叫着從炕上起身,往宏宣帝身上撲過去。
宏宣帝連忙伸手接住他,嗔道:“你也不小心點兒。若是父皇沒有接住你,你豈不是就要跌倒炕下去了?摔着了怎麼辦?”
四皇子笑嘻嘻地在宏宣帝臉上親了一口,道:“小四知道父皇會接住的。”
皇貴妃在旁邊笑道:“就算接不住,小四他皮粗肉厚,就算摔到地上,也跟肉墊子一樣,摔不疼的。”又問宏宣帝:“今兒不是臣妾的日子,陛下怎麼……?”
宏宣帝笑着回頭道:“難道儀貞還想將朕趕出去不成?”
皇貴妃忙道“不敢”。
宏宣帝便在皇貴妃的鳳栩宮歇下,第二天直接從皇貴妃的鳳栩宮上朝去了。
嵐昭儀知道宏宣帝在皇貴妃宮裡住了一夜,有些心慌意亂起來,在自己的嵐清宮裡頭走來走去,不知該如何是好。還是她身邊的大宮女紅錦提醒她,她最大的倚仗,不是她的孃家長興侯府,而是鎮國公府…···
這一年多來·表嫂賀寧馨不得進宮。從嵐昭儀入宮以來,就跟在她身邊的大宮女紅錦,逐漸成了嵐昭儀的左膀右臂。紅錦很會察言觀色,說話行事十分合嵐昭儀的心思·人生得又好,卻從不在聖上過來的時候,往聖上跟前湊,能躲就躲,從來不跟聖上打照面,更得嵐昭儀歡心,已經將她當作了心腹。
聽了大宮女紅錦的話·嵐昭儀點點頭,一心等着孃親簡士芸的消息。
簡士芸回到聖上賜的長興侯府收拾了收拾,便每日去鎮國公府幫着料理簡飛振大婚的事宜。
鎮國公府的這次喜事,辦得十分盛大,並不因盧珍嫺本來就是住在府裡頭的,就有半絲怠慢。
盧珍嫺提前一個多月住到賀寧馨當年爲她置辦的小院子裡,等着鎮國公府將聘禮擡過來。賀寧馨又請了自己的孃親許夫人,做盧珍嫺這邊的長輩女眷·幫着操持女家這邊的禮儀,並未因盧珍嫺是孤女,就有將就的意思。
這樣的安排·不僅盧珍嫺感激涕零,就連簡飛振都對賀寧馨十分信服,完全把她當了最敬重的親人看待。簡飛揚自不必說,對許夫人和賀老爺更是敬重如親生爹孃一樣。
簡士芸這日好不容易抽了空兒出來,悄悄地問簡飛揚:“你表妹在宮裡頭,如今勢頭正旺,想着要百尺竿頭,再進一步。——你怎麼看?”
簡飛揚搖搖頭,裝聾作啞:“姑母問錯人了。我如今賦閒在家,又舊疾未愈·實在是難當大任。再說,寧馨一向膽小。嵐昭儀這樣的鴻圖大志,我怕嚇着寧馨。——姑母也不是不知道,寧馨如今身子沉,我凡事都讓着她的。”
說了跟沒說一樣。
簡士芸有些失望,忍不住責怪簡飛揚:“你是男人·你纔是這鎮國公府裡的一家之主。大大小小的事情,總得你說了算吧?——就算是疼你媳婦,也不能讓她踩到你頭上去。”說着,追着簡飛揚問:“你媳婦如今有孕,可給你安排了房裡人沒有?若是沒有,你可得悠着點兒,她的身子可禁不住······”說得簡飛揚鬧了個大紅臉,趕緊指了一事跑到外院裡去了。
簡士芸看見簡飛揚落荒而逃的背影,嘆了口氣,去跟賀寧馨說話,委婉地勸她:“······你如今有孕,可不能由着飛揚的性子鬧,肚子裡的孩子要緊。也就幾個月的功夫,你就把人放在外院,當沒看見就行了。”
賀寧馨聽得莫名其妙-,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問簡士芸:“姑母說什麼話,我聽不懂。”
簡士芸笑着搖搖頭,道:“姑母是過來人,就跟你挑明瞭吧。你若是手頭沒人,姑母給你送個人過來,給飛揚做房裡人。等你生了之後,再打發走就是了。”
賀寧馨恍然大悟,紅了臉道:“勞煩姑母操心了。我晚上問問飛揚。”居然沒有一口回絕,讓簡士芸頗有幾分意外。
等簡士芸走了之後,賀寧馨一個人歪在裡間的黃花梨木鏤空捲雲紋貴妃榻上,抱着一個長條形的抱枕想着心事。
簡飛揚回到屋裡,已經是掌燈時分,有些醉醺醺的樣子。
賀寧馨起身幫他寬衣,問道:“在外面吃過了?”
簡飛揚點頭,道:“安郡王今兒過來了,我們在外院喝了點兒酒。府裡頭到處人來人往,亂糟糟的,就沒有進來煩你。”
賀寧馨也懶怠見人,今兒心裡又有事,比往日沉默了許多。
簡飛揚從淨房洗漱出來,看着賀寧馨像是有心事的樣子,忙問了起來。
賀寧馨低着頭道:“最近事忙,我也沒有想起這事兒。今兒姑母提醒起來,我纔想起來。”說丬得簡飛揚一頭霧水。
“你倒是怎麼啦?姑母又用嵐昭儀的事煩你了?”簡飛揚以爲是宮裡頭的事情,對簡士芸也有了幾分埋怨。明知道自己媳婦有了身孕,還要讓她勞神費力……
賀寧馨卻搖搖頭。
她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這兩個月來,簡飛揚沒有碰過她一次。別說簡飛揚本來就精力過人,就算是一般的男人,兩個月沒有過房事,也是很難忍的。
以後還有八個月的時間,可要讓他怎麼過呢?
看着賀寧馨有些難以啓齒的樣子,簡飛揚以爲出了大事,更是着急,問她:“到底是怎麼啦?你別嚇我…···”
看見簡飛揚着急的樣子不像做假,賀寧馨心頭一軟:就算是屋裡放個人,應該也是無礙的吧?
“飛揚,姑母今天說····…給你送個人,放在外院伺候你。”賀寧馨支支吾吾了半天,終於將簡士芸祭出來,免得雙方難堪,“也是我的錯,有孕之後,就應該給你打算好,讓你受委屈了。”
簡飛揚聽了半天,才明白過來,原來是擔心他熬不過她懷孕的十個月。
看見簡飛揚垂頭坐在一旁,賀寧馨心裡更是忐忑。一隻手無意識地揪着榻上褥子垂下來的流蘇,喃喃地道:“······也不用給名份,就是幾個月而已。當然,如果你喜歡,擡了房也行。”顛三倒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簡飛揚見賀寧馨越說越離譜,擡起手阻止了她,兩眼炯炯地望着賀寧馨道:“你真的不在乎我找別人?”
賀寧馨一時語塞,拿不準簡飛揚這麼問到底是什麼意思。她知道,以前簡飛揚沒有女人,是有別的原因。如今這些原因都沒有了,他要不要別的女人,完全在他一念之間,而自己,真的沒有什麼可以置喙的地方。
就算簡飛揚以後有了別人,傷了自己的心,自己也依然是他妻子,要爲他養兒育女,打理家事,主持中饋。而簡飛揚是不是在乎自己這顆心,對他來說,大概也是無關緊要的吧?
日子總是要過的,對簡飛揚來說,自己心裡有他也好,沒他也好,他想對自己做什麼,自己都不能拒絕。而自己的心在哪裡,對他來說,一點都不重要。就算是以前的寧遠侯楚華謹,讓自己那樣厭惡,不還是一樣同他生了兩個孩子?
作爲女人,在這種事情上,是天生弱勢的一方。最多他若是傷透了她的心,她就同上一世對付楚華謹一樣,給他多擡一些女人進來而已……
賀寧馨的心情十分複雜,千頭萬緒,一時不知道怎樣開口,只是怔怔地看着簡飛揚。
簡飛揚見賀寧馨說不出話來,便坐近了些,挨在她身邊,又低聲問了一句:“你願不願意?”
賀寧馨張了張嘴,又將心裡話嚥了下去,終於輕笑着道:“我願不願意,有什麼關係?再說,若是我說不願意,你纔不納人,又有什麼意思?”不是心甘情願的話,遲早有一天,會覺得是自己束縛了他。
賀寧馨兩世爲人,一向覺得男人對於女人感情的執着,不如他們對於權勢的執着。對女人,男人變心很容易。可是在權勢面前,絕大多數男人都是一往情深,至死不渝的。
簡飛揚本來有些失望,可是聽了賀寧馨的話,卻越想越覺得有道理,點頭道:“你說得有理。我要怎麼做,是我的事。若是你要求了我纔去做,又有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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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寧馨睜大了眼睛看着簡飛揚,心裡怦怦地跳動得十分厲害,像是很是意外他的回答。
簡飛揚頓了頓,本來覺得日久見人心,賀寧馨遲早會知道自己不是個貪花好色之人。可是看見她期盼的眼光,簡飛揚又不忍將她矇在鼓裡,讓她在以後漫長的歲月裡,一直處於提心吊膽、誠惶誠恐的狀態之中,一時心軟,仲手過去,握住賀寧馨的右手,沉聲道:“我們之間,不會有別人的。就算是侍寢的婢妾都不會有,若是我有半句虛言,讓我這輩子無後而終。”居然拿自己的子嗣發誓。這樣重的誓言,沒有男人會輕易發的。
賀寧馨的眼裡不知不覺盈滿了淚,有些哽咽起來。
看見賀寧馨淚盈於睫,簡飛揚忙拿了帕子給賀寧馨拭淚,低聲安慰她:“是我不好。這些事情,我早該想到,跟你親自說明白的。竟然還是讓別人提起來,倒顯得我們之間生分了。”
簡飛揚想起賀寧馨的爹孃賀老爺和許夫人,再想想自己的爹孃,還有安郡王夫婦,再一對比妻妾衆多,近來鬧得雞飛狗跳的寧遠侯府,自己的心偏向哪一邊,還用選嗎?
賀寧馨順手把臉捂在了簡飛揚的帕子裡,嘴裡含糊不清地道:“你真能忍得住?你不想想,你那陣子……”羞紅了臉,底下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簡飛揚想起那一段在西山別莊的日子,也是心神一蕩,摟了賀寧馨在懷裡,低頭在她頭髮上吻了一下,心裡愛極了她,在她耳邊道:“如果跟我在一起的不是你,我哪有那麼大興致?——你是不是也一樣歡喜?”頓了頓,又道:“你這次有孕,也不過幾個月而已。我以前可是有二十多年都沒有女人,不也過來了?”
賀寧馨仰起頭,看着簡飛揚線條剛硬的下頜,笑着道:“這可不好說。很多人都是一開葷就再也回不去了的。”
簡飛揚抱着賀寧馨柔軟的身子,不知不覺身上又有個地方硬了起來,趕緊兩手握着賀寧馨的肩膀,將她推開一些,苦笑着道:“……是很難回去,只要你在我身邊,我就忍不住。”說着,拉了賀寧馨的手過來,從袍子裡仲進去,放在自己的堅硬上,一邊上下搓動,一邊在她耳邊低語:“……以後你還要經常生孩子,看來我還是得收個人在身邊。想來想去,除你之外,就只有‘五姑娘’最合我心意了。我就勉爲其難收了‘五姑娘’吧……”
賀寧馨羞紅了臉,卻沒有拒絕,柔順地依着他動作了一回。
……
事畢清理的時候簡飛揚懶懶地躺在炕上,對賀寧馨笑道:“你只要像這樣,一個月讓‘五姑娘’陪我一次就夠了。我很容易滿足的。”
賀寧馨嘴角抽了抽,對簡飛揚這種掩耳盜鈴的行爲表示了強烈的不信。
簡飛揚將袍子繫上,俯身過來作勢道:“你不信?——不信咱們再去讓‘五姑娘’評評理……”
賀寧馨忙擡頭伸手捂住了簡飛揚的嘴,滿臉紅暈地嗔道:“不許再說!”
簡飛揚閉了嘴,眸子裡都是掩不住的笑意,偏腿坐在牀邊,一隻手攬在賀寧馨肩上,一隻手在她腹部輕輕揉動問賀寧馨:“這小子可乖?有沒有踢你?”
才兩個月而已!哪有這麼早!
賀寧馨嗔道:“你如何知道是小子?大家都說是女兒呢!”就連賀寧馨自己的孃親許夫人,也說看着像女兒。
簡飛揚毫不在意地笑道:“女兒也不錯啊。先開花,再結果,兒女雙全體是真正的好彩頭呢!”
賀寧馨留意簡飛揚的神情,見他不似作僞,也放下一半的心兩人嬉鬧一陣子,也都歇下睡了。
臨睡前,簡飛揚突然對賀寧馨道:“這事看來沒完,若是嵐昭儀真的想插手,我們得演一出好戲,趁機跟她了斷也好。
賀寧馨側身躺在天水碧鴛鴦戲水長條枕上,看着簡飛揚眉頭微皺的側影,低聲問他:“有用嗎?再說,只要聖上不插手,她的手還伸不了那麼長吧?”
簡飛揚嘆了一口氣,道:“你忘了,還有姑母呢。況且聖上那邊,你能說聖上一定不會插手?”
賀寧馨想起自己上一世的爹爹三朝首輔裴立省,家裡便有隆慶帝賜下的兩個美人侍妾,一個生了二妹裴舒蘭,一個生了四妹裴舒芬。雖然這兩個隆慶帝賜下的美人並沒有在家裡興風作浪,而是一直深居簡出,從來不出來爭風吃醋,可是到底也是咯應了孃親夏夫人一輩子……
“別想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別爲這些還沒發生的事情犯愁,小心委屈了我兒子,我可要找他們拼命的!”簡飛揚側身過來,將賀寧馨摟在懷裡安慰她。
賀寧馨點點頭,一股倦意襲來,沒有來得及再說兩句話,已經沉入了夢鄉。
簡飛揚卻一夜無眠,盤算着若是宏宣帝插手,他要如何一勞永逸地堵了這條路。——他自己吃過的苦,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跟着受累。
第二天賀寧馨一睜開眼睛,發現簡飛揚已經不在屋裡了,忙起身對外面問道:“誰在外面?”
扶風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夫人醒了?”一邊說,一邊掀了簾子走進來。
賀寧馨看着扶風也笑,道:“你也快做新娘子了,給我尋的小丫鬟在哪裡?”
扶風和外院的大管事東興定了親,扶柳和簡飛揚的親隨,以前也是許夫人送的的小廝東元定了親。他們倆會在簡飛振和盧珍嫺的親事之後,也相繼成親。
扶風和扶柳嫁人之後,會繼續回到賀寧馨身邊做管事媳婦,直到賀寧馨平安生產之後。這些新提拔上來的小丫鬟,會跟在扶風和扶柳身邊,幫着做些貼身伺候的活計。
聽見賀寧馨的問話,扶風過來一邊幫着賀寧馨換衣裳,一邊笑着道:“夫人不用急,晚些時候,奴婢就同扶柳將小丫鬟帶過來給夫人過目。”
賀寧馨點頭道:“那我就等着了。”
這一等,一直等到吃晚飯的時候,纔等來了這些新來的小丫鬟。
賀寧馨挨個看過去,其實她們的年歲也不小了,都有十二、三歲看上去嬌小玲瓏,頭臉乾淨,很是利索的樣子,便在心底裡暗暗點頭。賀寧馨最喜歡跟聰明人打交道。服侍自己的身邊人,更是要有眼力兒才行,說一知二,甚至不用吩咐就知道該如何行事,也省些口舌。
“你們都叫什麼名字?都是做什麼差事的?”賀寧馨坐在羅漢牀上,手握一杯清水,沉靜地看着下面的這些小丫鬟。
底下的四個大一些的丫鬟笑着上前,給賀寧馨行禮道:“見過夫人。”
又各自交待姓名和差事。
“奴婢白茶,跟着扶風姐姐管廚房。”
“奴婢紅茶,跟着扶風姐姐管帳房。”
“奴婢綠茶,跟着扶柳姐姐管國公爺和夫人的四季衣裳、首飾釵環。”
“奴婢青茶,跟着扶柳姐姐管國公爺和夫人的鋪蓋陳設、庫房箱籠。”
算是將扶風和扶柳兩個人的差使分給了四個人。
扶柳上前指着綠茶道:“她還梳得一手好頭夫人一會兒讓她試試,比奴婢的手藝好。”
賀寧馨笑着點點頭,讓綠茶上前給自己梳妝。
綠茶的手藝果然不錯而且生得俏麗喜人,說話嬌憨可愛。賀寧馨便逗着她說了幾句,一屋子人都笑得前仰後合。
沒過多會兒,便有人回報,說大姑太太來了,在平章院操持。
簡飛振和盧珍嫺的婚事就這幾天了,長興侯夫人簡士芸每日裡早早地過來,掌燈了纔回去,很是盡心盡力。
賀寧馨想起自家要做的事,對簡士芸有一絲愧疚,聞言吩咐道:“給大姑太太送些粥點過去,再每日燉一碗海蔘養榮湯,給大姑太太補補身子。”
簡飛振和盧珍嫺的婚事,是鎮國公府這幾年來第一件大喜事,連聖上都賜了禮物下來,還召了簡振去宮裡敘話實是天大的恩典。
到了正式成婚的這一天,鎮國公府更是賓客盈門,來往的都是大齊朝京城裡面最有權勢的文臣和武將。
皇貴妃和嵐昭儀也各自給新娘子盧珍嫺賜了首飾和衣飾下來,被簡士芸命人同嫁妝擺在一起,放在院子裡的供桌上,讓衆人圍觀瞻仰。
宮裡頭的嵐昭儀本來還想尋着機會出宮一趟,親自去參加簡飛振的婚禮,不料被皇貴妃攔住了,道:“宮妃無故不可出宮。”
嵐昭儀訕訕地道:“那是臣妾的嫡親表哥,是一家人。”
皇貴妃微笑着駁了回去:“你是陳家人,不是簡家人。你娘是鎮國公府外嫁之女,你就更遠一層了。——這種‘一表三千里’的關係,實在不算是一家人。”
這話在嵐昭儀聽起來,就是皇貴妃忌憚自己跟鎮國公府的親戚關係,故意打壓她而已。
從皇貴妃的鳳栩宮回來,嵐昭儀有些不高興,叫了五皇子過來,聽了幾句書,便讓他下去了,一個人歪在榻上假寐。
大宮女紅錦悄悄走進來,對嵐昭儀道:“皇貴妃娘娘當然不高興看見娘娘同鎮國公府走得親近。”頓了頓,又道:“娘娘若是有心,奴婢可以幫娘娘出宮一趟,去給娘娘的表哥轉達娘娘的關切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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嵐昭儀上下打量了大宮女紅錦一眼,問她:“你能出去嗎?”
紅錦忙笑着道:“奴婢是宮女,沒有娘娘那樣矜貴。只要娘娘同意,奴婢是可以帶着人出宮一趟,給娘娘的外家鎮國公府賀喜去的。”
嵐昭儀皺着眉頭想了想,道:“恐怕不太合規矩。”
紅錦心裡一動,忙幫嵐昭儀出主意:“娘娘可以再去向皇貴妃娘娘求求情。皇貴妃娘娘剛剛駁了娘娘出宮的意思,應該不會再駁了讓奴婢出宮的主意。”好歹是個補償。紅錦估摸着,以宏宣帝對嵐昭儀的盛寵,皇貴妃是不敢太明目張膽地打壓嵐昭儀的。
嵐昭儀想了半天,有些不情願地道:“你要想去,你自己去向皇貴妃求情。我就不去了。”說着,翻了個身,躺在榻上似是睡着了。
紅錦有些鄙夷地瞥了嵐昭儀一眼,沉默地退了出去,徑直往皇貴妃宮裡去了。
她有些日子沒有出宮見主子了,這一次,一定要成行。前幾年嵐昭儀還是貴人的時候,她們幾人聯手,沒想到只是墮掉了她的胎,卻讓她毫髮無損地活了下來,且位份越來越高,宏宣帝也越來越離不開嵐昭儀。
若是任她發展下去,等小主子進了宮,哪裡還有立足之地?——上一次,她們折損了一些人手之後,便得到密令,暫時不要再輕舉妄動。這一次,主子終於又傳了消息進來,她們不從也不行,家裡人都在主子手裡攥着呢……
皇貴妃聽見嵐昭儀宮裡的大宮女紅錦的請求,沉吟了半晌,道:“既如此,你就拿了腰牌,出宮一趟吧。記住不要在外面逗留太久,過了時辰,就連你們嵐昭儀也保不了你。”
紅錦大喜,忙磕頭謝了皇貴妃,自回嵐清宮覆命去了。
嵐昭儀聽說皇貴妃居然準了,也有幾分欣喜,便命紅錦取了幾樣今年新進上的宮錦出來,讓紅錦帶着去鎮國公府賀禮。
紅錦坐着宮裡的小轎,帶着幾個內侍,來到鎮國公府,求見鎮國公夫人賀寧馨。
賀寧馨剛剛看完簡飛振和盧珍嫺拜天地,覺得有些乏了,便回院子裡歇息去了。今日鎮國公府裡賓客雖多,卻都知道鎮國公夫人懷着身孕。體力不支,才請了鎮國公府出嫁的大姑太太回來,幫着操持婚事的,所以都沒有怪罪她失禮。
夏夫人和許夫人一見如故,相談甚歡,聽說賀寧馨身子不適,便趕着讓她去歇息,答應在這裡協助長興侯夫人簡士芸,幫她招待女眷。
鎮國公簡飛揚在外院陪着男客吃酒,唯一的弟弟終於成家立事了,簡飛揚很是高興,喝得有些醉醺醺的。
紅錦上門的時候,賀寧馨已經睡着了,當然不會見她。
因是嵐昭儀派出來的,鎮國公府裡的人倒也不敢怠慢,趕緊去請了簡士芸出來,跟紅錦見了一面。
紅錦此次出來,根本不是來見簡士芸的,見了簡士芸的面,不過敷衍兩句,便要求見鎮國公簡飛揚,說是嵐昭儀有話帶給鎮國公。
簡士芸是知道嵐昭儀的心事的,聞言忙道:“你稍等,我去把飛揚給你叫過來。”說着,遣了自己的心腹婆子去外院,說有貴客,請簡飛揚進來敘話。
簡飛揚不知是哪裡的貴客,那婆子又神神秘秘說不清楚,忙跟着回到後院,卻看見一個陌生的宮裝女子坐在簡士芸身邊,微笑着看着自己。
簡飛揚有幾分不虞,整了整身上的袍子,問簡士芸:“姑母,到底是什麼事?”看都不看紅錦一眼。
紅錦有些詫異。
她跟着嵐昭儀,也是見過簡飛揚幾面的,對方卻像完全不認識她一樣……
簡士芸笑着起身,指了坐在一旁的紅錦道:“這是昭儀娘娘派來給你二弟大婚賀喜的大宮女紅錦,說是娘娘有話帶給你。”說着,便要起身退出去,將屋子留給簡飛揚和紅錦兩個人。
簡飛揚沉了臉,對簡士芸道:“姑母想是今日累着了,還是喝多了,怎麼說話如此着三不着兩?——我說什麼身份,娘娘是什麼身份?哪有話需要一個宮女傳來傳去?損了我的名譽不要緊,要是帶累了昭儀娘娘,恐怕姑母就是後悔都來不及了。”說着,斷然起身道:“外院還有客,飛揚就不奉陪了。”已經大步出了院子,往二門上去了。
簡士芸尷尬地看着簡飛揚遠去的背影,回頭訕訕地對紅錦道:“……若是有話,就跟我說也是一樣的。我回頭再跟飛揚說。”底氣已經有些不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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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錦下死眼盯着簡飛揚的背影看了幾眼——這個男人,倒是有幾分氣概。先前主子說要想法子將她送給鎮國公簡飛揚的時候,她還有幾分不情願。如今看來,也是個不錯的人選。府裡頭只有一個室夫人而已……
今日寧遠侯府也有人到賀。寧遠侯府如今沒有主母,柳夢寒便成了寧遠侯府的女眷,過來道喜。
紅錦出去的時候,跟特意進來尋簡士芸說話的柳夢寒打了個照面,彼此見了禮,寒暄了幾句,就各自散了。
四圍的人壓根不曉得,她們的話裡,其實都是另有玄機。
柳夢寒回到寧遠侯府,摸着自己首飾匣子最底層的玉璽微微地笑:這可是紅錦最好的嫁妝。
從得知聖上答應讓寧遠侯府的姑娘再次入宮的時候,柳夢寒就籌劃起來了。下了這麼多功夫,好不容易將嵐昭儀那顆一直壓抑下來的心煽動了起來。只要除掉了嵐昭儀,自己的女兒入宮,就去了一大強勁對手。同時紅錦肯定是要去鎮國公府的,這個玉璽,當然就是鎮國公府的催命符……
紅錦回了宮,給嵐昭儀回報道:“……大婚很熱鬧,娘娘的孃親簡夫人主持大局,十分妥當。鎮國公也對娘娘很是關切,託奴婢代話,說願爲娘娘驅馳。只是······”似乎有些猶豫的樣子。
嵐昭儀聞言大喜,起身問紅錦道:“這不是很好?只是什麼?”
紅錦咬了咬下脣,小心翼翼地道:“鎮國公夫人說是累了,沒有出來招待女眷,奴婢也沒有見到鎮國公夫人,只見了鎮國公一面。”又搖了搖頭,“可惜了。鎮國公如此偉岸能幹的一員猛將,就要被這等無知的婦人拖累了。”說完馬上跪下,給嵐昭儀磕頭:“奴婢一時失言,請嵐昭儀恕罪!”
嵐昭儀親手扶了紅錦起身,嗔怪道:“你說得是實話,何罪之有?”
紅錦的話,真的說到了嵐昭儀心坎上。
紅錦訕訕地笑道:“賀夫人到底是一品國公夫人,奴婢不過是小小的宮女,實不該這樣直言不諱的。”
嵐昭儀笑了笑,道:“不過是國公夫人而已。”便不再多說。
紅錦想了想,試探着問道:“娘娘若是不嫌棄,紅錦願爲娘娘分憂解難。”
嵐昭儀看了她一眼,懶洋洋地道:“你先下去吧。”
紅錦笑着行禮退下。
到了晚間的時候,有一陣子沒有過來的宏宣帝又來了。
嵐昭儀自是喜出望外,小心翼翼地服侍,再不敢提五皇子的事。
是夜溫存過後,嵐昭儀偎在宏宣帝懷裡,笑着道:“臣妾想向陛下求個恩典。”
宏宣帝“嗯”了一聲,等着她說下去。
嵐昭儀仔細地瞧了瞧宏宣帝的臉色,看不出任何不虞的樣子,便笑着道:“陛下也曉得,臣妾的表嫂最近有了身孕,怕是無法再服侍表哥了。所以臣妾的孃親想着,給表哥送個人去。我表哥如今沒了親孃,無人給他打理這些事情。表嫂性子又跋扈,又嬌縱,我表哥看在孩子份上,不跟她計較,只是苦了他自個兒......”
宏宣帝閉着眼睛,微笑着打斷她的話:“你要做什麼?”
嵐昭儀的臉紅了紅,支吾了幾聲,道:“......不如聖上給我表哥賜幾個美人下去。能讓她們紅袖添香,英雄美人,也是一樁佳話。”
宏宣帝睜開了眼睛,斜睨了嵐昭儀幾眼,笑着搖搖頭,道:“這可不成。你曉不曉得,你表哥和表嫂的婚事,雖然是他們自小訂的婚,可還有朕的一旨賜婚在裡頭。再說,你表嫂的孃家爹爹,是左督察御史賀思平。你讓朕給你表哥送幾個美人過去,豈不是既讓朕打自己的嘴巴子,又讓朕從此不得安定,眼睜睜地看着賀思平不斷上摺子彈劾朕是個耽於女色的昏君?”
嵐昭儀聽了宏宣帝話,先是一驚,後又一喜,臉紅道:“陛下是不世出的明君。那賀思平如果敢這樣上摺子,就是大不敬,聖上還收拾不了他?——不說滿門抄斬,至少可以將他關入詔獄吧?”
宏宣帝笑着起身,自己穿了袍子,道:“言官上摺子,是他的職責所在。按大齊的祖例,言官上書言事,有‘不殺,的特權。就算是龐貴妃亂政的時候,也不敢輕易對言官動手的。”看着嵐昭儀瞠目結舌的樣子,宏宣帝回身繫了腰帶:“這些事你不懂,就不要瞎摻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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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宏宣帝要走的樣子,嵐昭儀趕緊跟着起身,問宏宣帝這麼晚了,陛下要去哪裡?”
宏宣帝溫柔地扶着嵐昭儀坐回牀上,道:“朕想起來還有些摺子沒有批,不然明兒早朝又要被言官彈劾了。”
看了看嵐昭儀不甘心的樣子,宏宣帝突然道:“若是你真想爲你表哥分憂,你可以以你自己的名義,給你表哥送人過去。”
嵐昭儀方纔轉嗔爲喜,從牀上下來,給宏宣帝拿了靴子過來幫他穿上,細問道:“臣妾從沒有給臣下賜過美人。應該是平妻呢,還是貴妾?”
宏宣帝笑了笑,搖頭道:“不過是個婢女,何必要給名份?再說,你只是昭儀,還不夠格給鎮國公賜平妻或者貴妾。”
嵐昭儀臉上紅了一紅,輕聲“啊?”了一聲,似乎十分意外。
原來只是送個下人過去,能起多大作用?
“你的位份,也只能送個下人而已。——不過若是鎮國公願意給你面子,將你送的美人擡舉成貴妾,也未嘗不可。”宏宣帝笑着低聲提點了嵐昭儀一句,便大袖翩翩,施施然走出了嵐昭儀的嵐清宮。
嵐清宮外面的月色撩人,宏宣帝的脣角越翹越高,心情十分愉悅。
嵐昭儀等宏宣帝走了之後,頹然地坐回牀上,半躺在跟個小房子一樣大的千工拔步牀的靠背上,深深地嘆了口氣。聖上如今不若以前溫柔體貼,反而喜怒莫測,她突然有些力不從心的感覺。
可是,站在高處,俯瞰衆生的感覺是那樣好,比她當日在隴西長興侯府內院苦苦掙扎的日子,不知要好多少倍。怎麼可以輕言放棄?
紅錦躡手躡腳地走進來,低聲問嵐昭儀:“娘娘要不要沐浴?奴婢給娘娘備了熱水。”
嵐昭儀搖搖頭,拍了拍自己的牀邊·道:“坐下,陪我說說話
紅錦脫了鞋子,走上拔步牀的腳踏板,坐在了嵐昭儀牀邊·輕輕地給嵐昭儀掖了掖被子,問她:“聖上對娘娘寵幸有加,娘娘如何愁眉不展?”
嵐昭儀苦笑了一下,道:“你不明白的。聖上連夜就走了,我心裡有些不踏實。”就算是不明白到底是爲什麼,嵐昭儀也敏感地意識到,聖上這幾日·對她大不如前了。
紅錦想了想,對嵐昭儀道:“娘娘,不是紅錦多嘴,只是聖上如今的心,又有一小半放到皇貴妃娘娘那裡去了。特別是四皇子,聖上這些日子,對他越來越疼愛,每天都要去看看他纔去上朝。”
嵐昭儀從牙齒縫裡吐出一句話:“年老色衰·也只能用兒子爭寵!”
紅錦微微笑了笑,又道:“娘娘說得是。不過人家雖然有個兒子,卻沒有好孃家。哪像娘娘·不說長興侯府如今搬到京城,會是娘娘的一大助力。還有京城裡面頂尖兒的鎮國公府,更是娘娘的一大倚靠。—若是鎮國公真的站在娘娘這一邊,奴婢擔保,娘娘什麼都不用做,肯定是最後的贏家。”
這話嵐昭儀愛聽,聞言笑着看了紅錦一眼,道:“你這張嘴·真是會說話。”
紅錦忙奉承嵐昭儀:“都是娘娘教得好。奴婢若是有娘娘一成的本事,這輩子也就受用不盡了。”
嵐昭儀笑着擺擺手·道:“罷了,罷了。你不必奉承於我。我向來笨口拙舌的,我自己也知道。不必你提醒我。”說着,又悄悄地跟紅錦商量:“聖上讓我給表哥賜個美人下去,雖然只是做房裡人,可是有我照應·我表哥一定不會虧待她,定會擡舉成貴妾。
紅錦聽了,微微有些失望。——還以爲最少是平妻,豈知只能是貴妾。這妻和妾,差別可就大了。
“你說送誰去比較好?”嵐昭儀試探着問紅錦。
紅錦搖搖頭,道:“奴婢見識淺薄,不敢妄言,擔心壞了娘娘的大事。”這當口兒,紅錦知道自己絕對不能露出想去的意思,以免讓嵐昭儀生疑。
嵐昭儀點點頭,道:“容我再想想。”
這幾天,宏宣帝過來的時候,紅錦不再躲在一旁,而是搶着做些端茶送水的事兒。她本生得好,又特意裝扮過,惹得宏宣帝也看了她好幾眼。
嵐昭儀看在眼裡,便下了決心,叫過紅錦道:“我想好了。我身邊的人當中,只有你是個拔尖的。你生得又好,又聰明伶俐,最重要的,還能對我忠心耿耿。——我想送你去表哥府裡頭,你覺得怎麼樣?”
紅錦做出吃驚的樣子,哭着跪下求道:“娘娘,娘娘,奴婢願意在宮裡伺候娘娘,不想到宮外去伺候別人。”對做婢妾不感興趣的樣子。
嵐昭儀更是警惕起來,問道:“難道你想留在宮裡,伺候聖上?”
紅錦全身抖了一抖,低着頭道:“奴婢不敢。娘娘多慮了。”
嵐昭儀勸她:“宮裡面這麼多娘娘小主,你不過是個宮女出身,最多隻能封個答應位份低,照樣要伺候人。去鎮國公府就不一樣了,我跟我表哥說,讓你一去就擡舉你做貴妾,幫我看着表哥,別讓我表嫂拖後腿就成。——若是以後你比我表嫂先生下兒子,我自會幫你請旨,擡你做平妻。”
紅錦有些遲疑地問道:“鎮國公夫人不是已經有孕了?”就算她今兒就過去侍寢,明兒就懷孕,也趕不上在鎮國公夫人之前生下兒子啊。
嵐昭儀神秘地笑道:“你放心。我娘看過了,她懷得是個女兒。”
紅錦大喜過望,擡頭看着嵐昭儀道:“此話當真?!”
嵐昭儀微微一笑,道:“我有必要騙你嗎?”
紅錦破涕爲笑,給嵐昭儀磕了個頭,道:“多謝嵐昭儀成全!”
說動了紅錦之後,嵐昭儀便使人給自己的孃親長興侯夫人簡士芸傳了話,讓她進宮一趟。
簡士芸等着到了初一,便趕緊遞牌子進宮,求見嵐昭儀。
來到嵐昭儀的嵐清宮,簡士芸問嵐昭儀:“娘娘召臣婦入宮,可是有什麼事?”
嵐昭儀拉了簡士芸在一旁坐下,壓低了聲音悄悄地道:“有一事讓娘幫忙。”說着,將給簡飛揚送婢妾的事說了一遍,又道:“娘跟表哥說一說,讓他給我這個臉面,納了紅錦做貴妾,我的面上好看,聖上的面子也好看。”
聽見是這件事,簡士芸滿口應承。在她看來,這是在宏宣帝那裡過了明路的,跟聖上親自賜美人,沒有什麼兩樣。簡飛揚是一定會同意的,也不敢不同意。
從宮裡頭出來,簡士芸等不及第二天,馬上就去了鎮國公府,跟簡飛揚說話。
“娘娘的意思是,讓你納了紅錦做貴妾,彼此面子上都好看。你有了人服侍,你媳婦有了賢惠的名聲,也好打那些說她‘悍妒,的人的嘴,再則,也讓聖上放心。”簡士芸笑眯眯地跟簡飛揚說道,像是有天大的恩典一樣。
簡飛揚摸着下頜,沉吟良久,問道:“這是聖上的意思,還是娘娘自己的意思?”
簡士芸窒了窒,想說娘娘的意思,就是聖上的意思。
可是簡飛揚似乎看出了簡士芸沒有說出口的話,笑眯眯地道:“若是聖上沒有說過此事,假傳聖旨,可是大罪。”
簡士芸不敢再杜撰下去,訕訕地道:“你這孩子,就會嚇唬姑母。——雖然不是聖上的諭旨,可是也是在聖上那裡過了明路,允了昭儀娘娘的。”
簡飛揚便有了譜,在心裡冷笑一聲,對簡士芸拱手道:“此事恕難從命。”居然一口回絕了簡士芸。
簡士芸吃了一驚,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追着問簡飛揚:“你說什麼?我沒有聽錯吧?”長者賜,不敢辭。更何況是昭儀娘娘的諭旨,他怎麼敢?!
簡飛揚鄭重地點點頭,雙手背在身後,正色道:“姑母沒有聽錯。此事恕難從命,還望昭儀娘娘收回成命,不要爲難飛揚。”
簡士芸氣得滿臉通紅,忍不住站起身拍了桌子,道:“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姑母和你表妹,會害了你不成?!”
簡飛揚冷笑道:“姑母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痛。當日姑母在隴西長興侯府被妾室謝氏欺負得幾無立足之地,是寧馨掏心掏肺地幫着姑母和表妹,趕走了謝氏,讓姑母能夠重回長興侯府做當家夫人。也是寧馨在宮裡上下打點,才能讓表妹順風順水,爬到如今的位份。沒有寧馨,你們兩人哪裡能有今天的位置?!她爲你們做的事,你們不知感激也就算了,可是這樣落井下石,找個人來咯應她,又是什麼道理?——寧馨當初還不如不幫你們,今日也不會吃這樣的啞巴虧!”
這話說得十分不客氣,卻句句是實話。
簡士芸漲紅了臉,雙脣翕合,囁嚅了半天,纔拿了帕子拭淚,道:“我也知道你媳婦幫了我們很多忙,可是俗話說,疏不間親,一邊是我親生女兒,一邊是侄兒媳婦,你說,哪一邊更親?我應該幫哪一邊?再說,只要你表妹成了事,你和你媳婦能得到多大的好處,你想過沒有?至於一個妾,再貴也是妾,到時候你把她打發了就是了。若是怕她給你媳婦添堵,直接一碗蕪子湯,絕了後患也行。又何必一口回絕,惹得昭儀娘娘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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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士芸的話,說得讓簡飛揚的心越來越冷。
“姑母,將心比心,您可願意讓姑父在您有孕的時候納妾?”簡飛揚帶着幾分懊惱,低聲問道。
簡士芸皺了皺眉頭,了一聲,道:“你這孩子怎麼就想不明白呢?不過是個妾室,有什麼值得放在心上的?我有孕的時候,我婆母也給你姑父指了身邊的大丫鬟,給他做通房,我自己也給他納了妾,安排得妥妥當當的。——女人都是這麼過來的,又不是每個妾都和謝氏那個**一樣的眼空心大。”
簡飛揚頓了頓,知道跟簡士芸說不清楚,只好旁敲側擊,拐着彎地問。等弄明白確實不是宏宣帝所爲,至少宏宣帝還沒打算親自下旨,便不再羅嗦,斷然對簡士芸道:“姑母不用再勸,直接跟昭儀娘娘回一聲,就說,我簡飛揚沒有那麼大福分,當不得昭儀娘娘的厚愛!”說完這話,簡飛揚轉身就走。
簡士芸尷尬地看着簡飛揚怒氣衝衝的背影,一時膽怯,不敢直接回去跟嵐昭儀覆命,而是過了十幾天,到了十五這天,才又遞牌子進宮,吞吞吐吐地給嵐昭儀說了實情。
嵐昭儀氣得銀牙暗咬。自從她得蒙聖寵之後,還沒有人對她這樣不恭敬過。就算是皇貴妃,也對她禮敬有加。
看見嵐昭儀氣憤的樣子,簡士芸紅着臉勸她:“你表哥表嫂既然都不在意此事,你也無所謂再節外生枝了。這種事,向來是吃力不討好的。”
嵐昭儀咽不下這口氣,氣憤地道:“不過是個婢女,她都容不下!我就給她送過去,就不信她還能把人給我送回來!”
簡士芸嚇了一跳,想再勸勸嵐昭儀。
可是嵐昭儀其意已絕,對簡士芸道:“娘不用再勸了。我自有道理。”說着,使人送簡士芸出宮。
等簡士芸走後·嵐昭儀便叫了人進來,徑直吩咐道:“去備些尺頭和首飾,叫紅錦進來,我有話要吩咐。”
紅錦忙走了進來,笑着屈膝行禮道:“娘娘有何吩咐?”
嵐昭儀道:“聖上準了我送個人去鎮國公府。我挑來挑去,就覺得你最合適。你可願意?”
紅錦紅了臉·喃喃地道:“娘娘作主就是了,奴婢願不願意,有什麼關係?”
這樣卑微的態度,讓嵐昭儀心裡好受了些,招手讓她近前,又叮囑了她好些話。
紅錦一一應了,只是聽說不會馬上納爲貴妾,還是有些不甘心,再三問嵐昭儀:“娘娘可要爲奴婢作主。奴婢就全指着娘娘了!”
嵐昭儀笑了笑·道:“你放心。你是我的人,我自然會照應你。你先去鎮國公府,將我表哥的心籠絡過來,別說做貴妾,就算是做平妻·也不是不可能的。”
這話紅錦一點都不信,不過鎮國公府她本來就是非去不可,哪怕是做奴婢呢······
聽了嵐昭儀的話,紅錦做出轉驚爲喜的樣子,給嵐昭儀磕了頭,懇切地道:“娘娘一心爲紅錦打算,紅錦感激涕零。只是紅錦如今走了,放心不下娘娘。紅錦管着娘娘的嵐清宮·還知道幾個小宮女聰明能幹·可以幫着嵐昭儀。”說着,跟嵐昭儀說了幾個名字·又指着其中的一個叫“紅綢”地道:“這個紅綢是紅錦教的最多的,也對嵐昭儀的事最上心。嵐昭儀若是看得上她,就讓她做這嵐清宮領頭的大宮女吧。”
嵐昭儀點頭贊好,使人將紅綢叫過來,細細打量了一番,便留在身邊暫時看着,若是不錯,就留下使喚。
紅錦同紅綢交換了一個眼色,道:“紅綢妹妹,我要出宮嫁人去了。主子的事,如今都靠你了。”
紅綢會意地對紅錦行了一禮,道:“姐姐放心,妹妹一定會好好聽主子的話。”
兩人說完話,又都給嵐昭儀行了禮,便下去預備去了。
嵐昭儀先前爲了紅錦的事,也派人出去查探過,知道紅錦身家清白,是正經人家出身,父母健在,還是兄弟姐妹,倒是一大家子人。——其實若是身家不清白,根本不能入宮做宮女。
賀寧馨在鎮國公府裡,聽簡飛揚說了簡士芸轉述的嵐昭儀的話,也有幾分不虞,有些傷感地道:“到了那個位置,真是個個都面目全非了。”
簡飛揚擔心賀寧馨傷感過甚,傷了身子,忙安慰她道:“你無需多慮。此事我仔細打聽過,跟聖上無關,都是嵐昭儀剃頭挑子一頭熱,我已經一口回絕了。她應該不會太過份。
賀寧馨笑着搖搖頭,道:“你不懂女人。如嵐昭儀這樣的地位,早就聽不進去別人拒絕的話。你好說還好些,你這樣不留餘地的拒絕,反而會激得嵐昭儀故意送人過來。”
“怎會如此?!”簡飛揚愕然。
賀寧馨扶着腰身站起來,在屋裡來回走動,問簡飛揚:“想不想打個賭?”
簡飛揚大急,道:“賭什麼賭?還是想想如果嵐昭儀一意孤行,我們該怎麼辦吧?”他本來有個法子,可是那個法子是針對聖上的。此時不是聖上送女,他當然用不上那個法子。
賀寧馨滿不在乎地道:“這你不用擔心。山人自有妙-計。你只跟我說,賭,還是不賭?”
簡飛揚斜着眼睛看賀寧馨:“你真的有法子?”
賀寧馨拍拍胸脯,兩手一攤,俏皮地道:“我又膽小,又沒見識,又懦弱,還拖你大將軍的後腿。這樣的女人,被逼急了,也只有出昏招咯!”就是不說到底要怎麼做。
簡飛揚無法,只好跟賀寧馨賭了一局。
若是嵐昭儀執意送人過來,便是簡飛揚輸了,從此以後,要答應賀寧馨做一件事情。
若是嵐昭儀偃旗息鼓,從此不提此事,便是賀寧馨輸了,也要答應簡飛揚一件事。
兩人說好賭注,便各自安歇了。
過了兩天,嵐昭儀在宮裡面辦好手續,一頂小轎就將紅錦送到了鎮國公府門口。
賀寧馨在致遠閣聽見外面的婆子來報,笑着對身邊新提拔上來的丫鬟綠茶吩咐道:“國公爺輸了,記得一會兒提醒國公爺。
扶風走上前來,見賀寧馨還是滿不在乎的樣子,着急地道:“夫人,這可是宮裡送出來的美人,夫人就一點也不着急?”
賀寧馨笑着搖搖頭,道:“這有什麼要緊?看你夫人我的昏招……”言畢,得意洋洋地帶着人往二門上去了。
扶風和扶柳帶着白茶、紅茶、綠茶、青茶四個丫鬟,滿臉黑線地跟在後頭。——自從夫人有孕之後,性子是越來越調皮了······
來到鎮國公府的大門口,賀寧馨坐在裡面的院子裡,讓一個管事婆子出去問了問,知道是宮裡面的紅錦姑娘,說是送來給鎮國公簡飛揚磨墨端茶的。
擡轎子的四個粗使內侍見鎮國公府裡有人出來問,趕緊一五一十交待清楚了,轉身就回宮覆命去了,將一頂藍頂青布的小轎孤零零地扔在了大門口。
賀寧馨聽了回報,走到角門口,往外張了一眼,便吩咐道:“行了,讓她在外面待一會兒,等天黑了再擡進來。”故意說得很大聲。
轎子裡的紅錦聽見了賀寧馨的聲音,在心裡微微冷笑:不過是要故意給自己一個下馬威而已。自己在宮裡這麼多年,也不是吃素的。今日她給自己的難堪,他日都要讓她一點一滴地還回來!
賀寧馨這邊吩咐完門子,便轉身進了屋子,回到內院。
簡飛揚聽說嵐昭儀一意孤行,還是送了人過來,又是懊惱,又是擔心,趕緊回到內院來安撫賀寧馨。卻沒有看見她的人影子。
聽說賀寧馨是去外院大門口處置宮裡來人去了,簡飛揚便在致遠閣裡坐下,耐心地等起來。
賀寧馨回來了,來不及跟簡飛揚說話,便吩咐了幾個得力能幹的管事婆子,道:“拿了喜燭紅布,去長興侯府,就說,侄兒給姑父送侍妾來了,讓姑父好好準備準備,晚上好做這現成的新郎。”
簡飛揚大吃一驚,忙拉着賀寧馨道:“你胡鬧什麼呢?這可是昭儀送來的人,你是想授人以柄?”
賀寧馨笑着斜睨了簡飛揚一眼,道:“昭儀娘娘可有旨意?”
簡飛揚愣了一下,道:“……口諭,算麼?”
賀寧馨伸出一根手指頭,在簡飛揚面前搖了搖,道:“不算。她又不是聖上,口諭不算數的。”只要不是白紙黑字,賀寧馨就可以當作沒看見。
“再說,就算是有口諭,也只是給我們府裡送個丫鬟而已。既然是丫鬟,就是我們府裡的下人。你作爲鎮國公,給自己的姑父送個丫鬟,實在是再平常不過了。”賀寧馨接着又道,一點都不吃虧的樣子。
雖說這樣做,甚是粗糙,可是倒也直接了當。而且以長興侯的爲人,這樣的好處,肯定是不佔白不佔的。
簡飛揚便不再反對,笑嘻嘻地坐到一旁,跟着賀寧馨一起胡鬧,促狹地問:“姑父納小星之喜,我們要不要去喝杯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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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寧馨搖頭晃腦地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姑父恐怕沒那空陪你喝喜酒。——還是等姑父洞房之後,我們明日再去宮裡面向昭儀娘娘那裡討一杯喜酒喝,順便問一問嵐昭儀,趁我有孕的時候,給你賜美人,到底是什麼意思?”
簡飛揚拍着桌子大笑,道:“這可是當面翻了臉了。”
賀寧馨也點頭笑道:“自然是要鬧得人盡皆知纔是。”說完,又問簡飛揚:“你有沒有緹騎的那種藥,吃了能讓人不能說話,不能動彈的?”
簡飛揚收了笑容,訝異地問賀寧馨:“你怎麼知道?”
賀寧馨推了他一把,道:“別跟我賣關子,繞圈子了。趕快去找人喂轎子裡的美人吃藥,晚上纔好洞房。”若是讓她叫喊起來,大家面子上不好看不說,長興侯陳亮可是不會鑽圈子了。
簡飛揚會意,起身往外走:“交給我了。”
看見簡飛揚遠去的背影,賀寧馨心裡到底有些不安,斜躺在內室的羅漢牀上,覺得心裡燥熱起來,便對外叫了一聲:“誰在外面?”
綠茶笑着跑進來,對賀寧馨屈膝行禮道:“夫人有何吩咐?”
賀寧馨看着綠茶.穿着一身豆綠色對襟比甲,頭上束着雙環髻,一身蜜色肌膚,不若京城裡面的女子,便問道:“你是哪裡人?扶風從哪裡把你尋來的?”這些尋小丫鬟的事,賀寧馨都全權交給扶風和扶柳打理,自己只顧着簡飛揚那邊。
綠茶看着賀寧馨額頭上似乎有細密的汗珠滲出來,忙去一旁的壁上取了掛着的茜香色蟬翼紗團扇下來,一邊給賀寧馨緩緩地打着扇,一邊笑着回道:“奴婢家在東陽,去年被許老夫人挑了過來,專門服侍夫人的。”原來是許家的家生子。
賀寧馨閉了眼睛,覺得心裡輕鬆了一些·又問她:“白茶、紅茶和青茶她們,也是和你一樣的?”
綠茶點點頭,道:“就我們四個人是從東陽許家出來的。”又繪聲繪色地對賀寧馨道:“夫人不知,我們在東陽,聽說要到京城國公府服侍夫人,都打破了頭搶着要來呢!”
賀寧馨被綠茶的話逗得噗哧一笑,睜開眼看着她道:“過來,我瞧瞧,你的頭哪裡打破了?——回頭跟外院的管事說說,給你些傷藥敷敷纔好呢!”
綠茶漲紅了臉,喃喃地道:“奴婢就是這麼一說......夫人也別當真了……”倒是很坦蕩的樣子。
賀寧馨便不再逗她,笑着吩咐道:“你去賀家一趟,跟夫人和老爺說,就說讓他們別擔心,記得給我收拾收拾屋子,過兩天我要回孃家住幾天。”
綠茶忙福了一福,退下去收拾,去賀家報信去了。
賀寧馨又叫了扶風和扶柳過來,吩咐幾句,便讓她們將盧珍嫺叫了過來。
盧珍嫺已經跟簡飛振成了親,正在新婚裡頭,好在鎮國公府她也不陌生,倒是過得比以前還自在些。
聽見賀寧馨叫她過來,盧珍嫺忙趕到致遠閣,問賀寧馨:“大嫂怎麼啦?可是有事吩咐?”知道賀寧馨有孕在身,不能操勞。
賀寧馨上下打量了盧珍嫺一眼,見她穿了一身玫瑰紅件洋緞泥金五彩桃蝠紋通袖對襟長褂子,露着底下玉白底金線竹葉紋的百褶裙,頭上綰着堆雲髻,插着一支黃澄澄的三尾卷鬚金鳳釵,額頭繫着垂珠簾金鑲玉抹額,兩頰上掃了玫瑰色的胭脂,脣上點着茜桃色的脣脂,豔光逼人,比做姑娘的時候,多了幾分華貴大氣。
“這一身打扮,才真真是盧家姑奶奶的氣派。”賀寧馨嘖嘖稱讚。
盧珍嫺臉上有些紅,福身下去,給賀寧馨行了一禮,道:“珍嫺能有今日,全仗大哥和大嫂護持,珍嫺並不敢忘。”
賀寧馨忙下了炕,親自扶起盧珍嫺,拉着她一起坐回炕上,笑着道:“我們如今是一家人了,別這麼客氣。要說我也是有私心的,跟你做妯娌,比跟外面不熟悉的人要好。你知道,我不耐煩管家裡的事,若是真的來個不對盤的妯娌,成日裡打雞罵狗,指桑罵槐,我也難周全不是?——壞了他們兄弟倆的情分也不好。”
盧珍嫺點點頭,知道賀寧馨是爲她着想,不讓她難堪的意思,忙道:“大嫂放心,我是什麼樣的人,大哥大嫂盡知的。就連飛振,我也敢擔保,他對大哥大嫂也只有感激之心。”
賀寧馨笑着道:“剛說你不要太外道,你還這樣,可得好好罰你。”
盧珍嫺爽朗地道:“大嫂說什麼就是什麼,我認罰就是。”
賀寧馨眼珠轉了轉,道:“既如此,你將幫我管家吧。你知道,我如今有孕,以後就是生了下來,大概也有一年半載都脫不開手。你也是這府裡頭的正經主子,索性就煩勞你,管管這鎮國公府的內院吧。
這種事,盧珍嫺還在做姑娘的時候,也是幫過賀寧馨的,聞言忙道:“大嫂放心,我一定幫大嫂將府裡頭打理得妥妥當當,不讓大嫂操一點心。”頓了頓,又笑着道:“大嫂就安心養胎,給我們生個白白胖胖的小侄兒出來吧!”
賀寧馨笑着遞了一碗桂花蓮藕羹過去,道:“吃點吧,養氣血的,有利生養。”說完,調皮地對盧珍嫺眨眨眼睛。
盧珍嫺臉上又紅了一紅,接過來蓮藕羹和銀湯匙,慢慢舀着吃了。
白茶和青茶過來收拾了炕桌,又給賀寧馨上了一杯清水,給盧珍嫺上了一杯銀針白毫,便下去了。
紅茶跟着扶風管帳房,早聽了賀寧馨的吩咐,抱了一堆帳本過來。
賀寧馨一一給盧珍嫺交了帳,又將對牌給了她,便讓盧珍嫺的丫鬟婆子抱着回他們院子裡去了。
吃晚飯的時候,賀寧馨沒有等簡飛揚,一個人有滋有味地吃完了飯,還多喝了一碗湯。
到了晚上掌燈時分,簡飛揚進來道:“都辦妥了。”
賀寧馨笑着道:“那就勞煩你再跑一趟,去外院跟東興說了,讓他親自帶善人,將轎子擡到長興侯府去。——長興侯都等急了。”
賀寧馨先前派的幾個婆子去長興侯府,有一個人回來回話,說大姑太太很不高興,只是他們鎮國公府的婆子能說會道,將大姑太太說得啞口無言,只能一個人在屋裡生悶氣。而長興侯倒是喜得合不攏嘴,專等着晚上做新郎。
簡飛揚見賀寧馨將一切都打理得妥妥當當,便放心地去外院尋了大管事東興,讓他依言辦理。
東興領命,帶着人擡了轎子,一路上敲鑼打鼓,鞭炮齊鳴,往長興侯府那處去了。
紅錦從早到晚,一直坐在轎子裡,等在鎮國公府大門口,從天亮一直等到天黑,也沒有等到人來接她出去。正等得不耐煩的時候,卻見轎簾掀開,一個蒙面人突然出現在她面前·伸手就捏了她的下頜,將一顆藥丸彈進了她的口裡。
紅錦一驚,趕緊想吐出來,那蒙面人卻突然放了手,紅錦吸了一口氣,便將那顆藥丸不由自主地嚥了下去。
“你給我吃得是什麼?”紅錦趕緊問道。
那人也不說話,出手如風,點了紅錦身上幾個穴道,紅錦便動也不能動彈。
又過了一會兒的功夫,有人似乎擡起了轎子,轉了個彎,往前走
紅錦在轎子裡,口不能言,手不能動,嚇得連眼淚都流了出來。
等到後來她被人從轎子裡扶出來,放到一個鋪着粉色被褥,掛着粉色帳簾的牀上,紅錦已經面如死灰,再也流不出淚來。
新房裡面大紅喜燭高燒,似乎也是一個大戶人家的樣子。
長興侯陳亮穿着新郎的大紅衣裳,笑着掀開了帳簾,看見一張芙蓉柳面,一時木了半邊身子。雖然看出來是女兒嵐昭儀身邊的大宮女,可是鎮國公府派人專程送來的,事先也言明過是宮裡放出來的大宮女,便色蓋了臉,脫了衣裳爬上牀,和紅錦顛鸞倒鳳一番,直到天亮。
到了第二天,那藥性過了,紅錦醒來,發現自己終於能動,也能說話了,可是自己已經沒了清白,木已成舟,成了長興侯的侍妾,便嚶嚶地哭起來。
哭聲驚醒了長興侯陳亮,看見身邊的人兒杏眼桃腮,身姿纖細,陳亮忍不住翻身抱住她,又忙忙地弄了一次。
紅錦百般掙扎不得,只好任之爲之。
一時事畢,長興侯越看紅錦越歡喜,抱着她道:“你是宮裡頭出來的,自然不是一般的妾室,我讓你做二房,一會兒去給夫人敬茶,我就帶你去你自己的院子。”
紅錦暗自思忖:主子本來讓她去鎮國公府,可是如今陰差陽錯,她進了長興侯府,成了長興侯的人,也是不得已。只要她籠絡好了長興侯,主子應該會留下她的。
又冷眼旁觀了半晌,見陳亮是個好拿捏的,又肯給自己名份,便故意試探道:“老爺若是心疼奴,就讓奴做妻,不要做妾。”
陳亮訕訕地道:“你是宮裡頭出來的,怎麼會提這種要求?”他夫人可是嵐昭儀的親孃,他是瘋了纔會讓紅錦做平妻,得罪自己的女兒嵐昭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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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關於嵐昭儀的問題,有人說她太無知,不像個侯府千金。俺要說,俺的文,千萬不要跳着看,也千萬不要想當然。因爲每一章都是有內容的,都會對後來的情節發展有影響。嵐昭儀的變化,就是一個例子。從她的成長經歷和教養過程來看,她無知是正常的。然後身邊還有人別有用心的挑唆,她的改變也是很正常的事。如果大家仔細看過第一卷和第二卷有關長興侯府和簡士芸的那些事,就知道爲什麼了。b而女主也不是萬能,女主的成長經歷和教養過程,決定了她瞭解一般女人不知道的那些事。各位書友當然都是博覽羣書,知道怎樣應對帝王之術,可是正宗的古代女子,能知道該怎麼做的,絕對是極少數。每個進宮的女人,都有一顆武則天的心,但是隻有武則天一個人,有武則天應該有的能力。這不是開金手指,這是個體差異。
79
紅錦見長興侯居然不上套,便扭了身子道:“那以後奴要是了兒子,可是庶出。”
這事好辦。陳亮趕緊討好紅錦,道:“這你別擔心。等你生了兒子,自然要記到我夫人名下,以後的世子之位,非他莫屬!”
前兩年簡士芸讓陳亮收了個丫鬟做通房,生了兒子後,養在膝下,等過了三歲就打算請封世子的。陳亮雖然沒有反對,可是一直看不上丫鬟生的這個庶子,總覺得長興侯府門楣高貴,不該讓個丫鬟養的小子做世子。
如今有了紅錦,她是宮裡頭出來的,乃是清白人家的女子,是女兒身邊最得力的人,又是鎮國公府送過來給他的,擡舉紅錦,簡士芸的兩個靠山,昭儀娘娘和鎮國公府,都不會有二話。而只要昭儀娘娘和鎮國公府在這件事上,不站在簡士芸這邊,長興侯陳亮覺得自己就沒有什麼可擔心的。
再說如今這個長興侯府裡,除了簡士芸,就屬紅錦身份高貴。他不能給她正妻的名份,世子之位倒是可以給的。——只要她能生得出兒子。
紅錦一時無法,只好自我安慰,想着長興侯陳亮雖然不若鎮國公年輕,也不若鎮國公生得好,更不如鎮國公位高權重,但是有一樣好處是鎮國公簡飛揚沒有的,便是一下子就將自己放在心坎裡,且更好拿捏。女人嗎,不就是圖個男人心裡頭有她?
兩人說了會兒話,便起身去吃了早飯。
紅錦又穿戴好了,去前廳給夫人簡士芸敬了茶。
簡士芸從昨晚一直氣到今天早上。
昨晚她甚至連夜去了鎮國公府一趟,想去質問簡飛揚和賀寧馨,可是鎮國公府的門子說天晚了,怎麼也不開門。
今兒一大早她又使了人去鎮國公府一趟,想請簡飛揚和賀寧馨到長興侯府來,問個清楚明白。誰知派去的人回來說,鎮國公和國公夫人一大早去宮裡頭見昭儀娘娘去了,倒讓簡士芸的腦子清醒了一些,知道此時木已成舟,她就是將簡飛揚和賀寧馨找了來也無濟於事了。
可想而知,賀寧馨這次一定是惱得很了,才攛掇簡飛揚將紅錦送到長興侯府的······
簡飛揚對賀寧馨言聽計從,這一次,自己和女兒似乎將鎮國公府得罪狠了。
簡士芸一邊心神不寧地想着心事,一邊看着紅錦穿着縷金百蝶穿花粉紅洋緞窄袖褙子,下繫着翡翠撒花洋縐裙,頭上插着一支碩大的點翠珍珠孔雀羽紅寶蕊心赤金象牙簪,嫋嫋娜娜地走了進來,跪在自己面前,低眉斂目,一派端莊沉靜的樣子。
簡士芸不虞地指着紅錦頭上的簪子道:“這個簪子哪是你能戴的?還不快摘下來!”
紅錦求援似地看向了坐在旁邊的長興侯陳亮。
陳亮咳嗽一聲,對簡士芸道:“這是昭儀娘娘賞下的嫁妝。”是紅錦帶着出宮的,本想在跟簡飛揚合巹之後戴的······
簡士芸窒了窒,又道:“也罷。今兒就准許你戴一天,以後不要再戴了。”
紅錦柔順地應了,伸手接過一旁的丫鬟送上來的茶,雙手捧着呈給了簡士芸。
簡士芸沉着臉接了過來·往脣上略沾了沾,便對長興侯陳亮道:“天色不早了,侯爺不要在內院裡待久了,惹人笑話。”
長興侯點點頭,起身對紅錦道:“夫人喝了你的茶,就是讓你進門了。你不要再擔心了。”又回頭對簡士芸道:“她是昭儀娘娘賜下的人,是正正經經的二房,你將正院旁邊的院子收拾收拾,讓她住進去吧,再給她配兩個丫鬟,四個婆子。總得安排得妥妥當當的,才全了昭儀娘娘的臉面。”
簡士芸瞥了長興侯一眼,見他的眼光就沒有離開紅錦身上,不屑地撇了撇嘴,道:“曉得了。侯爺快去吧。”
長興侯笑着出了門,往外院裡去了。
紅錦正低頭沉思,想着不知要用個法子,讓長興侯允許她出去一趟,好跟主子接洽,卻聽見坐在上首的簡士芸厲喝一聲:“關門!”
正房的大門吱呀一聲關上,轟隆的響聲將紅錦從沉聲中振醒過來,擡頭看了看簡士芸陰沉的臉色,紅錦暗叫一聲“不妙”卻已經被兩個婆子一左一右架住了,拖了起來。
“你要做什麼?!”紅錦大聲叫道,十分着急。她萬萬沒有想到,這個聽說十分軟弱,曾經被一個妾室拿捏了十幾年的簡士芸,居然變得雷厲風行起來。
簡士芸看見紅錦驚惶的面龐,十分快意,一揮手道:“拿藥過來!”
從隔間走出來一個低着頭的婆子,手裡捧着一碗黑糊糊的湯碗,來到紅錦身邊。
“給她喂下去。——一滴都不能撒出來。”簡士芸厲聲吩咐道。
她前半輩子,軟弱了半輩子,才讓謝氏鳩佔雀巢,逼得自己和女兒幾無立足之地。她吃了這樣大一個虧,還不酲悟過來,她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傻子!
紅錦大驚失色,拼命想掙扎,卻被兩個婆子死死地按住,眼睜睜地看着另一個婆子將湯藥灌到了自己嘴裡。
等紅錦將碗裡的湯藥都嚥了下去,又等了一柱香的功夫,簡士芸才冷冷地道:“將她綁到椅子上,等晚上吃飯的時候再鬆開。”這是防備紅錦會立刻去用催吐的法子,將剛剛灌下去的藥,又吐了出來。
兩個婆子依言將紅錦拖到一旁的隔間,拿繩子將她綁在楠木扶手官椅上,又取了個帕子,將她的嘴堵住。
紅錦在宮裡頭雖然智計百出,可是還沒有面對過這樣不顧臉面後果,一味硬來的人,一雙眼睛瞪着簡士芸,恨不得在她臉上剜個洞出來。
簡士芸站在隔間的屋門口,看着紅錦的樣子,有幾分快意,笑着道:“跟你說一聲,剛纔給你喝的,是蕪子湯。所以從此以後,你好好服侍侯爺就行了,別想七想八的,盡出妖蛾子。”
紅錦一聽是蕪子湯,立時便暈了過去。
簡士芸鄙夷地“呸”了一聲,出了隔間,往旁邊的院子安插人手去了。
如今的長興侯府內院,都是她簡士芸的天下。這些手段,這麼多年,她看也看熟了。以前她牢記着大嫂的話,與人爲善,凡事隱忍退讓,卻讓自己和女兒吃了十多年的苦,也讓謝氏那個**差一點就置自己和女兒以死地!
所幸她的孃家鎮國公府重新起復,成爲天子重臣,她纔在長興侯府重新揚眉吐氣,奪回自己應有的一切。如今就連自己的女兒也成了人上人,這樣的天時地利人和,如果她還對付不了一個小小的宮婢,她就活該去死了!
這邊賀寧馨和簡飛揚也一大早起來,各自穿戴了國公爺和國公夫人的朝服,坐了鎮國公府的大車,往宮裡頭去了。
賀寧馨有隨時都可以進宮的腰牌,這一次,她沒有遞牌子先請示,而是直接入了宮,求見嵐昭儀。
簡飛揚陪着賀寧馨過去,當然不能去後宮,只好去了養心殿,向宏宣帝請罪。
宏宣帝看着跪在地上垂頭喪氣的簡飛揚,笑着問他:“這是怎麼啦?朕手下讓敵寇聞風喪膽的大將,居然不能奈一小女子何?!”
簡飛揚低着頭,訕訕地道:“陛下就不要取笑臣了。還望陛下饒恕內子的不敬之罪,顧念她身懷六甲,是我簡家來之不易的根苗,對她網開一面吧。”說着,又磕了一個頭。
宏宣帝輕擡右手:“賜座。”
一個內侍忙過來扶了簡飛揚起來,另一個內侍小跑着送了一個紅木錦凳進來,放到宏宣帝龍案下首第一個位置上。
簡揚告了罪,斜簽着身子坐在了錦凳上,依然低着頭,一幅愧疚難言的樣子。
宏宣帝命人上了茶,又笑着問簡飛揚:“你也太慣着你夫人了。嵐昭儀也是一番好意,你悄悄地收了人,放在外院,或者別莊,不就行了?既能讓嵐昭儀滿意,也不讓你夫人難過,豈不是兩全其美?——朕的大將,難道連這點機變都沒有?”
簡飛揚雙手捧着茶,垂眸看着茶杯裡裊裊上升的熱氣,有些挫敗地道:“嵐昭儀大張旗鼓地送人,怎麼瞞得過去?再說,臣真心愛重內子,不肯矇騙她,讓她傷心。”
宏宣帝輕笑:“真是英雄氣短,兒女情長。飛揚,你要知道,做大事者,不拘小節。你這樣婆婆媽媽的,怎麼能成大器?”
簡飛揚也笑着搖搖頭,看向宏宣帝,道:“陛下,臣對陛下、對大齊朝盡忠,是可以舍了這條命的。同樣,臣爲了自己的家人、爲了內子,也是可以舍了這條命的。——陛下雄才大略,心裡裝着江山社稷,臣心裡沒有陛下那麼大,能裝得東西也少,自是遠遠不如的。”
宏宣帝點點頭,道:“家國天下,家國天下,沒有國,就沒有家。同樣若是沒有家,國又將何存?朕明白你的意思,朕也不怪你。”頓了頓,又讚許地對簡飛揚道:“若是你完全能將自己的家人拋開,朕反而會覺得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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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覆 【手打】 第三卷 對決 第八十章 打金枝 上 colacatbook
鐵桿會員9一樓送給度度,度度受與天齊!十一點上文,請耐心等待。
69回覆1樓2012-06-16 10:20舉報 |我也說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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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桿會員9簡飛揚聽了宏宣帝的話,在心裡悄悄地抹了一把汗,知道這一關算是過去了。——真是伴君如伴虎,古人誠我不我欺也!
宏宣帝卻好像還是不饒他似地,輕描淡寫地提醒他:“只是嵐昭儀也是你的親人,你不再想想?你若是真的得罪了她,你們這親戚還怎麼做下去?——再說,以後嵐昭儀說不定是有大造化的,你不跟你的夫人好好說說,爲以後打算打算?”
簡飛揚苦笑了一下,道:“嵐昭儀是陛下的人,陛下當然護着她。同樣,內子是臣的人,臣不護着她,誰能護着她?——陛下就不要再勸了,就算嵐昭儀以後有大造化,臣沒那麼大福,高攀不上。得罪之處,還望聖上能幫着周旋周旋,別讓嵐昭儀治內子之罪,臣就感激不盡了。”
宏宣帝沉默了半晌,道:“你夫人這次,確實是魯莽造次了。”
嵐昭儀不管怎麼說,都是宮妃,是皇家之人。按大齊律,昭儀的品級不低,乃是九嬪之首,領正二品銜。在如今宏宣帝的後宮裡,除了皇貴妃,就是嵐昭儀了,還沒有封過貴、淑、賢、德四妃。
簡飛揚趕緊將茶放到一旁的茶几上,跪到宏宣帝面前,求道:“陛下,內子身懷有孕,還望陛下體恤臣的子嗣不易!”十分惶恐的樣子。
宏宣帝愕然,趕緊從龍案後面繞出來,親自扶了簡飛揚起身,責怪地道:“朕又不是不知好歹,你大可放心。既然你這樣爲你夫人着想,朕自然也要幫你夫人一把。讓她以後再也不用爲這種事擔憂。”
簡飛揚順勢起身,趕緊謝過宏宣帝,心裡也有一絲好奇,不知宏宣帝指得是什麼意思。
兩人正在敘話,外面有內侍滿頭大汗的闖進來,拜倒在地,道:“陛下,鎮國公夫人在嵐昭儀的嵐清宮門口。正鬧得不可開交呢!”
宏宣帝吃了一驚,問那內侍:“此話怎講?”
那內侍就簡單地說了賀寧馨在嵐清宮門前的所作所爲,聽得簡飛揚額頭上大汗淋漓,急得恨不得奪門而逃,衝到嵐清宮門口去。
宏宣帝卻愕然失笑。對簡飛揚道:“你的妻子,也太悍妒了吧!”
簡飛揚苦着臉給宏宣帝拱手,眼裡卻有一絲掩飾不住的得意:“陛下,臣……臣……臣就怕她……”一幅畏妻如虎卻甘之如飴的樣子。
宏宣帝仰頭大笑,十分歡暢,帶着簡飛揚一起往嵐昭儀的嵐清宮那邊去了。
卻是賀寧馨跟簡飛揚一起入宮之後,簡飛揚去見宏宣帝,她卻是直接去見的嵐昭儀。
來到嵐清宮的宮門前。賀寧馨沒有跟着內侍進到嵐清宮的大門裡面,而是在門外站住了,先對着聖上的養心殿方向行了禮,便跪在了嵐清宮宮門前的草地上。
嵐清宮離聖上的養心殿不遠,跟皇貴妃的鳳栩宮和先皇后的鳳翔宮呈三足鼎立之勢,在距離上都是差不多的。
嵐清宮門口的這片草地,正好位於內宮的主路旁邊,來來往往的宮女內侍。還有妃嬪小主都不少。
賀寧馨穿着大紅和鴉青相間的一品國公夫人鳳冠霞帔,跪在嵐清宮門前的青草地上,格外醒目。
接引賀寧馨入宮的內侍回頭沒有見到鎮國公夫人跟着他入內,反而跪在了宮門前的草地上,驚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趕緊跑出來,對着賀寧馨結結巴巴地問道:“鎮……鎮國公夫人。可別爲難灑家。還是跟灑家進去見昭儀娘娘吧。——昭儀娘娘一直等着鎮國公夫人呢!”說着,作勢要過來攙扶賀寧馨起身。
賀寧馨一把推開內侍的手,哇地掩袖哭了起來,大聲嚷嚷道:“臣婦不進去!臣婦得罪了昭儀娘娘,進去怎麼死得都不知道!——昭儀娘娘的嵐清宮。臣婦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進去不得!”居然將嵐清宮說得如龍潭虎穴一般。
那內侍急得滿頭大汗,背上也是浸溼一片。可憐巴巴地站在賀寧馨身邊,眼光不住往嵐清宮門前的大路上瞥,卻見鎮國公夫人的哭聲已經驚動了一些來往辦差的宮人,都指指點點地往這邊看了過來。
那內侍衝到路邊,指着那些停下腳步看熱鬧的宮人呵斥道:“看什麼看?!——還不趕緊滾!”
賀寧馨聽見那內侍的呼喝聲,雖然拿袖子蒙着臉,也知道大概有人開始圍觀了,正中下懷,便大聲哭訴道:“……臣婦對昭儀娘娘一片忠心,可鑑日月!當初昭儀娘娘在孃家被庶母欺凌,娘娘的親孃也被妾室趕到莊子上,是臣婦拼了被姑父長興侯責罵,也要幫昭儀娘娘出這口氣。盡心盡力地謀劃,幫昭儀娘娘擋了做填房的婚事,又趕走了昭儀娘娘的庶母,讓昭儀娘娘的親孃能夠安穩地回長興侯府做主持中饋的當家夫人。”
“……昭儀娘娘進了宮,孃家長興侯府遠在隴西,鞭長莫及,是臣婦將自己的私房拿出來,給昭儀娘娘使用。昭儀娘娘說不夠用,臣婦又變賣了自己的嫁妝,全數給了娘娘,生怕娘娘過得不好。”
“可是臣婦掏心掏肺,換來的是什麼?”賀寧馨嚎啕一聲,又大哭起來。
圍觀的宮人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熱鬧,聽了賀寧馨的話,不顧嵐清宮內侍的驅趕,越聚越多。
就連邁着小胖腿,吃飽了早食出來遛彎的四皇子都被吸引住了,拐了過來看熱鬧。
嵐清宮的幾個內侍見勢不妙,趕緊溜到宮門裡面,給嵐昭儀報信去了。
賀寧馨是一品國公夫人,論品級,這些內侍宮女不敢造次,當然不敢將她生拉硬拽進嵐清宮,只好個個腳底抹油,能躲就躲,能逃就逃了。
嵐清宮的大門在賀寧馨面前儼儼地闔上,甚至都能聽見裡面哐啷一聲下匙的聲音。
賀寧馨直直地跪在地上,看了一眼闔上的嵐清宮大門,不慌不忙地從袖袋裡拿了帕子出來拭了拭淚,接着哽咽着道:“臣婦自問對昭儀娘娘能做的都做到了,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就算沒有出力,也出了銀子。誰知昭儀娘娘居然恩將仇報,趁臣婦有孕在身的時候,給臣婦的外子賜了美人下去!”
又是一聲嚎哭。
賀寧馨說到這裡,雖然是假裝的,也真心覺得有幾分委屈,哭得格外難過。
圍觀的那些別的宮的宮人內侍聽到賀寧馨說到這裡,也都“啊”的一聲,低叫起來。
畢竟鎮國公府同嵐昭儀的親戚關係,是這內宮裡頭人人皆知的。而且嵐昭儀以前還是貴人的時候,也是將她的表哥表嫂掛在嘴邊,這內宮裡的人也是聽熟了的。
哪裡想到她竟然會想出這樣的主意,趁着自己的表嫂有孕的時候,居然給自己的表哥送了個女人過去侍寢!
內侍們可能不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的,可是宮女們卻同是女人,知道這種事,一般女人都是咽不下這口氣的。
只是這些人沒有想到,昭儀娘娘賜的人,這位鎮國公夫人還敢到嵐清宮門前來哭訴,膽子真是不小呢。一般人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而已……
“臣婦想問一問昭儀娘娘,臣婦跟您有何深仇大恨,您要在臣婦身懷六甲之時,故意賜美人給臣婦的外子?——臣婦以前可虧待過嵐昭儀?還是得罪過嵐昭儀?”
“臣婦就是個沒有見識,小肚雞腸的無知婦人,沒有娘娘志存高遠,心胸開闊。臣婦跟娘娘說一聲,臣婦就是容不下人!就是見不得臣婦有孕的時候,有別的女人去臣婦的外子那裡獻媚邀寵!就算娘娘是君,臣婦是臣,就算娘娘打死臣婦在這嵐清宮門前,臣婦也是這句話!——想送女人去我們鎮國公府,請踏着臣婦和臣婦肚子裡孩子的屍骨送進去!”
“娘娘送來的美人,臣婦不敢笑納,已經連夜轉送給娘娘的爹爹長興侯了。娘娘如今多了一個庶母出來,是臣婦的錯。——昭儀娘娘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賀寧馨一幅撒潑打滾的駕勢,氣勢洶洶而來,將四面圍觀的內侍宮人都鎮住了。
不遠的來路上,有些婕妤貴人小主也慢慢地走了過來,似乎也要湊一湊熱鬧。
嵐清宮的大門卻關得緊緊的,穩若磐石,紋絲不動。
嵐昭儀在嵐清宮裡面,氣得連摔了幾個杯子,大聲質問道:“怎麼回事?紅錦不是去了鎮國公府,怎麼反倒去了長興侯府?”還爬上她爹的牀,這是要置自己和自己的親孃於何地!這種吃裡扒外的賤婢,當時就不應該將她送走!
想到剛纔宮女轉述的鎮國公夫人在宮門外的哭訴,嵐昭儀氣得直髮暈。她怎麼也沒有想到,賀寧馨有這樣大的膽子,居然敢直接將她賜下的美人轉送給自己的爹爹!——她怎麼敢?!難道真的是看自己心慈手軟,所以就欺到自己頭上來了!
嵐昭儀又一次有了當初在長興侯府內院,被**謝氏拿捏在手裡的感覺。這是一種她費盡全力,也要逃脫的感覺。
這一輩子,她再不想受制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