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龍想着,如果不是劉秀娟直接去部隊探親,張麗麗直接將妻子兒女安排到家屬院,被阿蓮鑽了空子鬧了那麼一出,讓王師長開口讓他“補辦”隨軍手續,恐怕他都還沒想到讓妻兒隨軍。
那麼可現在看到老太太的反應,他終於明白了,原來,妻兒十幾年沒有隨軍,不是他們夫妻關係不好,而是老太太不讓老婆隨軍!
最讓唐大龍感覺奇怪的是,老太太在一邊哭鬧,老爺子居然只管生悶氣!
難道,他唐大龍在家不受父母待見?
唐大龍有點不耐煩了:“媽您哭什麼,我又沒說過不管你們,以後我每個月給你們寄十、十五塊錢給你們。”
本來想說自己先預定的十塊錢,但看到老太太的態度,恐怕十塊錢難以讓老太太滿意,這才改口說十五塊。
“什麼,十五塊?明明說好是每個月二十塊的。”老太太抹了一把淚:“是不是秀娟不給你寄二十?這個婊子婆,自己悄悄隨軍了還罷了,還敢剋扣我的錢,我不活了,我要去部隊找你們領導,問問他們,兒子長大了有出息了,是不是就可以不管家裡的父母親了……”
唐大龍:“……”
他能說,他在部隊工作,能寄錢回來就不算不管家裡的父母嗎?
他能說,你們在農村生活,既不用交房租又不用買糧食青菜,每個月只買肉食有十塊錢已經足夠,他每個月給寄十五塊應該綽綽有餘了嗎?
他能說,秀娟讓他說的是每月寄三十塊回來嗎?
對着陌生的老母親的哭嚎,他什麼都不能說!
唐老太太足足哭了有一個小時,令唐大龍很無奈。
老太太只管哭不拿戶口本,唐大龍沒轍了。
最後,他撇開唐老太太,直接去找唐老爺子:“爸,我跟秀娟已經分居十八年了,再這樣分居下去,上級會以爲我家庭不和呢,都說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我這後方不穩,會影響到我的前途!”
“大龍啊,你也別怪你媽,她是怕你們一個個都長大了就走了,最後就剩下我們兩個老不死的在家晚景孤悽。”
唐大龍啞口,他能說,家裡還有兩兄弟麼?
他沉思了一下,說:“爸,二龍在家務農,小龍高中畢業了,就算工作也就在公社,他們都在你們的身邊,我也會盡量多寄點錢回來,如果實在二龍跟小龍不管你們,你們就隨我去部隊也行。”
唐老爺子見兒子說出了這話,心中滿意了,這個兒子,就算失憶了,還是懂得孝敬老人。他出面找了唐老太太,讓她將戶口本交給大兒子,讓他拿着辦遷移手續。
只是,唐老太太拿出戶口本的時候,卻又提出了一個條件:“早先跟秀娟說過,你們大房必須留下一個人的戶口在家裡。當時還確定了,留下阿蓮的戶口,所以,我要跟你一起去公社,好把阿蓮的戶口留下。”
唐大龍一聽,終於火了:“這是什麼話,我老婆仔女都遷出戶口,獨獨留下阿蓮一個人做什麼?不行,全遷走。你要是缺錢,我把每個月給你們寄的錢增加到二十塊。我的津貼每個月只有五十多,寄了二十,我們幾個人就只剩三十多了。”
笑話,幾個孩子之中,最神秘能幹的是阿蓮,他最喜歡的也是阿蓮,他怎麼可能讓阿蓮留下?
唐老太太當然知道,大房的五個孩子,最能幹的就是阿蓮,因此,只有留下阿蓮的戶口,才能留得住大兒子的心,不然的話,他們大房一去不回頭。她不是跟老容婆一樣丟了個兒子一樣嗎?
老容婆的兒子天相也跟兒子一樣參加了工作,後來出息了,將老婆孩子都帶走了,幾年都不回來一次,雖然說起來好聽,有個在大城市工作的兒子,但幾年纔回來一次的兒子還是自己的兒子嗎?老容婆有時跟自己發牢騷說,等於丟了一個兒子。
老容婆說:“早知道這樣,當年就不該給他把老婆孩子的戶口遷走就好了,就算看不到兒子,也能看得到孫子。”
有老容婆的教訓在,她是怎麼也不能讓大房一家全部將戶口遷走的。
“媽,哪有個孩子不跟父母一起的?您想想,我五個子女就有四個去隨軍了,就留下一個阿蓮在家爭工分拿口糧,您覺得,那樣對阿蓮公平嗎?”
老太太馬上反駁:“那我養大你們幾兄弟,你們一個個長大了就都帶着老婆仔女出去了,誰來管我?”
唐大龍放緩語氣:“這是兩碼事,我不是說過嗎,我每個月寄錢回來給你們,二龍小龍真不管你們,你們也可以跟着我一起去部隊。”
“我七老八十了還怎麼去部隊!”害怕丟了兒子的唐老太太哭着抓死了戶口本就是不鬆手,就連老爺子罵她也不行!
如果是以前的唐大龍,見老孃哭了,自然一切都聽老孃的。但現在的唐大龍見說不通老父母,乾脆不說話了,最後,卻是一聲不吭地站了起來,走了。
老爺子見兒子被老太太哭走了,也氣了:“你把着戶口本不讓孫子孫女去吃國家糧,以後你就等着孫子孫女恨你吧!”也起身去趕牛出去了。
老太太哭了一陣,見沒人理自己,心中更加傷心:老大變了,變得不聽自己話了。
唐大龍試着直接去找了麻隊長家,看能不能不拿戶口本直接開證明。他拿出批准劉秀娟及其子女隨軍的批條出來讓他開個證明,麻隊長一見是唐愛蓮家的事,自然不會爲難,二話不說就開具了證明。
唐大龍暗罵自己笨,早知道不拿戶口本也能開具證明,他還跟老太太糾纏什麼?卻不知道,麻隊長這麼好說話,是因爲他女兒的面子。
唐大龍帶着證明去了大隊部蓋章,大隊部見生產隊開具了證明,也不多問,直接戳了章,唐大龍又拿着證明去了公社。
在公社辦公室值班的秘書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姑娘,一見到穿着軍裝的唐大龍,馬上熱情地站了起來:“解放軍同志,您好,我能爲您做點什麼嗎?”